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决故意那么大声,杜祎顿时狐疑看他。
眼神冷冰冰的,就像在审视犯人。也不知是不是戳到了她的疑心病,杜祎脸色阴沉,鬼知道她想到了些什么。
“你是在刻意提醒什么人吗?说话声音这么大,担心我会把你当哑巴?”
商决玩笑道:“是啊,我在提醒晏深呢,让他把房间里的女人藏好一点,省得被抓了个正着。”
玩笑话里藏着恶意。
商决在故意激怒杜祎。
也没什么目的,就是讨厌这个女人高高在上的样子!
疑神疑鬼,极度自负同时又不自信,把所有人都看成蝼蚁,仿佛谁都不配跟她说话。
但,还不是跟普通人一样一点就炸?
明知道这上下两层都是巴罗州的人,晏深绝无可能明目张胆将女人带回房间,却还是瞬间愤怒。
“商决,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否则的话,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杜祎恶狠狠威胁道。
清秀的面容都染上了一丝狰狞,相由心生,瞅着都让人觉得尖酸刻薄。
就在这时,晏深的房门打开。
男人俊朗如松柏,看着似高岭之花,但眼眸中的神色却温柔得不像话。
“小祎,你怎么过来了?”
杜祎冷哼,迁怒道:“怎么了,是觉得我过来,影响到你跟其他女人发展关系了吗?”
晏深满目无奈,责怪了商决一句,“你看看,你开什么玩笑不好,非要惹小祎生气。”
商决无所畏惧地耸了耸肩。
“我哪里是想惹她生气?我这不是验证一下,她对你的信任嘛。不过看来杜祎小姐对你好像也没有多信任,我这个外人随口一句的玩笑,她竟然都能信以为真。”
“商!决!”杜祎咬牙切齿。
心中已然对商决动了杀意。
商决一副怕了的表情,啧了一声。
“杜祎小姐,你可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我。我说实话而已,不至于真想杀了我吧?晏深是什么人,你再清楚不过了,他对你没有丁点二心,满腹心思全都放在你身上。可就算你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你还是不信任他,还是因为我随口的玩笑而迁怒他。说真的,我都替他觉得不值。”
“够了,别说了。”
晏深在恰当的时候拦在了杜祎跟商决之间,顺手给商决的轮椅转了个方向。
“你应该是要去吃早餐吧?自己先去吧,电梯在那边,我今天就不奉陪了。”
说着,推了一把轮椅。
商决遛出去老远。
“诶!晏深,我……你过分了啊!我是替你打抱不平,你推我走??”
晏深在身后嫌弃道:“去吃早餐吧,别打扰我跟小祎。”
商决这个工具人都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再继续留下去,就不怕杜祎气恼之下真把他给毒哑了?
商决隔得老远嚷嚷着“见色忘义”“兄弟情断”之类的话,滚动着轮椅进电梯。
晏深走回房门前。
对杜祎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进,我的杜祎小姐。”
杜祎刚才被商决那一番质疑弄得脸上无光,颇有种下不来台的感觉,于是说话时语气也不好。
“这样请我进去,就不怕我待会儿发现了你藏在房间里的女人?”她阴阳怪气。
晏深原本是弯腰请进的姿势,逐渐直起身子。
瞬间露出原本高大的身形,深邃的瞳孔里是杜祎的倒影,还有难以言喻的失望和郑重。
“那你进去发现吧,这把刀给你,如果在房间里发现了其他不该有的痕迹,等你出来,就将这把刀扎进我的心脏,直接送我下地狱。
或者就算你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那你心中还是怀疑,或者觉得心情不佳,也可以用这把刀解决掉我。”
晏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把短刀,递给杜祎。
他沉默着将能要命的武器递出去,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杜祎不知为何,竟觉得心中一虚。
她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此刻有种在晏深面前抬不起头来的错觉。
她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把短刀,而是不高兴的直接把晏深的手推了回去。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突然就这么认真干什么?”
还不都怪那个该死的商决,刚才非要用那样的话来激怒她,平白让她迁怒了晏深。
“只是开玩笑吗?”晏深不可置否,“你刚才生气的样子,并不像开玩笑。”
晏深此刻颇有些咄咄逼人。
杜祎顿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我都已经说了,只是开玩笑,你还这么不依不饶干什么?是不想给我台阶下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现在允许你离开巴罗州了,你在我心中已经有了一定分量,所以有资本在我面前得寸进尺了?”
晏深将短刀收回。
深吸一口气。
语气十分无奈,就仿佛杜祎是他最重要的人,哪怕此时她色厉内荏,有些无理取闹,但他还是愿意包容。
“小祎,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杜祎冷着脸,懒得用正眼看他。
“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会很累,总是需要用那么多精力,用在猜疑你我之间的关系上。如果我的存在不能为你带来快乐,只能让你成为一个疑思过甚的人,我宁愿死,也不希望你这样累。”
杜祎脸色稍霁。
难得的有些动容,但还是十分傲娇,不跟晏深说话。
“你先进房间休息吧,这么早就出现在我房门口,想必是昨晚上连夜赶来的,肯定没有休息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杜祎纡尊降贵进房间。
随后又揪住晏深刚才说的话不放。
“你竟然说我有黑眼圈?我连夜赶过来给你送惊喜,你的关注点就在我的黑眼圈上?”
“没有,没有黑眼圈,我在你脸上只看到了美貌。”
晏深如此伏低做小,杜祎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行吧,看在你说话这么好听的份上,刚才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她这话说得如大发慈悲,好像自己有多善解人意。
晏深心底一片冷然。
却还是温温和和道:“那就多谢小祎不跟我计较了。”
“不过你最好给我转告商决,让他注意着点,别再这么自寻死路,企图激怒我。否则的话,我迟早会满足他找死的心愿!!”
