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没有一句话是向他摆功劳的,但他从每一个细节都能感觉得出来,她这些年付出了多少心力。
他可真该死啊!
竟然让她一个女人苦苦支撑!
晏深在心中深深的自我厌弃着。
一想到自己在k国时对苏媚的态度,晏深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是半夜睡醒,都能悔恨捶床的地步。
当车子停在主别墅门口。
晏深下车的那一刹那。
瞬间无数烟花冲上天空,争先恐后绽放在空中,炸出最绚丽的色彩。烟花盛景,鞭炮齐鸣,这热闹,哪怕隔出十里地都能看得到。
附近别墅区的人也挺奇怪,纷纷在家里嘟囔:
“怎么回事?这沈家老宅平时跟古墓似的,今天竟然放烟花了?”
“这么热闹?该不会是苏媚那个女人要改嫁了吧?”
“沈家老宅上次这么热闹……那还得是上次,老子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卧槽!燕念北该不会是抱得美人归,所以在沈家老宅里放烟花吧?我就说烈女怕缠男,苏媚迟早是燕念北的。”
能看到这一场热闹的人,每一个猜测都十分离谱。
没有任何一个人猜到,是沈家那位失踪已久的沈焰,回家了。
黎桑跟夏管家在安排这事儿的时候,既希望焰少回家时,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又不知道少夫人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会不会不希望消息泄露出去?
所以他们把事情办得,既轰动又隐秘。
门口放着火盆,火盆前方是黎桑,手里拿着柚子叶。
黎桑这么大只的男人,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瞬间眼睛里就蓄满了泪,一双虎目布满血丝,仿佛要立即嚎啕大哭出来。
“跨火盆,去晦气,从今往后,既平安又顺遂。”
苏媚在一旁说道。
晏深毫不犹豫从火盆上跨过去,黎桑用柚子叶沾水洒在他身上。
最后迫不及待的将树枝往地上一扔,牢牢的抱住了晏深,大掌在晏深后背狠狠拍了几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语无伦次,声音哽咽。
琴姐顺势将他拉开。
这些臭男人,真是一点眼色都没有。沈焰回来了,他这个当兄弟的,给个拥抱就差不多得了,还死抱着人家不放。
少夫人还在旁边呢,能不能留点空间给人家真夫妻?
夏管家瞧见这场景,偷偷在一旁抹泪。
沈家老宅啊,好久没这样热闹过了。自从焰少出事,就再也没有过欢声笑语,也没有过一家团聚。
少夫人和乔乔小姐也只是偶尔回来,都各自有工作要忙,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这些佣人守着偌大的老宅,实在是让人觉得萧条。
现在主人家回来了,一切都好。
老太爷,您在天有灵,应该觉得很欣慰吧?
还有老詹,总算是不负你所托,等来了焰少归家。只可惜,你却无法亲眼见到这一幕了……
唉,只能说人生总有遗憾。
家宴十分丰盛,看得出来,都是精心准备的。
苏媚看了一眼手机。
“沈乔乔说她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有点堵车,她应该是赶不及了,让我们先吃。给她留饭就行。”
这丫头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到,毕竟现如今是大律师了,一年到头各个国家到处飞,她想要见上一面都很难。
唯有在她每年生日的时候,沈乔乔会特意赶回来送上生日祝福。
餐后,几人坐在客厅闲谈。
黎桑有些手足无措,想跟晏深说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几年时间相隔太多,最重要的是,他家焰少现在又没了记忆,他想也知道焰少在巴罗州里过得不怎么样。
又不敢直接开口问,焰少近几年的近况。
思来想去,顾虑的事情太多,就不好开口。
反倒是晏深表现得格外坦荡。
“不如……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以前应该叫沈焰,不过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我一直被称为晏深。”
“我想在座的你们中,有我曾经的挚爱,有我曾经的挚友。但是我很抱歉,曾经的记忆我通通都没有。”
“之后我会尽量想办法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希望你们能多包容海涵。真的很抱歉。”
晏深说抱歉时,眼神绝大多数时候都定格在苏媚身上。
黎桑瞬间就心酸了。
焰少啊!曾经多桀骜不驯的焰少啊!
