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老祖宗用完了早饭,谢向晚便领着弟弟去了他所居住的东厢房。
“姐姐,讲故事!”
谢向安已经三岁了,他被照看得极好,早就不是刚出生时小病猫崽子的瘦弱模样,而是一枚白白胖胖的香软小包子。大红洒金的夹棉小袄、配上一条葱绿色杭绸裤子,小娃娃从头到脚都是簇新的,一看便是为了出孝而特意准备的新衣。白嫩滚圆的小脸,让红彤彤、金灿灿的衣服一衬,硬是比平素可爱了好几倍。
此刻,他正拉着姐姐的衣襟,鼓着腮帮子用力往屋里拉拽,粉嫩红润的小嘴儿嘟着,奶声奶气的要求着,十足十的小萌物。
谢向晚见了弟弟健康、可爱的模样很是欢喜,她伸手揉了揉弟弟柔软的黑发,声音不自禁的降低了好几档,“好,阿安想听什么呀?”
从谢向安开始学说话的时候起,谢向晚便每天都抽出一两个时辰守在弟弟身边,给他读三字经,给他将一些历史小故事,逗他说话。谢向晚虽然不知道‘早教’为何物,但脑中成熟的灵魂提醒她,学习要从娃娃抓起呀,当初的谢离可是儿孙满堂的贵妇人,且她亲自教养的长子、长孙和幼孙,个个都文武兼备,皆是当时难得的人才呢。
有了成功的经验,谢向晚教导起幼弟来也是得心应手,别看她没有正式把弟弟接到身边全力教导,单凭这两年多每日一两个时辰的‘启蒙’,她就已经给谢向安打下了极好的基础。
如今谢向安三岁了,三字经、千字文等幼儿读物早已背熟,唐诗什么的也背诵了几篇,至于历史名人的轶事,他更是说个名字便张口就来,且在谢向晚手把手的教导下,他已经认了几十个字。若不是小家伙的小肥爪子太短,根本就握不住笔,谢向晚估计已经教他写字了。
“摔琴,摔琴!”
谢向安努力拽着姐姐一路来到房内,他将姐姐推坐在屋内的紫檀雕花罗汉床上,自己蹬蹬蹬迈着小短腿儿跑到里间,爬上临窗摆的一架小巧书案上,抓起一本手抄的书册,又蹬蹬蹬的跑了回来。踢掉脚上的金线绣虎头鞋,小家伙麻利的爬上罗汉床,将册子塞进姐姐的怀里,连声催促道。
“好好,今天姐姐就给你讲一段陈子昂摔琴的故事。”谢向晚把弟弟揽在身侧,翻开册子,找到昨日讲了个头的故事,开始重新讲解起来。这本册子是谢向晚建议、谢向荣提供资料,兄妹两人一起‘编撰’的历史名人小故事,故事用通俗的文字表述,且每个故事旁都有一副简单的插图,看起来通俗易懂,极适合稚龄儿童阅读。
册子上的字是谢向荣抄录,而插图则是谢向晚缠着谢嘉树高价聘请的一位画师所做。原本这些活计根本不用旁人,谢向晚一个人就能包办。可那时她苦逼的只有四岁半,若说她能突发奇想弄出几个新鲜点子,那家人还能接受。毕竟她是菩萨入梦教导的观音童女,神奇一点、福缘多一些也是常理。
可若是她能写出一手极漂亮的唐楷,画出精致异常的工笔画,那就……咳咳,太妖孽了。
所以,无奈之下,谢向晚只得一步步引导谢向荣,由他出面搜罗(从过往两千多年的浩瀚历史星空中选出极具代表性的名人)、翻译(将史书上的文言文翻译成通俗文)、最后汇编成册。而她则要扮演一个好奇的小萝莉,拉着父亲的手要求找个画师将这些小故事画出来。
谢嘉树听了长子长女的‘创意’后很是新奇,随后又详细了解下所谓‘历史名人轶事’是个什么东东后,顿觉此事可行。当下市面上也有少儿启蒙教材,可似谢向荣兄妹两个提出来的这种图文并茂、妙趣横生的书籍却是很少。谢嘉树是个非常出色的商人,当下便发现了其中隐藏的巨大机遇。
好吧,谢家虽然已经富可敌国,谢嘉树也不会把出书这点儿蝇头小利看在眼里。可他看重的是这本册子发行后带来的偌大名声呀。
想一想,这启蒙册子是谁想出来的?是谁编撰的?又是谁家出面印制的?
书,是文化的一种载体,亦是文化的一种象征,而若是谢家推出一套可以名动天下、流传后世的书籍,那、那是不是就能稍稍冲淡些扬州谢氏门楣上的铜臭味儿?!
谢家已经穷得只剩下银子了,目前谢嘉树最缺的就是社会地位,士农工商啊,想要从最底层变身人上人,谢家必须抓住每一个机会。当初娶袁氏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儿女有了如此好的点子,谢嘉树作为父亲兼谢家的家主,自是要全力配合。一番思索后,谢嘉树决定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所以他跟谢向荣兄妹商量,他们兄妹弄出来的简单册子先给谢向安临时用着玩儿,而他则会去搜罗些学识渊博的大儒或者名士,顺便再多买些孤本古籍回来,等有了充足的专业人士,以及更加丰富的资料后,再正儿八经的编撰一套少儿启蒙教材,大量印刷推行天下。
听了谢嘉树的计划后,谢向晚在心中默默给父亲点了三十二个赞——真不愧是她亲爹,这脑子,没说的,一个字,聪明!(某作者:-_-!)
所以,谢嘉树之所以会在燕州待这么长时间,一方面是去巡视田庄、运粮换盐,另一方面便是搜寻天下博学之士以及散落民间的珍贵书籍。
谢向晚手里拿着的这本便是两兄妹加一个画师弄出来的精简版,虽然看着不够专业,但给一个三岁的奶娃儿用,确实足够了。而这些册子是顺着朝代编撰的,一个朝代一本,这个月刚好讲到了唐朝。
唐朝啊——
那可是她最熟悉的年代了,脑中闪过无数花团锦簇、富贵祥和的画面,谢向晚比往日都要动情的讲着某个苦逼孩纸如何努力刷存在的故事。
讲完了故事,谢向晚又指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的讲解给弟弟听。这项活计花费的时间比较长,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谢向晚才做完,走出东厢房的时候,她只觉得口干舌燥。
走到院中的时候,谢向晚忽觉得有什么不对,脚步一顿,侧着耳朵静静的听着。
“小姐,时辰不早了,两位嬷嬷还等着您呢!”青罗见谢向晚站着发呆,看了看日头,还是尽责的提醒着。
“嗯。走吧。”谢向晚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旋即抬起脚步往外走,不过转身下台阶的时候,她低声唤过暖罗,吩咐道:“我刚才看到太太身边的丫鬟了,你去看看,太太怎么还没有回去?!”
换做往日,此时小洪氏早就该回东苑料理事务了。虽然东苑的管家权不在她手上,但还有些零散的事务需要她处理。而且吧,洪兴家的毕竟是个奴婢,就算是为了装面子,她也要时不时的去跟小洪氏汇报一二。
老祖宗也知道,所以每次只让小洪氏在延寿堂服侍她用过饭,就让她回去。
可今天,谢向晚心中升起一抹不安,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她又来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小洪氏笑靥如花的跟她说:“你表姑姑要来了,妙善高不高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