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这厨房和采买都是极重要的,母亲既让咱们负责,定是相信咱们,你看这两个差事,你想选哪个?”
小齐氏一改前些日子的枯槁与麻木,一身玫瑰紫的袄裙,配上头上珠光宝气的首饰,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神采飞扬,说出的话也多了几分明快与自信。
谢向晚坐在小齐氏对面,好脾气的回道:“我最是个没用的,厨房也好、采买也罢,对我而言都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幸而我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这样吧,大嫂,您先选,剩下的不拘是哪个,我勉强暂时照看些日子。”
谢向晚把姿态放得很低,甚至不惜自贬,她的意思只有一个——定国公府这家,谁愿意当谁当,反正她不趟这个浑水。实在推脱不过,她就勉强应下,照着原有的规矩走,至于其他的,她一点儿都不会多管。
小齐氏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嘲讽,心道:这个谢氏,还真是个盐商女,上不得台面,放着管家这般好的差事不要,却整日跟男人一起出去乱逛。
不过,小齐氏却不敢小瞧她,除夕那日的事,当时她并不知情,后来给老夫人侍疾的时候,她们两个曾凑在一起仔细讨论,老夫人将她的原定计划全都告诉了小齐氏,小齐氏也把自己的发现和疑惑对老夫人说了说。
两人讨论了半日,得出一个结论:祠堂的事,梅氏和谢氏都有份!
老夫人怀疑梅氏,这个很好说,那日梅氏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再加上梅氏管着家,想要在奴婢身上动些手脚。再简单不过。
老夫人会把怀疑的目光落在谢向晚身上,却是因为陆穆。
在她的计划中,邱姨娘会撺掇孙老姨奶奶去祠堂。而老夫人则会当众揪出不请自来的孙氏,接着又引出陆延德是被人下毒谋害。然后再有一个小丫鬟撞柱自尽、自尽前指认孙氏,最后,下毒的罪名便会顺理成章的扣到孙氏头上。
当然,孙氏可以说陆延德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害谁都不会毒害他。
就在这时,前去松香院搜检的人,将钉着老夫人生辰八字的巫蛊人偶拿出来,孙氏的罪名就能落成——孙氏不是想毒害陆延德。她真正想杀的人是老夫人,只是事不凑巧,老夫人没喝毒酒,陆延德开心多喝了几杯,却成了老夫人的替死鬼!
如此,整件事就能说得通了,而孙氏下毒的事儿也就成了板上钉钉的铁案!
计划很好,实施过程中却频频出错,原该出现的孙氏没有露面,取而代之的却是陆穆。尤其陆穆还穿了一身颇有迷惑性的蹙金绣袄裙。连小齐氏都被骗了去。
如果说这是巧合,那就太侮辱老夫人和小齐氏的智商了。
陆穆是故意穿着蹙金绣的衣衫出现在祠堂的,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十有*是谢氏的指使。整个陆家的人都知道,陆穆和刚过门没多久的二奶奶最谈得来,姑嫂两个的感情最是亲厚。陆穆对二嫂的话也几乎是言听计从。
还有一点,手上有蹙金绣的也就四个人:梅氏、老夫人、小齐氏和谢氏。
老夫人的已经被陆延德抢去送给孙氏了,小齐氏自然不会把这么珍贵的衣料送给陆穆,梅氏的则已经穿在了自己身上。唯有谢氏,她虽然也做了一件蹙金绣的袄子,但看那样式和尺寸,也用不了整匹布。再加上她和陆穆的交情,她会把剩下的布料送给陆穆。再正常不过!
所以,阻止孙氏入祠堂。并让陆穆混淆视线的定是谢氏,谢氏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与陆离商量好的。
再联想下随后陆离进宫告状的动作,老夫人有了答案:陆离这个小畜生,竟然对她这个祖母生出忤逆之心,利用陆延德中毒一事,反手将她阴了一把。
然后又惊动了宫里,借皇后娘娘的口训诫了她一通,最终将老夫人这个陆家最大的大家长扯下了高位。
这还不算完,陆离又趁机辞官,不但得到了满京城人的同情,还得到了皇帝的怜悯,一口气赏了他百亩的山地。
那些山地不值钱,重要的却是有面子啊。
“好个陆离,好个谢氏,咱们这些人忙活了几个月,竟成全了他们夫妻!”老夫人猜到了真相,顿时气得老脸铁青,若不是她死命忍着,一口老血又要吐出来了。
小齐氏一边劝着老夫人‘切莫生气’,一边喃喃自语:“陆二郎和谢氏,果然不简单啊!”
