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巴罗州开始乱了。
这地方虽然跟堡垒似的,与世隔绝,寻常人轻易进不去。但架不住里面的人并没有彻底与世隔绝,总有人时不时往外界跑。
先是巴罗州行走在外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失去消息,下落不明。
一开始刚失踪一两个的时候,他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可能只是出去潇洒快活,短暂的切断了跟巴罗州的联系。
结果,一个接着一个的失踪。
摆明了是外界有人在针对他们巴罗州出去的人!
失踪的人多了,谁还顾得上杜祎?
她以为自己在巴罗州的时候,人人都尊敬她,是因为喜欢她。发现她失踪了,必然会大张旗鼓去找。
实际上,那些永久居住在巴罗州的人,都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团体圈子或者家族。处在同一个圈子里的,才是真正同气连枝,格外护短的。人家自己小圈子里的人现在出了事,谁去管一个单打独斗的杜祎?
尤其平时她还表现得那么高傲,仗着自己有几分医术,对谁都不放在眼里,动辄呼来喝去。
能在巴罗州里待着的,就没有天赋差的!
大家都是天才,谁比谁弱啊?
凭什么要看她的脸色?
最重要的是,她之前的老师已经找到了另外的传承者,也就是说,巴罗州很快会再出一个天才医者。
自从她伤了“上帝之手”,精细手术已经不行了,自然而然也没那么引人重视。
除了巴罗州行走在外的人出了问题,巴罗州内部也乱得很。
内部防御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断断续续有人潜入进来。
那些人就仿佛知道,巴罗州负责盯监控的人什么时候会懈怠,巴罗州哪个靠近围墙的角落是监控盲区,能够翻墙进来。
甚至还有人仿造了巴罗州的直升机,大摇大摆的停在巴罗州的停机坪上。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是巴罗州内部的人从外面回来。直到后来将人抓住,才发现竟然是外界的人潜入进来了。
各种各样的麻烦,各种各样的漏洞。
最重要的是,内部那些天赋相对而言一般,但在巴罗州里面负责各类俗务的自己人,首先提出抗议——
口口声声说,他们在巴罗州受到的待遇太差。
明明他们做着最多的事,却被其他的天才轻视,对他们就像对自己的狗,态度轻蔑。高兴了就给个笑脸,不高兴了就出言怒斥。
既然大家都是各司其职,那凭什么他们得不到尊重?
而且如果没有他们这些甘愿处理日常事务的人,就算巴罗州其他天才再聪明又怎么样?发明出再多的东西又能如何?
难道那些天才们会自己去谈判吗?
难道他们会自己去处理跟外界的资金往来吗?
就算他们不跟外界打交道,就只说巴罗州里面的事情。难道让他们那些天才自己来安排街道清理,基础建设,内部商业之类的琐事吗?
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各样琐碎的事情。
而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需要人来做的。
否则外面那些城市,是怎么保证有效运行的?
他们一直任劳任怨,保证各个天才们能够发挥他们最有天赋的一面,创造出更多令外界顶礼膜拜的东西。
可他们得到了什么呢?
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得到!
反而让人认为,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做的。
商决之前还在巴罗州的时候,曾经说起过外界之间的相处模式。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人人都在做出贡献,无所谓贡献大小,但都是值得人敬佩的。
因为大家都在凭借双手,去获得更美好的生活。
并不存在谁的手就金贵,谁的手就下贱。
“我当时问他们,你们觉得自己的手下贱吗?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觉得自己的手下贱,我就知道了,他们其实也不是那么心甘情愿被人压一头。唉,看见没,这就是我的敏锐度……”
商决坐在苏媚的办公室里,将轮椅往后倾斜,舒舒服服的半躺着,吹嘘着属于自己的“丰功伟绩”。
巴罗州乱了的消息,源源不断的往苏媚办公桌上送,商决是看得最起劲的那个。
用他的说法就是,他在巴罗州投注了太多心血,总得看看这破地方是怎么坍塌的。
“你真以为我在巴罗州里啥事没干?我当初偷偷给你递消息,就是想跟你里应外合。我在里头给他们洗脑,你在外面给他们使绊子。”
“这世上只要日子过得不顺畅,夫妻关系都能被人搅和散,更何况是巴罗州那些人的关系。随随便便挑拨几句,他们那种早就生出的不满,就会像火花进了炸药桶,随时炸开!”
“怎么样,我厉害吧?我跟你讲,当了你这么多年的义兄,可不是白当的。你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我也差不到哪儿去……”
商决吹得唾沫星子直飞。
苏媚瞅着这显眼包,感觉有时候一个人办公也挺无助的。
阿欢那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也没见她进来给她分担一下。
商决现在摆明了有孔雀开屏的架势,再继续吹下去,他从生物起源吹起。
不过,巴罗州内部散得这么容易,确实是她没想到的,商决的确功不可没。
就连她那便宜师父,一提起巴罗州都觉得头痛。认为里面天才聚集,是一个小型的封闭世界,外人很难攻入进去。
但商决却另辟蹊径,瞄准了在巴罗州里负责日常工作的,那些相对而言,智商没那么高的人。确实是有那么几分聪明在的,要不是有他,事情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他那个在巴罗州里的亲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冤种。
明明生个儿子智商挺高,竟然也舍得扔掉。这下好了,亲父子反而成了最大的冤家,商决这个当儿子的给他爹的窝都拆掉了。
据说他那个亲爹,之前在外头不知做了多少缺德事,最后才靠着天赋躲进了巴罗州。
如果巴罗州不再是铁板一块,像他爹那样的臭虫,只怕很快就会被仇家找上门。
到时候……
啧,冤有头,债有主。
商决啊商决,还是真是实力坑爹。
有这么个好大儿,属实是商决他爹的福气。
商决在苏媚的办公室里持续输出,反正说的都是他的丰功伟绩。
苏媚没等来阿欢救场,等来了晏深。
晏深进办公室后,一个眼神就让商决服服贴贴。
“我想跟媚媚单独谈点事情,要不你先出去?”居然听着像是询问,但从晏深嘴里说出来就成了板上钉钉。
商决怒了。
他谁呀?后来者居上吗?竟然还赶他出去?
