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玩意儿?人皮面具吗?”燕念北坐在椅子上,看着苏媚一张脸被人捯饬来捯饬去,竟然还贴了一层薄薄的面皮在她脸上,没过多久的功夫,就仿佛彻底换了个人。
原本二十来岁的妙龄女郎,瞬间变成了三十好几,风韵成熟,精明艳俗。虽然还是美貌,但已经跟原本看不出多少相似。
随后小八又给苏媚递上一盒女士香烟,苏媚随手夹了一根在手指间。很好,愈发像个风尘味十足的御姐。虽然苏媚平时不抽烟,但指尖夹烟的动作却格外勾人。
燕念北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负责伪装的小八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燕先生,我要开始给您化妆了,您准备好了吗?”
燕念北看着风韵成熟的苏媚:“我想提个要求行不行?”
小八下意识看着苏媚。
燕念北向她提要求,她是不可能自行答应的。首先当然得征询她家小姐的意见,她家小姐点头,她才能答应。
“你想提什么要求?”苏媚一边照镜子,一边随口问道。
“让这位美女也帮我画成三四十岁的男人模样呗,最好从气质上能与现在的你相配。你现在看上去,就像大佬的女人。我觉得应该把我伪装成戴着大金链子,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佬。”
苏媚给了燕念北一个白眼。
“恕我提醒一句,燕总,你已经三十出头了,用不着特意画成三四十岁男人的模样。你照照镜子,就是了。”
燕念北心口一痛。
扎心了。
这几年一直跟着苏媚跑,看她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出落成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他感觉自己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呢,一时间竟然忘了岁月不饶人。
妈的!
但他也只比苏媚大六七岁而已,偏偏卡在了三十出头这个尴尬的年龄上。
20来岁跟30来岁之间就仿佛一道鸿沟,听上去他就仿佛一头没有自知之明的老牛……
没关系,幸好燕总脸皮够厚。
也就心痛了一瞬,转眼就好了。
花言巧语,好听的话频出,哄得小八给他画成个大佬气质的中年男人。
经过伪装之后,他跟苏媚站在一块儿,看上去倒真像是匪气大佬和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娇艳原配妻子。
只是苏媚匪气地往燕念北腿上踢了踢,示意他站远点时,顿时感觉又变了……
瞅着,她更像是道上的女大佬。
而身旁痞里痞气的男人,更像是她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一心想靠近大佬,得到大佬,却始终只能仰望。
燕念北愤怒:“苏媚,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伤员呢?”
就这样用脚踢他,让他走远一点!?
这是对待伤员的态度??
苏媚眉眼轻淡地掀了掀:“你伤的手臂,我踢的小腿。”
燕念北气哼哼别过头,痛恨苏媚这个女人没有一点人情味。
这次离开海岛,是轻车简从。
之前入住审明经家里,苏媚只带了阿欢和两名保镖出现于人前。
所以此次,阿欢和之前出现过的两名保镖都留在这里,跟她出行的都是生面孔,以防被人认出来。
除此之外,还专门带了位医生,照顾燕念北的伤势。
在海面上航行两个多小时后,从港口附近的一处缺口下船的。
如果正式从港口进去,是需要登记的。
但不管什么地方总有漏洞,尤其像K国这种鱼龙混杂,凡事都能用钱开道的地方。就在港口附近,设立了一处私人入口,给钱就能登陆,许多走私的都是走这条道。这入口由审氏财团掌控,背地里还有K国官方的分红,所以始终屹立不倒,生意红火。
苏媚等人下船后,就立即有人开车来接。
不是审明经安排的人,是天问在K国的暗部驻点。
