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颜莫歌跪得不甘愿,奚芩还是生生受下他的跪礼。w w. v m)
只要想到当颜朝得知唯一的儿子拜了自己为师,奚先生的心就舒坦的荡漾开来,什么仇怨都烟消云散了。
昏暗的屋子里,他正以颜色,垂眸肃然看向跪在跟前的人,没有立刻接过那杯奉上来的茶,而是端出长者的架子道,“别以为你拜我为师就万事大吉,想做我谷中弟子,需答应我三件事。”
颜莫歌心想跪都跪了,难不成不答应他,还能让他跪回来?
便是应道,“请师傅训话!祧”
奚芩很欣赏他的干脆,夜澜那傻徒儿能得他此生相伴,即便今后不在自己身边,不能时时相见,想来无论去到哪里也不会吃亏。
这些话不能说出来,但颜莫歌能为夜澜下跪,单凭此都能容他成全他们。
奚芩总算面露出宽慰的微笑,“其一,每隔三年要带夜澜回来看我一次,其他时候不要来,我老了,喜静,有些人日日望见反而还越发生厌。其二,从今往后,你们颜家的药材生意在南疆利润需减三成,当作夜澜的聘礼。至于其三……咴”
前面两则对颜莫歌而言不难办到。
莫说每隔三年回谷一次,就是把奚芩一起接到北境当菩萨供着,他都做得出来!
而颜家在南疆的药材买卖本就非主业,南疆苗人大多懂得粗浅药理,若是颜家想靠这门生意在南疆发财,早就赔本赔得倾家荡产了。
况且减利三成当作夜澜的聘礼,很合适!
遂即,颜莫歌问,“其三是为何?”
奚芩才将展露笑颜的脸上泛出诡谪,他抬首看向厅堂外面,扬声道,“阿夜,进来吧。”
话罢,只听那独属于奚夜的震天步子沉沉响起,便是见到魁梧的奚夜走了进来。
他那身行头很是惊人!不仅身后背有只快与他等高的竹筐,在他的胳膊和腰上,还挂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袱。
颜莫歌一望便呆愣住,继而俊美浅蹙起,问,“这是何意思?”
“你不是问为师其三是什么么?”奚芩老谋深算的望着自己的蠢儿子,顺风顺水的道,“其三,从今往后,你身为小师弟,此生要将照顾你二师兄视为己任。”
说完接过那盏茶,揭开茶盖吹了吹浮在茶水表面的茶叶,神清气爽的饮下两口,这个拜师礼算是完成了。
颜莫歌跪在地上忘了起来,转头看来到身旁的奚夜,奚夜也兴高采烈的看着他,憨态可掬的笑着问,“小师弟,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从今往后,把照顾这傻子视为己任?
自己竟然还是他的小师弟,莫不是……他堂堂颜家公子,还要尊奚夜一声……二师兄?!
登时,颜哥儿有种被诓了的后知后觉,想反悔另辟蹊径也已经来不及了。
……
当夜,颜莫歌在不甘愿的拜师之后,总算如愿见到了夜澜。
对于她的昏睡不醒,奚芩解释道,那是怕她太固执不愿离开,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那药性不大,并无危害,夜澜三四日后就会醒来。
颜莫歌深知自家小娘子的真性情,便是没有多言什么。
虽他心里始终觉得古怪,可再一想到奚夜从今往后得跟着自个儿过活了,奚芩总不会做出对儿子不利的事,故而这晚波折不断,索性都是小麻烦,他应付得来。
离开澜谷,没有多逗留,趁夜,颜莫歌等人马不停蹄的向北而行,次日落日时分就赶到边城外的小镇。
镇里人对他们的到来欢迎有加,算算时日,自上次分别已有将近足月。
颜莫歌和夜澜在这里过了一段轻松无忧的日子,更是在此处成亲,他琢磨着若她在这里醒来,或许心情会好一些。
还是住在刘阿婆家的那间小屋子里,家具和摆设统统焕然一新,随他们想呆多久都行!