当年意气风发,冷傲不羁,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人道歉过?
以前的沈焰,哪怕不记得别人,也只会冷漠告诉对方,我记得你是你的福气,我不记得你那又怎样呢?你想要追究什么责任?
而现在,焰少成了晏深。
他甚至学会了一而再再而三道歉,是真的很愧疚,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人。
“焰少平安回来就好,其实能不能想起我们这些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少夫人……”
黎桑刚起了个头,苏媚就在一旁轻声咳嗽了一声。
行了,不用在晏深面前说她好话。任何事情都是看人来的,他若自己有心,自然会想办法弥补。
人家若是没有心,旁人说破天都没用。
琴姐在一旁嗔怪黎桑:“你说你,晏深既然回来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能不能想起来,这都是后话。今晚上一家人闲着没事聊聊天,暂时先别说那些让人压力大的。”
媚媚啊,即使她在天问的少主人,又是黎桑的少夫人,同时又是她当成亲妹妹来看的姑娘。
琴姐自认,对苏媚还是有些了解的。
媚媚心里头,估计煎熬着呢。
女人一旦用情至深,就会希望对方给予同等回报。可现在最心爱的人却忘了她,想想都知道,心里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只是她又有自己的傲气,君若无情我便休。
像媚媚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可能眼巴巴的去跟一个没了记忆的沈焰,夸口自己这几年下来替他做了多少事,为他操了多少心,对他感情有多深……
她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她只想看沈焰失了记忆后,还有没有发自本能的爱着她。
祈求来的感情,她不会稀罕的。
聊到晚上九点。
沈乔乔才风尘仆仆赶回来。
当年那个被管家孙子欺负得死死的小姑娘,此刻穿着一身十分干练的白色西装,精英范十足。
苏媚当初向她伸出援手,将她拉出火坑。现如今她也向更多受苦受难的女人们伸出援手,帮她们打各种官司,凤凰涅盘,脱离苦海。
苏媚就在门口迎着沈乔乔。
沈乔乔一见着苏媚,便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她怀里。
“媚媚姐,我回家了!”
晏深在后面看着。这应该就是他唯一的堂妹,好像是他爷爷后娶的女人…的外孙女?
沈乔乔抱了苏媚,这才将眼神转向晏深。
她瘪了瘪嘴,眼神里瞬间蓄满泪水,但迟迟没有落下。
带着几分责怪道:“焰哥,你怎么才回来呀?”声音哽咽。
“我……”晏深也不知该怎么哄小姑娘。
而且这问题,他没法儿答。
“不过回来就好,总算是回来了。你回来了,也算是有人能够管着媚媚姐了。”
“这几年你不在,她跟疯了似的工作,一年365天,全年无休。一天才24个小时,她恨不得掰成48个小时来用。”
“不管我怎么劝她休息,她都不听。既然你回来了,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沈乔乔还是一如既往的只关心苏媚,焰哥对她而言,只是顺带的。
焰哥不在,她媚媚姐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焰哥回来,她媚媚姐才能发自内心开心。
沈乔乔此时尚且不知,她焰哥失忆的事。
夜深人静。
沈乔乔缠着非要跟苏媚同床夜话,才知道这个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
“焰哥怎么可以这样???”沈乔乔当时就炸了。
“媚媚姐你等了他这么多年,他凭什么把你忘了?”
苏媚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情绪不要太激动:“我反应都没你这么剧烈,你这么着急上火干什么?”
“那我就是生气嘛。”
沈乔乔越想越气,干脆从床上坐起来。
“果然男人都是不怎么能靠得住的,就算是我焰哥都一样。”
“媚媚姐为他付出这么多,当年爷爷仙逝,如果不是你据理力争,只怕爷爷的葬礼都要沦为一场笑话。”
“可你做了这么多,得来的是什么?得来的是他的全然忘记吗?”
