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树揉了揉睛明穴,语气中充满疲惫,“他们没有明说,但我和王先生都瞧出来了,他们就是冲着自清书坊和藏书楼来的。王先生说了,让咱们多多留心,没得被他们拐到坑里去。”
谢向荣也有些倦怠,昨日成亲忙了一日,今日又接二连三的闹出状况,饶是他心理强大,此刻也不禁生出了疲惫感。
无力的点点头,道:“父亲,儿明白。左右咱们家的喜事还没有过去,他们就算是要找茬,也不会急于一时。等咱们了结了李家的事,再应对王家的来人也不迟啊。”
周氏想了想,点头道:“相公说的是,父亲,这两日您也累坏了吧,须得多多休息,这些事暂且不要想了,待后日我们回来了,再作商议也不迟。”
谢嘉树见儿子媳妇并没有被这一出又一出的“意外”而乱了阵脚,还能抽出精神来关心他这个父亲,心下很是满意。
不管家里出了怎样的变故,他有自清这样出色的儿子,有周氏这样能干、周到的儿媳妇,谢嘉树也能安心不少。
更不用说,他还有妙善呢。
谢向晚没有让父亲失望:“是呀,爹爹,大哥、大嫂说得有理。左右王家还没有出手,咱们也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就算一家人坐在这里空想,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既然这样,不如索性暂时放开,平日里多派人去盯着些,看他们有什么动向,而后才好推断他们的具体法子。”
他们只是推测王家想要藏书楼的古籍,可人家并没有动手,他们也不好接招。
所以,还是不要大惊小怪,且将已经发生的“麻烦”处理一下,然后再应对其他的。
当然谢向晚也不是说什么都不准备的坐以待毙,盯梢、调查以及探听这些事儿。谢家人还是要做的。
谢嘉树觉得孩子们说得都有道理,是他有些草木皆兵了,白天的时候,王承也跟他保证过。说绝不会让王家的人算计谢家。
那时谢嘉树忙得头脑发晕,一时没有留意,现在想想,他确实不必这般担心。
“好,就按你们说的办,”谢嘉树一摆手,道:“明日自清和大奶奶照常回周家,家里的事,妙善多费些心,京里那边。我已经飞鸽传书过去,最快三日内就有回信。”
谢向晚点头,“是,父亲,李家那边我已经传话过去。最快今晚,最迟明天中午,她们便会动手。”
谢向荣忙叮嘱:“今日我和李文成小谈了一会儿,发现此人心思缜密、防心很重,妹妹定要吩咐那边的人小心行事呀。”
周氏笑了笑:“他们算计咱们成功,又见父亲和相公面有倦色,心中还不定怎么快意呢。得意容易忘形啊。”
谢向晚弯了弯腰。先冲着谢向荣行了一礼,表示对哥哥提醒的感谢,而后笑着说道:“是呀,我们就等着他‘忘形’呢。”
周氏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妹妹的意思是,咱们也该适当的表现出一些惊慌。好让李家的人觉得咱们被这件事弄得方寸大乱?”
谢向荣也反应过来,沉吟片刻,道:“其实,我们也可以把想要调查李家*的消息透出去一些,李文成是个狡诈之人。如果咱们什么都不做,他反而要起疑心呢。”
谢向晚见兄嫂反应如此之快,唇边的笑纹加深,抚掌:“还是大哥、大嫂想得周到。没错,咱们就要制造一种假象,告诉李文成,咱们被他胁迫了,却又不甘心,正在做困兽状——”
谢嘉树接过女儿的话头,笑眯眯的说:“而谢元娘母子深恨我们谢家,见到我们如此狼狈、如此可怜的模样,定是满心欢喜。或许,为了能更多的享受这种快感,她会主动延长时间呢。”
一家四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说到最后,四人相视而笑,原本凝重郁闷的气氛顿时消弭一空。
次日清晨,谢向荣和周氏穿着一新,前往中路主院给谢嘉树请安,而后又有谢嘉树引着他们去延寿堂向老祖宗问安。
老祖宗依然口不能语,见到一对如金童玉女般的新婚夫妻,也没有露出长辈该有的欣慰与慈爱。
相反的,她目光幽幽的看着谢向荣夫妇,五官扭曲的厉害,唇角的口水更是恣意的流着。
谢嘉树见老祖宗这般也不意外,淡淡的说道:“好了,老祖宗身子不好,不能劳神,时辰也不早了,你们行了礼,也该赶紧出门了。亲家那边,还等着你们呢。”
“是!”