他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商决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出去就出去!!
然后,极没有骨气的滚动着轮椅,从苏媚办公室里离开……
真的不是他没骨气,而是晏深这家伙不当人。
他完全没打算把他当大舅哥来尊重,前些天直接把他扔酒店里都不带商量的,没必要非要跟这狗东西硬杠,杠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还是背后给苏媚上眼药比较好,这样他也不至于吃亏。
“你背着我对他做什么了?怎么感觉商决最近最近好像很怕你的样子?”
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晏深一发话,商决连反驳一句都不曾,夹着尾巴就溜。
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晏深似笑非笑:“他是你义兄,就是我大舅哥,我能对他做什么?”
“你可拉倒吧,真以为我不了解你?”
晏深环住苏媚的腰,被苏媚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胸膛推开,媚眼如丝,含着疑问。
晏深低眉浅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就老实交代。”
“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给他安排了十几个如狼似虎的黑皮美女,在酒店里陪着他。”
都说了他不喜欢电灯泡一样的存在,商决有时候还特别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非要在他跟苏媚之间横插一脚,经常性的还要说几句他不爱听的话。
这谁能忍?
哪怕以前是关系良好的合作伙伴,同坐一条船,但现在不是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商决既然非要给他添堵,那就别怪他不讲武德,同样将堵给他添上。
尤其商决之前还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我就是心里不平衡,人家有老婆我没有。之前咱俩都是难兄难弟,都不谈那破恋爱。凭什么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味,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行,既然他说得这么有道理,晏深决定成全他……
不是想要老婆吗?
十几个黑皮美女往他房里一送,想挑谁都可以。
只要商决自己愿意,晏深不介意现在就出钱给他操持一场盛大的婚礼。
商决介意,极其介意!!
那些黑皮美女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奔放,他简直好惨一男的,坐在轮椅上都差点被人霸王硬上弓!
最重要的是像这样的破事儿,他都不好意思告诉苏媚。
毕竟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总不能当着苏媚的面告诉她。他被一群黑皮美女堵在房间里,被逼无奈之下,打电话跟晏深低头认输吧?
晏深当时还问他:“认错?你是我大舅哥,能有什么错?”
他自暴自弃,大声回答:“是我错了,我不该总在你跟苏媚之间上蹿下跳,不该当着苏媚的面说你的坏话,不该因为自己没谈恋爱就总想着拆你们的cp!”
“我是真他妈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赶紧的让这些女的全都出去!”
晏深这狗东西,竟然还录音。
苏媚听了个原原本本,忍俊不禁。
“我发现你是真损啊,这种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也不知道商决有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晏深在她脸上轻啄一口,眸中充满爱意。
“男色当前,你还管他有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细听之下,晏深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委屈。
他在苏媚脸颊亲了又亲,如同自己怀里抱着的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亲过之后还不满足,死死将苏媚扣进怀中。
力道有些大,苏媚些微不适。
“怎么了?有心事?”苏媚问道。
“你突然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晏深这次来她办公室,没有一点点预兆。
之前他若是前来,会提前跟她打招呼,问她有没有时间。很讲究分寸,也很担心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他怕她生气,多少有些谨慎过头了。
而这次,更像是临时起意。
而且,晏深的情绪不对。
“我打算……”
晏深打算了半天,接下来的话都没说出口,似是难以启齿。
最终还是苏媚替他说完整:“杜祎的事情了了,你打算去找回自己原本的记忆了,对不对?”
晏深讶异:“你怎么知道?”
“你之前跟我说过,你想找个厉害的催眠医生,看能不能将记忆替换回来。”
现在时机合适,他又这么吞吞吐吐,估摸着就是为了这事儿。
“我……其实想等有成效之后再告诉你的。”
谁愿意让自己最爱的人担心呢?
尤其他还是个男人,让心爱的女人提心吊胆,等于他无能。
按他以前的性子,怎么着也得把事情办成之后,再出现在苏媚面前。
但他实在是怕了!
就好比几年前,他暗中寻找毒医想要治好双腿,结果横生枝节,以至于他跟苏媚之间错过这许多年。
他真是怕了,这样的情况再来一次。
他偷偷摸摸自己承担风险,以为是为苏媚好,不想让她有任何操心。可实际上,万一出了什么波折,她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操心的。
“我问过了心理医生,想要破了之前的催眠,重新找回记忆,有很大的风险,所以我不想瞒你。”
晏深眼眸幽深,静看苏媚,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万一,我出事,成了傻子,或成了植物人。我希望……”
苏媚挑眉:“你希望什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狗男人要是说的话她不爱听,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惩罚。
晏深默了又默。
他希望有人能代替他,陪在她身边……
tui!!
这么昧良心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