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府府上的表小姐?”
谢向晚一怔,因着娘亲与陈夫人的关系,谢家与陈知府家也比较亲近,自家兄长更是与陈二少爷陈仲棠是同窗挚友。
可她怎么没听说陈家的什么表小姐在山光寺小住祈福?
要知道祈福不是偶尔来上香,它是需要人常住的,而山光寺算是谢家的半个家庙,没道理这里来了位官家小姐,谢嘉树却一点儿音讯都不知道。
看情形这位陈家表小姐是住在谢家在山光寺的专用小院附近,而昨日谢嘉树为了确保家中女眷上香顺利,特意遣人来通知主持、顺便打扫庭院,那来人是谢嘉树得用的人,自家专用小院附近有了住客,那管事定会发觉的。
可他回去后偏偏什么都没有回禀。
这……太奇怪了!
谢向晚这边暗自嘀咕,老祖宗那边已经直接开问了:“哦?我家与陈家关系一向亲近,陈家的表小姐来祈福,依礼我们也该去见一见,只是不知这位表小姐是一人在此,还是有家人陪伴?”
这是在探底了,也有称称分量的意思。
知客僧竖起右掌念了句佛号,道:“好叫老檀越知道,两位小施主姓周,乃是京城侯府的千金,今年其祖母六十六岁的寿辰,姐妹二人听闻山光寺佛法灵验,所以特意从京城前来祈福七七四十九天。”
“哦?不知是哪家侯府?”
老祖宗眉头微皱,又恐问得太多被人误会,忙笑着说:“按理说老身不该多嘴。实在是考虑到陈家与我家交好,再者我们在寺里也勉强算是邻居了,好歹也要问一问隔壁住得是哪位贵女不是?!”
“……这”
知客僧有些犹豫,一边是寺里的大财主。一边是京中的贵人,两边他都惹不起呀。
就在此时,那女子说笑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来到了近前。
谢向晚看得分明。走在前面的是两个衣饰华丽的少女。
一个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窈窕,穿着一件月白底子樱花纹样宝蓝滚边缎面对襟褙子,乌鸦鸦的黑发挽成了个斜斜的堕马髻,鬓边簪着一只颤巍巍的嵌红宝石赤金丹凤钗,端得是华美明艳;
另一个年纪略小,十来岁的样子,但身量已经张开,身穿一件粉蓝五彩花草纹洋缎褙子。头上梳着双丫髻。发髻边各簪着一枚嵌猫眼石的赤金梅花花头簪。再配上粉嫩白皙的小脸,愈发显得小姑娘可爱。
两位小姐衣着不俗,气度也是不凡。行走间手臂轻摆,目不斜视。虽说笑玩闹,却没有市井女子的粗俗,反而有种俏丽的美感。
她们的身后则缀着二十几个仆妇丫鬟,瞧那些下人的装扮也是极考究,行动举止规规矩矩,眉宇间全是发自内心的骄傲,一看便是那种受过严格训练的大家世仆。
不愧是侯府的小姐呀,万华年羡慕的看着那个与自己同龄的小姑娘,华美的衣服、精致的首饰,无一不吸引着她的眼球。
谢向晚却微微皱起了眉,不是为何,看到这两位侯府千金,她总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而且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个粉蓝衣服的少女时不时的在打量自己。难道她认得自己?
小洪氏打眼看了看那一行人,脸上依然是淡定的神情,心里却道:不就是侯府的千金吗,呵呵,前世咱可是见过‘皇帝’的人,绝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再说了,谢家现在还住着一个国公府的二少爷呢,公侯伯子男,侯府也比国公低着好大一等呢。
不管是侯府千金,还是侯府夫人,咱真心不惧!
小洪氏穿越这么久,头一次有了穿越女的特质——视权贵如刍狗!
至于老祖宗,则住了口,神情肃穆的站在小院门口,仿佛刚才的谈话不存在,她没有背着人打听人家的底细一般。
“哎哟,这位便是谢家的老祖宗吧?”
就在谢家一行人心思各异的打量对方时,周氏姐妹已经走到了近前,年纪小的那个定定的看了谢家女眷一会儿,才浅笑盈盈的说道。
老祖宗一怔,旋即眉眼舒展开来,也笑着回道:“老身夫家确实姓谢,‘老祖宗’三个字实不敢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缘何知道老身的身份?”
粉蓝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有恍惚、有怨恨,亦有畏惧,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客套的假笑:“小女姓周,小字安歌,来自京城襄阳侯府,扬州陈知府是我的姨丈……”
老祖宗双眼陡地一亮,是了,她想起来了,孙儿曾经说过陈知府是京城世家子,陈夫人杜氏亦是名门闺秀,好像杜氏的姐姐还嫁入了侯府,做了世子夫人。
难道面前这粉蓝少女便是杜氏的外甥女儿?襄阳侯府的孙小姐?