“焰哥该不会在外面还有女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真的完全无法接受他继续当我姐夫。媚媚姐,要不然你一脚把他踹掉吧?我们重新找一个。”
苏媚哭笑不得:“你别忘了,他才是你堂哥。”
“堂哥又怎么样?我有三个堂哥,可我只有你一个姐。”
沈乔乔说得十分理所当然,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苏媚寻找第二春的事……
“如果要另外找一个的话,首先就要排除掉那个燕念北。虽然他长得人模狗样的,能力也还算不错,毅力也勉强还行。但我听说他以前从来都不洁身自好,是个处处留情的渣男,像这样的烂黄瓜根本配不上你。”
“我律所那些男同事,有几个好像勉强还行。不过也不好,他们平时都太忙了,除非他们愿意吃软饭放弃工作,否则的话,他们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不行,这样看来好像他们也配不上。”
“不如还是要小奶狗吧,腰细腿长,八块腹肌。而且还有自知之明,能心甘情愿吃软饭,服务态度也更好。”
沈乔乔经过深思熟虑后,分析得井井有条。
苏媚听她的话,脑子嗡嗡的。
“你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这还是她以前那个单纯懵懂的沈乔乔吗?
沈乔乔骄傲道:“媚媚姐,我已经长大了。像这种成熟问题,已经适合我思考了。”
言下之意是,她学这些,没毛病。
沈乔乔还是一如既往的黏着苏媚,不仅晚上要陪着一起睡,白天也是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清早。
晏深打开房门,就看见沈乔乔跟在苏媚身后一起去吃早餐。
随后,不管苏媚走到哪儿,沈乔乔必定在她三步以内。
他怎么觉得……这两人关系好得过分了?
根据资料,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才是沈乔乔的堂哥。
沈乔乔好像也就昨夜见到他时,情绪有些失态。
再到今早见他时,就远不如昨天晚上那般热络了,隐隐约约还暗含嫌弃。
“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聊点事情?”晏深忍无可忍。
本想找个沈乔乔不在的时机,跟苏媚说正事。结果这姑娘好像缺心眼一样,完全不知道看眼色行事。仿佛根本觉察不到他想要跟苏媚单独聊聊的意图,宛如一只硕大无比的电灯泡,晃得他眼睛疼。
“可以啊,我们去书房谈。”
正巧她也想跟晏深谈点正事。
沈乔乔蠢蠢欲动想跟着去,晏深淡淡的给了她一个眼神,瞬间将她彻底压制住。眼神虽然十分浅淡,但却暗含威胁。
等人不见了,沈乔乔才跺脚。
怎么回事啊?
她焰哥不是失忆了?为什么威慑力还这么强?刚才他就那样一眼,她仿佛回到了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此刻,书房内。
“关于你的人际关系网络,我已经让阿欢整理了详细信息,全都在这个u盘里,这些都是你必须记住的。”
晏深从苏媚手中接过。
“谢谢。”
除了谢谢外,晏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感谢苏媚。
毕竟他现在身无长物,拿出来感恩的东西,几近于无。
“我仔细想过了,我在港城的事,应该瞒不住杜祎。毕竟接下来我会逐步出现于人前,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与她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与其拖到最后她准备齐全,然后跟她恶战一场。不如趁着她此刻还摸不清具体情况,想办法给她致命一击。”
“我想将我人在港城的消息尽快放出去,把杜祎引过来。如果能提前做好万全准备,杜祎必定插翅难逃。”
苏媚反问道:“杜祎如果不来呢?”
晏深极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可能。她一定会来的。”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了解她。”苏媚似笑非笑,可唇角虽有弧度,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温度。
“不是了解,是她的性格本就如此。”
“她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而且掌控欲极强,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能超脱她掌控的。”
“我对她而言……”
晏深微顿。
“就像她豢养的宠物。她宁可宠物死在她手里,也绝不愿意宠物在外面下落不明。”
身为一个男人,要承认自己如宠物一般被人豢养过,属实是一件难堪至极的事。
可,这是事实。
而且在苏媚面前,也不知怎的,他不想说什么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