可遗憾的是,这次他还是算错了。
……
落脚在小镇的第三日打早,颜莫歌在镇长的盛情相邀下重操旧业,继续做他的——记账先生。
得他上次提点,镇上变化颇大,不仅留宿的商队多了,还有大夫和工匠慕名而来,在这里扎根开业,谋生计。
镇上更加欣欣向荣了,这次颜莫歌再回,加上他颜家公子的身份,全镇的百姓简直要将他当活神仙供起来。
夜澜便是在他懒洋洋晒着太阳翻账本的时候,自屋中将轻掩的房门打开。
‘吱呀’的一声,颜莫歌抬首寻去,就望见那穿着一身淡紫纱裙人儿站在门边,隔空与她相视上了。
“醒了?”
“你是何人?”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之色,一个则只有冷漠。
那是种颜莫歌并不陌生的漠然,恍如又回到初时在澜谷外相遇,打从一开始,她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这是何处?”
夜澜将四下环顾了一番,又面无表情的再问。
眼前的一切她看来着实奇怪得很,几分熟悉,可是真要仔细计较,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老实讲,她连自个儿是谁都不晓得。
仿佛好睡了一场,睁开眼发现躺在一间屋子里,衣裳摆在枕边,她起来兀自穿戴好,走出来,打开门,看到的是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这个院子也有些别扭。
明明是农家小院,连黄沙地都凹凸不平,布满小坑,偏在院中摆着许多奢华的物件。
比如那红木的桌椅,比如桌上的紫砂茶具,比如那道雕工精美的石屏,比如门外依稀可见的两对威武的小石狮子,还比如坐在藤椅上,穿着通身显得极其富贵,长相不俗的男子。
依她看来,他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了。
“你不知这里是何处?”
颜莫歌坐起身来,把账本往旁边还没看清楚形势的镇长怀里一塞。
几步走到夜澜面前,凑近,睁大了凤目将她上上下下看遍,“那我是哪个?你一点映像都不得?”
问时,颜莫歌已有了几分意识。
夜澜的不自知大抵和奚芩给她下的药有关,他不仅没有觉得多稀奇,反而有种‘理应如此’的自觉。
毕竟当年阿爹造的是害人妻儿的孽事,自己又把奚芩最得意的徒儿娶走,倘若只是如此……
思绪未完,就听夜澜冷冰冰的不耐道,“我怎晓得你是哪个?”
颜莫歌回神,双眼定在她冰霜似的脸容上,好脾气的笑,“不晓得没关系,那你可晓得自己是谁?”
他这一问,她便被难住了。
看她面色犯难,颜莫歌却在暗自窃喜,奚芩想以此刁难,真是打错了算盘。
让他和他家娘子重新相识一次,他求之不得!
心思一定,颜莫歌还没来得及开口,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
夜澜不屑的轻哼了一声,道,“我是谁有那么重要么?再说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就自他眼前绕过,一身轻松的往小院外走去了。
颜莫歌哑口无言,怎会想到她随性成这般?
什么都不问就洒脱而去,这……这根本于理不合嘛!
他被弄急了,忙对候在外面的奎宿吩咐,“跟着小夫人!”
奎宿等领命,身形在外面匆匆一闪,暗中保护去了。
因这一幕呆了半响的镇长总算反映过来,忧心道,“颜哥儿,颜夫人好像不大好啊!是不是中了邪,要不找个驱邪的道士来看看?”
“暂且……不用、罢……”
颜莫歌僵硬的吐出这么一句,看就是六神无主的模样。
他以为夜澜哪个都不识得,至少会依赖自己,等他把她夫君的身份一亮出来,不定还会对他千依百顺呢!
谁知道会是……会是这般光景!
正不知所措时,院外又有了动静,只听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调笑道,“唷,谁中了邪吖?颜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