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说完,留两个儿媳妇在门外,自己则转身进了院子。
一刻钟过去了,低头跪在台阶上的小齐氏羞愤欲死,她没有抬眼看四周,但门前路过的奴婢们的或探寻、或嘲讽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谢氏,你得意了吧。”忽然间,小齐氏略带嘶哑的说道。
谢向晚一怔,旋即故作讶然的说:“大嫂,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齐氏仍是头也不抬,咬牙切齿的说道:“得了吧,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又没有外人,你又何须跟我装腔作势?这一切都是你们夫妻提前预谋好的吧?从我让你管家的那一天起,你们两口子就打定了主意要借万寿节为陆二郎造势?!”
谢向晚挑挑眉,啧,没想到,小齐氏跪了一跪,脑子倒跪清醒了呢,竟把那事猜得*不离十。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谢向晚和陆离成为今天的最大赢家,面对失败者,谢向晚却没有任何炫耀的心思。她知道,现在还只是短暂的胜利,老夫人也好、小齐氏也罢,她们都不会善罢甘休。
谢向晚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话柄。陆家后院的水很深啊,就拿梅氏来说,之前谢向晚还真没怎么把她看在眼里,但今天的事儿,却给她上了一课。
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更不能得意忘形。
谢向晚扯了扯嘴角,有些委屈的说道:“大嫂,当初您让我管家的时候,我就说我不成,可祖母和您没口子的劝我,我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接手家里的事儿。唉。那时我就说过,我没什么经验,更没有什么见识。一个弄不好就会有闪失……果不其然,大嫂真的对我不满意了……”
小齐氏眉头紧锁。愈发觉得谢向晚是个难对付的人。
还想说着什么,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不多会儿,梅氏身边的小丫鬟蹬蹬的跑了来,扬声道:“夫人说了,时辰不早了,请少夫人和二奶奶回去吧。从明儿起,每日卯正请安,还请少夫人和二奶奶切莫忘了。”
听到前半句。小齐氏松了口气,正欲招呼自己的丫鬟过来伺候,不想听到后半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卯正请安?
来宁禧堂吗?
这、这足足有七八年了吧,打从自己从婆母手里夺过管家权之后,婆母便取消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怎么现在又——
小齐氏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看向谢向晚。
谢向晚却不动声色,淡淡的应了句:“知道了。”
不就是请安嘛,本就是应当的。谢向晚并不畏惧。而且,她心中隐隐的有了猜测,料想梅氏此举。绝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至于针对谁,呵呵,谢向晚眸光流转,瞥了眼脸色大变的小齐氏,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许是跪的久了,又许是猜到某个真相而受了打击,小齐氏的身子微微摇晃着。春雪、春茗两个大丫鬟见状,赶忙冲上前扶住她。
“知、知道了!”
小齐氏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然后任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宁福堂而去。
……
晚上,用过晚饭。谢向晚将梅氏难为小齐氏的事儿说了说,而后叹道:“我从来不知。母亲竟还有这般凌厉的一面。”
或者说,叫无赖吧,人家婆婆为难儿媳妇,好歹都给找个借口。偏梅氏光棍,竟是连个遮羞布都不要,直接赤果果的抽小齐氏的脸。
陆离神情有些复杂,缓缓的说道:“这有什么,母亲好歹是国公夫人,曾经主持过陆家的中馈。如果没有点子手段,慢说是老夫人了,就是家里的那些世仆,母亲都应付不来呢。”
只是老夫人的手段太阴狠,在精神上给了梅氏最沉重的一击,生生的磨平了她的棱角,再加上老夫人和小齐氏齐心协力,一起架空了梅氏,梅氏没有帮手,丈夫离心,儿女不亲,独自一个人自然无法与齐家的两个女人对抗。
无奈之下,才选择了‘静养’。
陆离慢慢的跟谢向晚讲述着过去陆家内宅的一些事,然后看了她一眼,忽的笑道:“现在不同了,陆家来了一个你,表面上和气,实则与老夫人、小齐氏都不和睦,进门几个月,与她们交了两三次手,她们却丁点儿便宜都没有沾到,反而、反而……你一个人,硬是在二房里撕出了一道口子。呵呵,我若是母亲,定然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复出。”
陆离掰着手指数了数,老夫人和小齐氏算计了谢向晚好几次,结果次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如今,老夫人被气病了,剩下一个小齐氏,梅氏什么都不用,单靠婆婆的身份就能碾压。
谢向晚想到今天小齐氏那如丧考妣的脸色,忍不住也笑了,道:“这么说来,母亲还应该感谢我才是?”