粉蓝少女还在介绍,“这是我的堂姐,在家行三……我们早就听闻慧远大师佛法精湛,山光寺许愿极灵,所以特意从京城赶来……哎呀,这位便是扬州有名的观音童女谢家大小姐吧?”
谢向晚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面前这位侯府千金也太奇怪了吧,虽然她们有着七拐八绕的关系,可远称不上亲近。
再说了,大家都是头一回见面,还没有彼此寒暄,这个什么周安歌就如此热情,丝毫不嫌弃谢家是盐商,反而一副急欲交好的模样。
实在太有违常理了!
不过,人家已经主动相问了,她也不能不搭理。
微微屈膝行了礼,谢向晚道:“周小姐安好,我是谢向晚!”
“哎呀,叫什么小姐呀。太外道了,”
周安歌上前两步,抓住谢向晚的手,亲热的说道:“陈夫人杜氏是我的姨母。而你是姨母的世侄女儿,咱们便也是姐妹了,理当姐妹相称呢。呵呵,我长你四岁——”
尾音拖长。周安歌用满是期待的目光看着谢向晚。
谢向晚若是读不懂周安歌的意思,那她就是个瞎子加傻子了,压下心底的疑惑,她灿然一笑,甜甜的说:“既是如此,那妙善就高攀了。周姐姐好!”
“哎哎,妙善妹妹好!”
周安歌似乎很喜欢谢向晚,当下便从腕子上退下一个白玉雕花的玉镯,“这是年下我娘赏给我的。特意请了京城栖霞寺的得道高僧加过持。能消灾避祸。很是灵验,我与妹妹有缘,这一只便送给妹妹了。”
说着。不等谢向晚推辞,便亲自要给谢向晚戴上。
谢向晚忙摆手阻止。连声谢绝:“哎呀,使不得,使不得,这么贵重又吉祥的物件,我怎么能收呢。且这镯子是姐姐母亲的一片慈爱之心,我——”
周安歌却道:“就是因为贵重,所以我才特意送给妹妹呀,也只有妹妹这样与佛有缘的观音童女,才能配得上这高僧加持过的玉镯……”
说到这里,周安歌猛地发现说错话了,忙回头抱歉的看了堂姐一眼,然后凑到谢向晚的耳边,低声道:“放心吧,这镯子有一对,嘻嘻,送给你一只,我还有一只呢。”
谢向晚还是摇头,“不行不行,这镯子太贵重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我何德何能接受姐姐的重礼呀!”
周安歌继续劝说,“俗话还说了,‘相见就是缘’,我看见你就喜欢,觉得你跟我亲妹妹一样。这镯子再贵重,也不过是个死物件儿,咱们既已姐妹相称,就不该推来让去的。我且问你,姐妹间那还需要客气吗?”
说到这里,她故意板起脸,故作生气的问道:“难道妹妹是嫌弃这镯子不够好?还是不愿与我做姐妹?”
得,谢向晚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世间还真有上赶着送人贵重首饰的‘好人儿’呢。
周安歌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谢向晚再推辞就有些失礼了,她扯了扯嘴角,道:“姐姐说笑了,我刚来寺里便结识了姐姐这样的贵人,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愿意!”
周安歌见谢向晚松了口,忙亲自帮谢向晚把镯子戴好。
虽然是对方死乞白赖的要送她的,谢向晚却不能真的白要,想了想,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一个大拇指大的玻璃瓶递到周安歌面前,“姐姐送我镯子,我也该回一份配得上姐姐身份的礼物才是。只是今天来得匆忙,并没有带什么好东西,这是从西洋运来的稀罕物,不值什么,姐姐先拿着把玩,待咱们回到扬州,妙善再请姐姐去谢家做客!”
到时候再补上一份重礼。
反正谢家有钱,她谢向晚也是个穷得只剩下钱的富婆儿。
“好,早就听说谢家园林的美名,这次来扬州,我定要亲去一游。”
周安歌笑眯眯的接过小玻璃瓶,随意的扫了一眼,发现竟是京城粉蝶轩独家销售的西洋香水儿。
别看就这么小小的一瓶,市面上都炒到百两银子了。
啧啧,就这还说是不值钱的玩意儿,真不愧是扬州第一富商家的女儿呀。
这对小萝莉一番话语,只把四周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纷纷醒过神儿来。
小洪氏先走上前,接着谢向晚提出的邀约,开口道:“妙善说的是,待周小姐为祖母祈福完毕,还请来谢家小住几日,您既认了妙善做妹妹,那咱们便是自家人,呵呵,还请周小姐不要嫌弃寒舍简陋呀!”
周安歌愣了愣,呆呆的看着巧笑倩兮的小洪氏,心里纳闷道:这不是小洪氏嘛,她、她怎变得这般伶俐,跟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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