跟之前在那个中东小国一样,宋火旺是天问明面上的驻点负责人,但暗中有一笔从天问总部直拨的资金,扶持一个没有总负责人的暗部。之所以说没有总负责人,是因为暗部遍地开花,找的都是地痞混混收集消息,顶多也就是有几个负责汇总消息的,算不上总负责人。
就好比在k国,金盛日是明面上的天问高层。
但天问在K国部署的棋子,远不止他这一枚。
K国各地都有天问出资扶持交好的地痞流氓,经过扶持之后,也有成为地头蛇,身份地位还算可以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天问办事,只知道他们的恩人来自国外,是个出手阔绰,不求他们多少回报的大老板。
大老板说了,寻常情况下,不会麻烦他们。
但需要他们出手相帮时,希望他们能不负恩情。
有时候苏媚真是不得不佩服入世,她的这个便宜师父啊,真的算无遗策,把人性掌握得死死的。哪怕是他自己亲手挑出来的驻点负责人,就算当时他是完全信任的,他也会留有后招,不允许任何人有背叛了他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可能。
那些暗中扶持的地痞混混,能够混到地头蛇位置的,几乎都有那个资格取代明面上的天问驻点负责人。
也就是说,入世在挑选驻点负责人的同时,连继任的候选人都准备好了。
哪个地方的驻点负责人不老实,直接将暗部发展最好的下属顶上去就行。
K国首都周边,总共有三个天问暗中扶持上来的地头蛇。李厚义,权恩民,劳伦因。
这三人都有同一个特点,就是出身微末,在被天问暗中扶持之前过的都是苦日子。
李厚义人如其名,既讲恩情又讲道义,本质上跟宋火旺差不多,但他没有宋火旺的圆滑世故以及勃勃野心。
他本来就是个最底层的建筑工,而且是在福利院长大,因为工资被拖欠,福利院的孩子们又屡屡被一些恶心龌龊的流氓地痞骚扰,所以他才会将心一横去混道上。
他在接受了天问的暗中扶持之后,对幕后大老板感恩戴德,发展了小范围的势力,便开始将挣到的绝大多数钱都用在了抚养自己长大的孤儿院上。可以说德行有余,但能力不足。
就是冲着这一点,苏媚首先联系了他。
由他负责安排一系列的接待事宜,并且由他负责提供人手,以供驱使。
权恩民跟李厚义此人,恰恰相反。
这人是天生的坏胚子,没有道德廉耻可言,因为他父亲就是k国道上的,只是因为仇家厮杀,所以在他年幼时去世。也就是说他从一出生,接触的就是地痞流氓那点事。
所以他也是这三个人里,靠着天问的扶持,混得最风生水起的。黑白两道他都能说得上点话,办事也挺世故圆滑,只是天问总部刻意给了有限的扶持,他手头上的钱财和资源都不够,所以迟迟没有向上进一步。毕竟有时候人要走向金字塔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智商和情商都在线,那也得看有没有贵人肯扶持。
至于劳伦因,跟李厚义和权恩民相比起来,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主要是年龄太大,就算想提拔他,他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劳伦因已经年过七十,当初天问总部之所以会拨款给他,让他脱离泥淖,有个活下去的机会。不过是总部的在外行走小队无意中结识了这个苦命的中年男人,当时的他正为了给儿子治病而四处下跪求救,在外行走小队只是秉持着施恩于危难的原则,出手救助。
入世觉得,当施恩于危难之中的时候,能最大限度的激起对方的感恩之心。
所以当初他特意在天问总部设立了“在外行走小队”,这个部门的成员常年行走于世界各地,专门挑那种陷入绝境,但又还有一丝牵挂的苦命之人给予帮助。对方需要给予的回报,则是帮他们办事。
劳伦因很感激大老板当年的帮助,虽然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大老板,因为那位贵人给予帮助都是通过下属。但他还是无限感恩,并且发誓一定要为他效力一辈子。这些年以来,他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尽可能的收集着情报。
虽然做出的贡献可能还不够大,但从他的年龄和忠心程度而言,已经足够了。
金盛日必定是要死的。