这个概念深深的印在了小齐氏的脑海中,所以,哪怕现在谢向晚表现得像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家子媳妇儿,小齐氏也不敢小瞧她。
想了想,小齐氏试探的问道:“若是放在平时,采买是个最好不过的差事,可现在大妹妹出阁,官中要给她置办嫁妆……”官中的银钱不多,而陆大小姐又很难伺候,如果将采买的差事交给谢向晚负责,她会不会怀疑陆家想让她为陆昭的嫁妆买单?
去年出了寿礼的事,整个陆家的人都知道谢向晚有钱,却也不敢轻易算计。这位二奶奶太狠,胆子太大了,又不按常理出牌,如果借管家的事让她自己垫银子去填亏空,她还不定怎么闹腾呢。
当街变卖嫁妆给婆家做花用,这种没脸皮的事儿,谢氏真能干得出来!
一个弄不好,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什么定国公府没钱了,逼得人家刚过门没一年的小媳妇用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
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偏偏采买又是个油水多的好差事,小齐氏若是直接揽过来归自己,又担心谢向晚误会。
左右为难啊,小齐氏只得含含糊糊的将采买有可能遇到的困难说了说,希望谢向晚能听明白她的‘暗示’。
谢向晚知道小齐氏的顾忌,勾了勾唇角,表面上笑得温柔恬静。实则她是在暗自得意,看来她之前的表现很让陆家人忌惮呀,这不。都知道她谢向晚有钱,却没有一个人敢算计。
“置办嫁妆?哎呀。这事儿我可不在行,还是大嫂您来吧,您管家多年,这方面的经验丰富,想来定能给大妹妹置办一份既合规矩、又体面的嫁妆呢。”
谢向晚敬谢不敏的连忙摆手,急声推辞道。
小齐氏却以为自己猜中了谢向晚的打算,这人虽然有钱,却不想被人占便宜。所以还是让谢氏去管厨房吧。
其实厨房也是个很有油水的地方,还有些实权,如果做好了,既能得名(孝顺啊、大方啊什么的),还能得利。谢氏虽然不差钱,但也不会嫌钱多咬手吧。
谢向晚连连点头,“好好,厨房好,我就管厨房吧!”
说吧,谢向晚又感激的对小齐氏道:“多谢大嫂。还是大嫂心疼我!”
小齐氏嘴角抽了抽,心道,就你这泼辣货。不惹事、不欺负人就算好的了,哪里还需要旁人心疼、照顾?
脸上却还要堆出温柔的笑容,道:“弟妹又客气了,咱们是嫡亲的妯娌,平日里理当相互帮衬。好了,采买上的事儿多,大妹妹的婚期又赶,我要赶紧出去跟那些管事娘子们好好交代一番了!”
一边说着,小齐氏一边从炕上起来。她身后的春茗也伶俐,赶忙将炕桌上的几本账册并一串钥匙收起来。
谢向晚见状。赶忙也站了起来,嘴里还虚让着。“大嫂,吃杯茶再走吧,差事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小齐氏已经往外走了,笑着回应:“不了,弟妹的好茶,待我闲了再来吃。弟妹留步!”
说话间,小齐氏已经风风火火的出了远翠苑,直接朝自己的宁福堂走去。
送走了小齐氏,谢向晚转回西次间,看着炕桌上的另外一半的账册和钥匙串,揉了揉额角,吩咐青罗:“待会儿大厨房的管事娘子和几个有头脸的厨娘可能会过来,我乏了,你代我出去会一会。”
青罗答应一声,“是,奴婢省得!”
谢向晚又道:“你只告诉她们两句话:第一,府里原来是个什么章程,现在是什么章程,我不管她们怎么做,只看结果;第二,我是个懒怠的人,最喜欢清净,谁若是坏了规矩、惹出麻烦,扰了我的清净,我第一个不饶。就算我饶过了,二爷也是不依的!”
谢向晚嫁入陆家后,与陆离的感情极好,小夫妻同进同出,家中的奴婢都看在了眼中,这些人都是极有眼力见儿的,知道谢向晚得丈夫的敬爱,就是冲着陆离,她们也不敢慢待谢向晚。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不管本身多么出色,最后还是要依靠男人。
青罗忍着笑,连连点头。
就这样,谢向晚分管了国公府的厨房事宜。说是分管,其实就是不管,除了偶尔核对账册,叫厨房的管事妈妈来问个话,其他的琐碎,谢向晚一概不理。
定国公府是百年勋贵,事事都有一定的章程,而那些厨娘也都是几辈子的世仆,知道分寸,所以即便谢向晚不怎么管,厨房也没出什么乱子。
但做人不能太铁齿,谢向晚刚觉得厨房没什么大事,这天便出了幺蛾子。
“二奶奶,二奶奶,不好了,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把大厨房给砸了,这会子大小姐正在宁寿堂哭着‘谢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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