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淳到底没能忍住,还是坐着轮椅出来将宫京接了进去。
他看着一张脸被雨水淋的发白,唇瓣已经完全没颜色的青年,眼里除了心疼之外,还有深深的无奈。
彦歌早就知道宫淳废了一条腿的事情,但现在看着他那副消瘦憔悴,绿眸里面已经没有光亮的模样,一颗心还是酸涩到不行。
“小淳,待会儿妈妈有事要跟你说,你准备一下。”
彦歌把宫京交给过来替他检查身体的医师,目送他进了诊察室后折了回来。
宫淳双腿的位置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等彦歌回来,操控轮椅往他病房的外阳台去。
他住的病房是高级私人病房,旁边并没有相邻的阳台在。
从这个角度在外阳台俯瞰,整个军医院的美景都能揽入眼中。
不远处就是层层叠叠颜色交错的树林群,黄绿红三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秋意很浓。
彦歌跟在宫淳后面,看着这大好的秋景,想起去年这时她还在跟宫淳爬山赏秋景,到了今年却........
她压了压眼尾的热意,视线从他盖着毯子的双腿处收回,问他:“之后你有什么打算?装一条电子腿,还是就这么维持原样?”
以星际现在的医疗技术,坏了眼睛或者是腿都可以用电子材料代替弥补。
就是在外观上看起来不会太美观。
宫淳在联邦军队里的地位不低,又常年活跃在星际怪物战场上,可以说自打从联邦学院毕业后,所有的人生都耗在这上面。
所以彦歌理所应得的认为,宫淳应该会选择装一条电子腿。
但没想到,他却摇了摇头,从来都是严肃的面庞多了一些她没见过的温和。
他的长相跟宫京有六七分相似,却气质偏冷淡。
垂下睫毛后告诉彦歌,他之后打算留在家里修养,做一些别的事情。
“但至于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不过在那之前,小京这里,我得劝一下他,我之前不愿意见你跟他,就是不想让你们太担心,打算等身体的情况治疗到可以出院的地步再说,没想到还是没能如愿。”
宫淳是彦歌的亲生儿子,尽管她之前因为病没能跟他相处太多时间,错过了很多见证他成长的时刻,也还是较为了解他。
知道宫淳这人十分要强,估摸着是不想将他脆弱的一面露出来让他们这些至亲之人看到。
叹气后点了点头,也没追问,只是对他说,他想清楚了就行。
宫京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人在病房里,右手还在输着点滴。
外面的天仍旧阴沉沉的,不过雨水已经从瓢泼变为毛毛细雨。
他费力半坐起身,发现外阳台多了一道身影,哑声喊道:“哥。”
身影听见动静转了过来,他眉眼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却在操控轮椅进屋的瞬间很好掩藏住,脸上挂起淡笑道:“醒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饿了?”
他打开光脑手环,调出医院食堂的菜单,轮椅停在病床前后递给宫京,让他选一下要吃的东西。
宫京看着光脑手环上显示的时间,这才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
而他之前昏迷的时间,明明还是晚上来着。
他这是........睡了快一天?
“我还好,哥你.........”
宫淳没说话,只是把光脑手环往宫京身前又递了点,意思很明显。
天然的家庭弟位让宫京只能伸手接过光脑手环点菜。
做完这些,他才看向宫淳被薄毯盖着的双腿,干的起皮的唇瓣几次微张,却不知道该先开口说什么。
宫淳注意到他的视线,垂眸同样看了自己双腿一眼,轻笑道:“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变哑巴了?”
“不是........”宫京看着宫淳还在轻笑的面庞,心里的酸涩越积越浓,鼻尖的酸意也开始生起,“我只是很自责,没有听他们说的也用那个办法,跟哥你一起上战场。”
如果他早知道会在宫淳身上发生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多次逃避。
尽管,不逃避的后果,是让他沦为跟那些人一样的存在。
宫淳拍了拍宫京右肩,告诉他说,这并不是他的错。
“你又不是导致我右腿没了知觉的星际怪物,你道什么歉?”
“再说了,就算你跟我一起去了战场,难道就能百分之百让我避开星际怪物的攻击吗?你就是再强,也强不过c级的星际怪物不是吗?”
宫京想说就算这样,他如果去了,肯定也能帮宫京减少一部分右腿被伤的风险。
但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听宫淳继续说,他之后打算从联邦军队退伍了。
“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算是到了中年,也把最有精力的年龄段全都奉献给了联邦军队,已经足够。”
宫京抿唇不解:“可哥你明明说过,你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星际怪物战场上杀敌,守护星际不是吗?!”
宫淳笑的苦涩,视线避开宫京望过来的固执目光。
“是,但小京,人都是会变的,现在我的确是累了,不想再继续留在联邦军队了,还有那个办法,你也一定,一定不要去试。”
那个办法,宫京记得清楚,宫淳和他父亲不止一次要求过他去试。
当时的固执程度大到逼他直接转到联邦学院去当老师。
现在宫淳却突然松口,还以这种语气劝他说不要去试,中间到底有没有猫腻,一看就知道。
他握拳看向宫淳,声音非常沙哑:“是不是因为副作用太大了?哥,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次会突然受这种伤,是不是跟那个办法有关?”
宫淳看了一眼病房内的监控,摇头打断他。
“没有,就是星际怪物造成的,小京,你只需要记得你不需要再回到星际怪物战场上就行,我已经废了,家里只剩你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再出事,母亲,包括整个宫家,该怎么办?”
宫京没错过宫淳看监控的视线,这会儿明明身处在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的病房,却突然觉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就好像被谁正在透着监控监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