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也有着共同的利益追求。
谢向晚和梅氏之间便有点儿这么个意思。她们或许不能成为盟友,但在对付齐家两个女人的事情上,倒还能达到一致。
陆离点点头,然后又略带怅然的说道:“母亲不会跟你道谢的,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只要你不触犯母亲的利益,她便不会针对你。”
而小齐氏,却是犯了大忌,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梅氏不让小齐氏跪下来唱征服,她就不姓梅。
次日清晨,谢向晚提前一刻钟抵达了宁禧堂,她进去的时候,发现小齐氏已经到了,不过梅氏还没有起来,苦逼的小齐氏正哆哆嗦嗦的站在寒风凛冽的院中等着。
谢向晚不敢耽搁,赶忙来到小齐氏身边站好,低声问了句好。
小齐氏冻得嘴唇都有些发青了,饶是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外面套着皮裘。也耐不住北地初冬凌晨的刺骨寒意。
呼~太冷了,真是太冷了!小齐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从鼻子里发出一记闷哼。权作回答。
谢向晚也不以为意,双手掩在厚厚的大毛披风里。静静的等着梅氏召唤。
不知是不是有心,谢向晚刚来,屋里的小丫鬟便出来传话,“夫人请少夫人和二奶奶进去。”
哧溜,小齐氏不雅的吸了吸鼻子,投向谢向晚的目光很是复杂——她知道她不该迁怒谢氏,可、可同样是儿媳妇,梅氏却如此明显的区别对待。小齐氏心中充满悲愤。
然而,让小齐氏悲愤的事还在后头。
小丫鬟打起门帘,恭请两位少主母进去。
妯娌两个刚进门,便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
谢向晚还好,她怀里揣着个手炉,又没在外头呆多久,身上并没有冷透,所以遭遇巨大温差的时候,她也没有异常的表现。
小齐氏就悲惨多了,刚才在院子里冻成了冰棍儿。这回乍一进到温暖如春的房间,鼻子发痒,一串喷嚏喷薄而出。挡都挡不住。
“哈秋、哈秋、哈哈秋!”
小齐氏也顾不上什么体统了,直接拿帕子擦着鼻涕。
梅氏高坐罗汉床上,见小齐氏这般‘无状’,很是恼火,顺手将手里的炖盅丢出来,叱道:“齐氏,你不想来给我请安就明说,这般病弱娇羞的像个什么样子?!”
小齐氏大惊,赶忙辩解道:“儿、儿媳妇。哈秋,不、不敢。哈哈秋!”
梅氏越听越生气,伸手一指门外廊下。叱道:“还说不敢?哼,婆母跟前,你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的,一点儿尊重都没有。给我出去跪着反省去!”
“我、我,哈秋!”
小齐氏着急,越想辩解,喷嚏打得越响,透明的鼻水儿流了下来,险些直接流过嘴唇。小齐氏赶忙拿帕子去擦,形容很是狼狈。
梅氏脸色愈发难看,叠声喊道:“出去,还不给我出去。怎的,你想把病气也过给我不成?”
小齐氏满嘴苦涩,却不敢再辩驳,她知道,梅氏是打定主意折磨自己了,说再多求饶的话也无用。
抬起沉重的脚步,小齐氏如同个满身沉疴的老妪一样,一步一挪的来到了门外,直挺挺的跪在了廊下。望着院中地面上结着的冰花,小齐氏脑中猛然想起,听宁寿堂的老人儿们说过,当年老夫人就曾经罚梅氏跪在雪地里,足足罚了半个时辰。梅氏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僵了,一个冬天都没能缓过来。
……不是吧,难道婆母想把自己从老夫人那儿受到的磋磨,一点不少的全都加注到她小齐氏的身上?
想到自己的悲惨未来,小齐氏只觉得身体愈发冷了,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
不过,梅氏到底比老夫人心软些,只罚小齐氏跪了一刻钟,便打发她出去了。
谢向晚恭敬的服侍梅氏用了早饭,正欲告辞离去,忽的听梅氏对小丫鬟说:“去邱姨娘那儿把国公爷请来。”
这话……谢向晚听得都替梅氏心酸,偏梅氏却似在说旁人的事一般,仿佛宠妾灭妻的陆延德不是自己的男人一般。
不多时,陆延德便掀帘子进来了,原本没想坐下,抬眼看到谢向晚也在,犹豫了下,还是走到正堂主位上,在罗汉床的另一边坐下来,“什么事?”
梅氏笑了笑,仿佛没看到陆延德的不耐烦,“国公爷,过几天就是十月十四日老姨奶奶的生辰了……”
谢向晚心下一凛,看向梅氏的目光充满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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