郑逸南开着车驶进方雁南住的小区,想到前几日来时,他还只是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那时,他还只是方雁南的男朋友,虽然两人还未有实质性的进展,但现在称她为自己的未婚妻,好像也不为过。
人生漫长,然而改变命运的,只是几个小瞬间。
如果不是徐曼丽正好给方雁南在那家婚介所报名。
如果不是自己正好那天心血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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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逸南看了眼后视镜。
徐曼丽吃得太饱,头歪在方雁南肩上,揉着肚子,一脸的不高兴。
刚才上车前,她恨恨地踢了一脚车轮胎,冲他怨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方雁南笑着翻译:“她是没管住嘴,怪你破坏了她的减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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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南气血虚,饭后容易困乏,头倚着徐曼丽的头上,好像睡着了。
这两个女孩,一个素淡清雅,朴实无华,一个五官精致,明艳动人。
如果让别人选择,必然会认为徐曼丽更美一些。
然而落在他的眼中,却没有哪个女孩能比方雁南更美。
哪怕她只是慵懒地歪坐在那里小憩,周身所散发出的与世无争,独自芬芳的气质,也令他觉得美不胜收。
如果他们不是以相亲的方式遇见,也一定会以别的形式邂逅吧。
两个灵魂如此相似的人,注定会彼此吸引,不在这里,就是在那里相遇。而且他们一定会第一眼就认出对方。
郑逸南不止一次看到过类似的话,却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表述好像也不是那么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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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稳后,徐曼丽蹑手蹑脚地下车,凑到郑逸南的车窗边耳语。
“老郑,我就不上去了,后面那头就交给你接盘了。”
从“老男人”到“老郑”,郑逸南苦笑着朝徐曼丽挥挥手。
我有那么老吗?
只是心里想想,没抱怨出声。徐曼丽喜怒无常,还是别招惹她为好。
抱着方雁南上楼时,郑逸南才回过味来,徐曼丽用了“接盘”这个词,颇有些托付的意味。
笑笑,看来徐曼丽这关,自己算是过了,就是过得有点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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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南是在一个小时后,被一阵激烈的鸟叫声吵醒。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提了半日的心,怕徐曼丽再为难郑逸南,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这个午觉睡得格外香甜。
窗后有棵大树,树洞里有鸟窝。
方雁南站到窗边,看到一只野猫伏在洞口,用鼻子嗅味儿,几只鸟在一旁的树枝上跳来跳去,愤怒地喳喳叫。
“妈呀!是不是猫把小鸟给吃了!”方雁南惊呼。
郑逸南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秋天,哪来的小鸟。”
方雁南吐了下舌头,把脸埋进郑逸南怀里:“你长得好看,你说得对!”
郑逸南笑不可遏,揪着她的鼻子:“方老师,我们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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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正事,正事......
在卧室这种情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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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
等方雁南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已经被郑逸南带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面前是打开的笔记本电脑。
“wifi密码是多少?我给你下载管理淘宝店铺的软件。”
呃......是真的办正事。
方雁南窘得不敢抬头,怕被郑逸南看穿小心思。
“那个,我没办宽带,平时都是手机上网,用的流量包月。”
“哦,那我给你办一个。”郑逸南拿手机就要打电话。
方雁南拦住他:“这些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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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南话说到一半突然刹车大转弯,郑逸南愣了一下。
一边打电话,一边看着异常乖觉的方雁南,觉得她吃完饭回来后,就有些不太一样了。
等挂了电话,方雁南已经泡好了茶,红着脸,捧了一本书在看。
她今天穿的是徐曼丽送的那条宝蓝色真丝裙,端坐在那边,像一片宁静的湖水,看了不一会,就进入书里的世界,脸上的难为情被一份宁静淡泊取代。
郑逸南今天过来时,带了写生本和碳笔,就放在装电脑的包里,他轻轻地取出来,将方雁南入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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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信公司的人上门来安装宽带时,一幅画稿已基本完成。
宽带装好,电信公司的人离开后,方雁南拿起速写本,看郑逸南刚才画的自己。
双眉微蹙,目光清澈,嘴唇紧抿,神情忧郁。
“原来我看书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啊。”
方雁南说完,又翻看前面的画,全都是她。
有靠在车上睡觉的她,切手工皂的她,搅皂的她,坐在馄饨店举着汤匙的她,还有坐在咖啡馆秋千上的她,神情各不同,但眉头都是蹙起的。
“素描不都是照着人物现场画的吗?还可以这样?”
郑逸南笑笑,手抚了一下她的脸,托起她的下巴,大拇指轻揉她的唇,目光炽热,从她手里拿过速写本。
“早就把你画在心里了。”
以为他会吻上来,方雁南闭上眼期待着,却未等到,睁开眼一看,他又打开笔记本电脑了。
“你管理店铺用的是什么软件?”
“千牛。”语气里透着些微的小失望。
一个看书,一件研究淘宝店铺装修,一下午的时光,只闻偶尔的翻书声,和鼠标点击声。
两人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却彼此陪伴,好像呼吸一般自然到常常被忽略,却又是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郑逸南至饥饿感袭来时,才从电脑上移开视线,望向方雁南。
从玻璃窗斜照进来的余辉,像给她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绒毛,柔软到他心里去了。那专注的眼神,和一脸的恬淡,又带给他一种别样的冲.动,想把她揉碎,镶嵌到自己的身体里。
他迅速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把心里那团火吹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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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外卖吃完,郑逸南又下载了Photoshop,开始做店铺装修图。
方雁南坐在旁边看,身体慢慢倾斜,像一只想获得主人宠爱的小狗,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一点点地移动,最后把头轻轻靠在郑逸南的肩上。
独行时,可以走走停停,就好像郑逸南之前的28年,一直是以不紧不慢的节奏,如闲云野鹤般无欲无求的行走在人间。
当方雁南的头落在他肩上时,一股奇妙的情怀激荡着他的心,他是这个女人的依靠,他要为她打下一片天,让她飞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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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雁南睡得迷迷糊糊,起来小解。
刚打开卧室门,发现客厅有微光,探头一看,那团微光里还笼着一个人影。
“啊”地尖叫一声,魂都吓飞了。
再定睛一看,那人却是郑逸南,懵住。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的卧室睡觉,更没想到郑逸南仍在她这里。
正专心做图的郑逸南也被她吓一跳,看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两点半了。
关了电脑,站起身,摸摸已经走到他身边的方雁南的头。
“忘记时间了,我这就走,明天给你带早餐来。”
然而方雁南似乎并不想让他走,低着头,两只手用指头尖揪着他的一点点衣襟,往回拉。
衣襟的轻微晃动,如蝴蝶振翅,带起的微风吹进郑逸南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向前一步,紧贴着她俯身低沉道:“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