提起商决,杜祎就打心眼里觉得气不顺。
要不是刚才他多嘴多舌,她根本不至于跟晏深闹小别扭。
更甚至,要不是他来了巴罗州,在晏深面前刷存在感,让向来规矩的男人产生了想要交朋友,想要有正常社交的想法,晏深才不会一步步变得这么有主见。
早知有今日,当初就应该早点弄死他!
“你啊……”晏深无奈,“商决刚才只是开玩笑。”
“我愿意跟他开玩笑吗?我跟他很熟吗?他有什么资格跟我开玩笑?”杜祎冷冷道。
“好,你的不高兴,我会转告给他的,让他以后尽量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不过你也别跟他计较,气大伤身,身体是你自己的。”
晏深像极了端水大师,即便是在替商决开脱,听上去也像是在关心杜祎。
杜祎这才好受了些许。
“我已经算是没跟他计较了,我要是想找他算账,你觉得他还能留着这条命?”杜祎将随身携带的包扔给晏深,用命令的语气道,“给我铺床。”
她包里有一次性的床单床罩之类。
作为医者,她有比较严重的洁癖,尤其是在外住宿,谁知道这些东西都被什么人睡过?
“我知道你大人有大量,你就把商决当成个傻子,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往心里去。”
门口有人按铃。
是客房服务。
“晏先生,您吩咐的新床单和被子给您送过来了。”
晏深前去开门。
客房经理将东西送进来之后,晏深便让人离开,“我自己铺床就好,不麻烦你们。”
杜祎疑惑看他。
晏深解释道:“在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联系了客房经理,麻烦他准备一套全新的客房用品。你没睡好,肯定是要休息的。随身携带的那些一次性的,舒适度不高,我担心你睡不好。”
男人一边说,一边弯腰铺床。
动作十分娴熟,明明是那么的优雅矜贵,做起这种粗活来,竟然也心甘情愿。
等将床铺铺好后,杜祎躺了上去。
然后抱着被子笑盈盈的看晏深,“晏深,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合我心意了。”
这么善解人意,这么体贴入微,她都有种想跟他领证的冲动了。
虽然他们巴罗州的人,想要跟谁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一张证能绑定得了的。但毕竟那是一种仪式感。她突然有种……想要给晏深这仪式感的冲动。
“能让你觉得合心意,是我的荣幸。”
晏深走到窗边将窗帘拉上,房间里光线瞬间暗下来。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吃早餐。你想吃什么?我让酒店餐厅准备,等你醒了,可以直接用餐。”
“随便吧,你准备什么我就吃什么。”
晏深从房间里退出去,眼神倏然变冷。
原本温情脉脉的儒雅君子,在这一瞬间像只冷心冷肺的猛兽。
…
“人呢?”
商决坐在餐厅里,冲晏深一招手,等晏深坐下后,迫不及待问道。
“在房间里睡觉。”晏深低头吃早餐。
商决用同情的眼神看他,“辛苦了兄弟。”大早上的还要面对那么倒胃口的女人,现在竟然还能吃得下,这也是晏深的本事。
“你少在她跟前挑衅,我就用不着这么辛苦。”
晏深抬头,平静地阐述事实。
商决顿时讪讪:“我那能叫挑衅吗?我这不是从侧面烘托你的好?没有人在她面前出言不敬,让她觉得厌恶,她又怎么意识到你的难能可贵呢?”
“是啊,你再侧面烘托几次,我担心你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没这么狠吧?”商决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是信的。
就杜祎这么心狠手辣,之前能因为一时心情不爽,差点把晏深给弄死。对他这个外人,那更加不会心慈手软。
“以后少说两句,为你自己着想。”
“行,听你的。”商决爽快答应,毕竟事关性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呗。
他正喝着汤,晏深又道,“从今天晚上起,我去你房间睡。”
商决:“……咳咳……咳咳咳……”
呛住了。
满目震惊,满脸不可思议。
“你来我房间睡干什么?你刚才不还挺关心我小命的吗?你跟我睡,杜祎还不得半夜杀了我?”
小别胜新婚,杜祎能容忍得了晏深大晚上跟他睡一间房?
晏深按了按眉心:“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商决感觉自己cpU都快烧干了:“我想的难道不是很正常?”
一对男女,离别数日。
尤其以杜祎那样占有欲强烈的女人,今晚上还不得抱着晏深睡?
“她有洁癖。尤其对异性。”晏深不欲在这种问题上多做解释,只是言简意赅的说了两句话。
“她不是医生吗?治病救人,接触过的异性又不在少数。”商决表示不信。
“治病救人救的是病人,没有同性异性之分。”
虽然这种极端的洁癖,杜祎并没有亲口对他解释什么。但晏深跟她相处这几年下来,大概拼凑出了真相——
做一个被从小培养的天才医者,自幼见过的躯壳不计其数,无论男女。对杜祎来说,人类躯壳对她而言,就是可供解剖的,白花花的肉。她看人,看到的是手术刀划破皮肤之后,显露于眼前的脂肪层,是各种各样的解剖画面……
所以她的洁癖,是心理上的洁癖。
对于男女之事,她有种心理洁癖,觉得很恶心,无法理解。
就好比没有吃过熊掌的人,在第一次吃熊掌时会惊为天人。如果一连吃上十几二十年的熊掌,只会恶心想吐。
她看人体,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
商决震惊。
“兄弟,那你的运气还挺好。”商决由衷道。
真的!他说的是真心话!
杜祎凌虐的是他的自尊,禁锢的是他的自由,至少还保留了他的节操……
要不然的话,一个男人既要以色侍人,又要毫无尊严地当舔狗,那也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