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的效率很高,没用多少时间便将远翠苑的仆妇们全都召集到院子中。
陆离扶着谢向晚上了台阶,夫妻两个立在廊庑下。
青罗和暖罗机灵,指挥几个小丫鬟抬出了两把黄花梨交椅放在廊下。
陆离让谢向晚先坐下,他则向前跨了两步,双手倒背在身后,淡淡的扫了院内的仆妇一眼,道:“过去二爷我经常不在家,院子里也没个稳妥的人料理,李妈妈能干,可终是个下人,有些事不好管得太严,远翠苑里便有些松散——”
陆离的话还没说完,李妈妈就变了脸色。
二爷这是什么意思?嫌她没本事,连个院子都打理不好?
李妈妈心里很是委屈,过去三年,二爷失踪,前任二奶奶许氏当家。
许氏仗着老夫人的宠爱,连夫人、少夫人都不放在眼中,更不用说李妈妈一个下人了。
那段日子里,整个远翠苑就是许氏的天下,得重用的也是许氏的心腹和极力讨好许氏的人。
似李妈妈这些身上打着‘陆离’标签的人,许氏直接扫到了角落里,慢说得什么好差事了,就是个轻省点的正经差事都没有。
李妈妈白白挂着个‘管事妈妈’的头衔,竟是连许氏身边的二等丫鬟都不如呢。
好容易许氏走了,李妈妈好容易将远翠苑上下松散的人心收拢起来,刚刚有了些规矩的模样,新二奶奶就过门了。
新主母来就来吧,李妈妈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的功劳,可苦劳总还有几分吧,偏二爷一句话就将她之前的努力全都否定了。
李妈妈知道因着早些年的缘故。二爷不亲近自己这个乳母,可、可似今天这般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却是头一回。
李妈妈垂手站着队列最前头。悄悄的觑了端坐交椅上的二奶奶一眼,暗想:二爷这般不客气。应该是为了谢氏吧?!
李妈妈所料不差,陆离故意做出一副‘恶主子’的模样,恰是为了给谢向晚撑腰。
他要用言行告诉远翠苑的所以人,在这里,他和二奶奶才是她们的主子,她们要效忠的也只能是他们夫妻。不是老夫人,不是少夫人,更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如果有人不明白这一点。或是故意捣蛋,那就不好意思了,他陆离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现在好了,二奶奶进门了,你们也有了真正的主母,”陆离还在说着:“你们过去做了什么,是个什么德行,我不管,但从今日起,你们就要按照二奶奶的规矩办事。”
故意顿了顿。陆离嘴含讥诮的看了眼前排几个三四十岁的婆子,以及几个衣饰鲜亮的伶俐丫鬟,冷声道:“没错。在远翠苑,二奶奶的话就是规矩,谁若坏了规矩,不用二奶奶出手,二爷我就办了你们!”
说着,陆离向前走了两步,朗声道:“呵呵,我知道,我离家数载。你们中的好些人还不知道我的脾性,没关系。今儿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们哪个想领教一下二爷的手段。大可试着坏个规矩……”
陆离裂开嘴,露出雪白森寒的牙齿,明明是笑,却让人感觉后脊发凉。
只听他幽幽的说;“俗话说‘杀鸡儆猴’,二爷我很期待,最先跳出来的‘鸡’会是谁!”
阳光下,高挑健硕的俊美男子迎光而立,站在他对面的众仆妇,偷偷抬眼看去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感觉他那洁白的牙齿闪着寒光。
咕咚~
李妈妈等几个管事婆子禁不住咽了咽口水,眼前的二爷竟是如此的陌生,在她们的记忆中,二爷一直是个文雅的读书人,小时候还有些淘气,纵马游乐什么的不太服管教。
但自从拜了方老先生做老师后,二爷便收敛了性子,中了探花后,更是风流儒雅的不似凡人。
可现在的二爷,不再温文儒雅,不再风流洒脱,反而、反而像个从地狱里走来的煞神,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被这样的目光一扫,饶是众人立在暖暖的阳光中,也忍不住身上泛起一层冷汗。
训完话,陆离转身来到交椅前,准备坐下来,亲眼看着谢向晚处理家务。
谢向晚却伸手拦住了他,笑道:“二爷还是去书房吧,家里的事儿有妾身呢。”
还是那句话,内宅是女人的天下,让陆离一个大老爷们插手庶务,那是谢向晚的失职,更是她‘无能’的表现。
陆离挑眉,无声的询问着:你确定不要我帮忙?
谢向晚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泛着温柔的光,轻轻颔首:确定!