苏媚得从李厚义、权恩民和劳伦因三个暗桩中,挑选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扶持他成为下一个天问在k国的驻点负责人。
劳伦因太过年老体弱,首先被排除掉。
那就只能从李厚义和权恩民中选择,根据资料显示这二人的性格和手段来看,她更偏向于后者。
如果是以前,她还没进入天问,她可能会选择李厚义。因为忠诚和讲义气,能让人很省心,省去很多麻烦。
但拜在入世门下这些年,入世的性情作风,她耳濡目染了不少,也受到了不少影响……
于现在的她而言,忠厚老实不算什么优点。
灵活,懂得变通,又有野心想往上爬,办事干净利落,工作能力突出,才是她想要的下属。
这样的人驾驭不了,的确很麻烦。
但驾驭不了,是她自己的能力问题,不是别人的问题。
苏媚坐在车上,边翻看着有关权恩民的资料,边眯眼沉思。
唇角略勾勒出一分冷冷笑意,看得燕念北不寒而栗。
“你又在想些什么缺德事儿?”燕念北表示狐疑。苏媚斜睨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听听这话说的,开口就说她想缺德事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燕念北啧了一声:“苏媚,你每次脑子里在转什么缺德点子的时候,就会是刚才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还不知道你?你刚才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苏媚默然片刻。
燕念北继续道:“你就说吧,你刚才在想啥?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苏媚抬手,露出手中握着的签字笔。
“燕念北,你看我这签字笔的笔尖,锋利不?”
燕念北:“……”
“你知道古代皇帝身边的心腹,为什么都不得善终不?”
燕念北:“……”
见燕念北消停下来,苏媚将签字笔一收。
“太过了解我,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苏媚也就是开玩笑一说,结果话音刚落,一张俊脸猝不及防在眼前放大。
燕念北陡然靠近。
近到连呼吸都喷洒在苏媚脸颊处,让苏媚觉得脸颊上有些许水雾濡湿。
“那你来杀人灭口吧,我保证,我不反抗。”
他格外骚气地故意压低了声嗓,显得声嗓更有磁性。苏媚毫不留情的将他推向一边:“让让,口水喷我脸上了。”
“不是要杀人灭口吗?来啊。”
燕念北孜孜不倦。
像极了古代搔首弄姿的小倌,声音中都透着诱惑。
给苏媚一种错觉,那就是她要真的动手杀人灭口的话,完全是便宜的燕念北。
就在燕念北几乎骚断腿的时候,突然车子一阵剧烈的撞击,“砰——”一声震响。
“卧槽!”燕念北没反应过来,直接往前一栽。
得亏苏媚眼疾手快拉住他,否则就他那只重伤未愈的右手,保不齐还得雪上加霜。
车子那一番撞击,惯性使然,苏媚在拉住燕念北后,又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燕念北下意识伸左手去抱。
然而这暧昧也就维持了不到三秒。
苏媚迅速抬头,凌厉地透过车窗看向前方,“怎么回事?”
“沈小姐,不好意思,有人从侧方向撞了我们的车。”司机抱歉道,“我现在就下车处理。”
听到“沈小姐”这个称呼,燕念北顿时心凉了半截。
沈……
沈焰的沈,是吗?
哪怕是她随意化名,冠的竟然也是沈焰的姓氏。
有些细节真的就像利箭,在人稍不留神之时,便会穿胸而过,给人致命一击。
燕念北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然后又迅速按捺下去,装作中什么都没察觉。
司机下车去探明情况。
还没说上两句呢,竟然就被人直接一拳呼在脸上,打得踉跄几步,然后顶着一张被打肿的脸趴在车窗上。
由于车窗紧闭,所以外面的喧嚣听不分明。
只能透过车窗依稀看见有三四个高大的年轻男女,有的环胸,有的叉腰,姿态十分高傲,很不好惹。
“你干什么?”
燕念北觉察到苏媚的意图,连忙抓住她的手。
“我下去看看,你好好待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