谢向荣看到老祖宗如此模样,心里多少有些难过,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是老祖宗最疼爱的曾孙子,老祖宗对他也极好。
尤其是母亲亡故后,老祖宗对他们兄妹三人很是照顾,点点滴滴,谢向荣全都记在了心里。
可自从五年前,老祖宗忽然得了重病,她老人家的性情就变得喜怒无常,几乎仇视家中的所有人,包括谢向荣。
这让他非常不能理解,更不能适应。
不过,再不能理解,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只能无奈认下。
“老祖宗,我和周氏去了,待回来了,再来给您请安!”
不管老祖宗怎样对他,谢向荣对老人家的尊敬还是一如既往。
见此情况,谢嘉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当初自己被祖母的人下毒毒害,他警觉之下命人悄悄调查了下老祖宗,结果让他调查出许多“秘密”。那时他才猛然发现,他印象中顾全大局的慈爱祖母,其实是个控制欲极强的女暴君。
甚至,当年他母亲的早亡,也有老祖宗的影子。
那一刻,谢嘉树心中的信仰瞬间倒塌,他忽然明白过来,在老祖宗的心目中,什么亲人、什么情谊,统统都比不上握在手中的切实利益。
为了利益,她可以除掉任何人。包括对她毕恭毕敬的儿媳妇,以及将她视作偶像的孙子。
谢嘉树是个快意恩仇的人,有人想要他的命,他绝不会客气。定会全力反击回来。
所以,老祖宗被软禁了,随后更是被气得中了风,半死不活的熬着。
做这些,谢嘉树并不后悔,但他不想让儿女知道,不想让他们认为自己是个为了钱财而可以伤害亲人的“恶人”。
只是谢嘉树并不知道,在谢家,除了谢向荣和谢向安这两个“单纯”的孩纸,很多人。比如谢向晚,甚至是周氏,都猜到了老祖宗的病是他的手笔。
不过,谢向晚也好、周氏也罢,她们都有志一同的将此事瞒了下来。家里有她们这些复杂的人就够了。谢向荣、谢向安兄弟两个还是继续保有他们的“纯真”、“善良”吧。
“……呜呜”老祖宗呜呜叫了两声,表情依然凶狠,偏偏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向荣夫妇离去。
“好了,这段时日家里的事儿多,老祖宗着实受累了,自今日起。老祖宗还是安心养病吧。”
谢嘉树目送儿子儿媳离去,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妙善、蓁蓁、阿安,你们记得,平日没事就别来打扰老祖宗。其他人也一样,都听见了吗?”
谢向晚、谢向意和谢向安三个纷纷起身。恭敬的应了一声。
而榻上的老祖宗以及榻边的谢贞娘母女,却齐齐变了脸色,谢嘉树这是什么意思,他、他又要软禁老祖宗吗?
这怎么行,老祖宗手里的东西才掏出来四分之一。还有更珍贵的东西没弄到手呢?
万华年心中暗暗着急,悄悄拉了拉谢贞娘的袖子。
谢贞娘正欲开口,不想谢嘉树已经发话了,“为了照顾老祖宗,姑母和表妹受累了。姑母也不是小年纪的人了,家里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儿要操心,表弟要成亲、要科举,表妹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哎呀,想想这些,我实不好意思再劳烦姑母。所以,姑母,老祖宗这儿有我和袁氏伺候,您不必担心,还是回去处理家里的事儿要紧。您说呢?”
最后三个字,仿若重锤一样敲在谢贞娘的心头,她偷眼瞄了下侄子的眼神,见他目光冰冷,不似开玩笑的模样。
而且谢嘉树的话说得明白,如果谢贞娘再往老祖宗跟前凑,那么万华堂、万华年的前途、甚至是安全问题,都要受到损害呢。
谢贞娘性格懦弱,可她真心不笨,当下便听出了谢嘉树的威胁,吞了吞口水,扭头看了看满脸愤恨的老祖宗,最后还是屈服了,伸手拉起万华年的手,道:“大郎说的是,我、我们也确实该回去了。母、母亲,女儿先回去了,等、等您的身体好些了,女儿再来看你!”
说罢,谢贞娘拽着不甘不愿的万华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延寿堂。
……
隔壁王家,王承正满心不耐烦的应酬堂兄和堂侄。
“你们来扬州到底所为何事?别说那些鬼都不信的借口。”王承斜倚在罗汉床上,凉凉的说道。
王承的堂兄名叫王乾,四十来岁的模样,人长得很清瘦,颌下留着几缕长须,配上一身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跟超脱世俗的神仙没有半分关系,“家里丢了些藏书,这是书单,你瞧瞧!”
王承挑了挑眉毛,伸手接过那张纸,只看了几行,他的脸色就变了,一指戳向王乾,“你、你们——”也太他娘的不要脸了!
ps:那啥,今天状态不太对,暂时一更,明天补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