她知道陆离的心思,他方才那番话是在为她张目,担心远翠苑的陆家世仆会倚老卖老,暗地里给她下绊子。
心意很好,这份情谢向晚也领了,但接下来的事是她的责任,她不希望陆离插手太多。否则,就算远翠苑的下人们‘规矩’了,她们敬畏的也不是二奶奶,而是二爷!
陆离仿佛读懂了谢向晚的意思,点头:好,我就知道我家娘子最厉害!
既然老婆不需要他现场坐镇,那么还是滚去书房办正事吧,他还要给娘子赢得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尊敬呢。
不过在离开前,陆离又面朝众仆妇,郑重的重复了一句:“记住,在远翠苑,二奶奶说的话就是道理,二奶奶办的事永远都是对的!”。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庭院里回荡,如同重锤一样敲在了所有仆妇的心头。
“二爷慢走!”
谢向晚起身,恭送陆离出去——在人前,谢向晚很注意分寸,绝不会落了陆离的面子。陆离给他撑腰,投桃报李,她也要给陆离妻子该有的尊重。
陆离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谢向晚重新坐回交椅上,扫视了庭院一圈,目光落在了李妈妈身上:“李妈妈,过去远翠苑是由你打理?”
“回二奶奶的话,正是老奴!”
李妈妈站出队列,恭敬的说道,说完后,她忽的想起了什么,赶忙从身侧的小丫鬟手里拿过一个包袱,双手捧到身前,“这是远翠苑的账册和库房的钥匙,以及所有仆妇的花名册!”
谢向晚点点头。
青罗会意,噔噔下了台阶,接过那包袱。
这时,织金、妆花两个抬了个小几出来,放在了谢向晚身侧。
青罗将那包袱放在小几上,打开包袱皮,露出几本册子并一个匣子,匣子上还放着十几把钥匙。
谢向晚伸手将钥匙拨到一边,掀开匣子盖,正好看到匣子里放着的一沓纸。她大略的看了几眼,见是一些身契。
不过……谢向晚将所有的身契草草的数了下,又在心中对了对院中站着的众人的人数,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将身契从匣子里拿出来,右手捏着身契在空中晃了晃,谢向晚道:“身契在这里的人站到左边,身契不在的人站到右边。”
众人愣了愣,旋即想到陆离临走前的那句话,谁也不想做用来儆猴的‘鸡’,迅速行动起来。
陆家到底是国公府,府上的仆妇也都受过严格的调教,即便远翠苑这种‘没规矩’的地方,下人的言行也都看得过去。
几十个人行动、站队,并没有出现慌乱的现象,更没有人出声说笑,或是叫嚷喧闹。
没用多长时间,宽大的院子里便泾渭分明的出现了两个队列。
依着旧例,陆家每位成家的嫡出少爷的院*有五十二名仆妇,其中包括一等、二等、三等及粗使丫鬟各四人,管事妈妈四人,粗使婆子八人,小厮八人,各种粗使杂役十六人。
而院中的两方阵营中,不多不少,正好是每边二十六人。
谢向晚心中冷笑,小齐氏做得也太过了,给远翠苑拨人,却不把身契交过来。身契不在远翠苑,你让那些奴仆如何忠于远翠苑?!
这还不算完,谢向晚又道:“左边的人听好了,阖家身契在远翠苑的往前三步走,只单身一人身契在这里的往后三步走!”
哗啦~
左边的阵营又出现了两个队列,前头的人多些,有十六七个,后头的人少些,只有五六个。
谢向晚打眼看了看,后头那五六个人都是年轻貌美的小丫鬟,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的衣裳七八成新,衣料很不错,应该是主子赏下来的。
明明只是个三等丫鬟,穿得却比一等丫鬟还要好,更关键的是,老子娘全都在旁处当差……小齐氏的用意,谢向晚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来呀。
尤其是这几个小丫鬟的眸光流转,貌似很伶俐,实则是不安分。啧啧,再加上她们出众的相貌,妥妥的通房丫环啊!
李妈妈站在左边的最前方,心里隐约猜到了谢向晚的用意,但她有些怀疑,二奶奶刚过门,娘家出身又不高,难不成她真敢那么做?
被分作三个队列的下人也都惴惴不安,尤其是站在右边的两个管事妈妈更是担心的看着谢向晚。
在众人忐忑的目光中,谢向晚再次宣布:“左边最前方的人留下,其他的人,你们从哪儿来的,便回哪里吧!”
什么?回、回去?
两个其他队列的人炸了营,他们猜到主母可能会按照‘站队’而区别对待,但怎么都没想到,新来的二奶奶这般厉害,竟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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