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剑飞回旷修手中,灰影掠过,他落至一方身边,轻轻点头。
一方会意,无声之间,合璧剑招再开。
双剑合璧,对上合纵连横,四位天下顶尖高手全力对拼,劫这个少年高手,连爆发的余波都无法承受,狼狈地不断退后。
罗网杀手中,这时候还剩下的,实力、智力都不错,也早有见地纷纷奔逃得远远的。
冲击波激荡过后,这天然的泥土地竟成平坦,甚至有一些光滑。
四人的呼吸声,都有些重。
……
“走吧。这两条鱼,凭你我二人,看样子是吃不下了。”旷修将琴背负回身后,侧头对一方说。
一方眼睛微闭,长长吐了一口气,点头。
原本还想,这一战斩杀罗网一至两个大成境高手,让他们再痛一痛。
谁想来的是蒯彻和卫庄,两人偏偏也会类似双剑合璧的提升型剑招。
若真的想造成他们两人的死亡,自己这边至少也会被拼死换掉一个,这并不值得。
一方、旷修、劫,三人就这么走了。
蒯彻和卫庄,各自紧握着手中剑,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动弹。
“呃~”鲨齿插入地面,卫庄双手抓着剑柄,支撑自己的身体。
陆言,你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去死,你留下的势力,你的算计……
他清楚,旷修和一方的这个杀局,应该是陆言针对蒯彻这些人的一次反击。自己主动搅和进来,倒是因缘巧合,救了蒯彻一命。
人间蒸发的墨鸦白凤等人,旷修一方的这个杀局,无一不在证明陆言对整个事件的把握。
陆言是“死了”,可他的势力,根本不曾大伤。甚至从此隐入暗处,变得更加难以对付。
蒯彻将掩日剑插回鞘中,动作很慢,目光深沉,竟似,有些后怕。
陆言,难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曾逃脱他的算计吗?
不,不可能!
秦王开始相信长生,秦王对他的忌惮,秦王对他死亡的默认。这一切,他怎么可能算到。
陆言此刻想必已被东皇太一收拾成废人,他若真的算到了一切,又岂会落入如此境地。
陆言,不过如此!
他定了定神,平复下呼吸之后,朝着卫庄伸出手,“师哥,看来,我欠了你一次。”
卫庄抬眸盯着这只手,哼了一声,还是凭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这一场,你输了。”
蒯彻将手收回,别在腰后,“这一场的结局,陆言在天下,死了。”
“背后的天人境出手,这很让你得意么。”
“结果是如此,这就够了。”
“哼哼,结果就是,刚刚捡回来一条性命。”
“那师哥你,何尝不是捡回来一条性命。”
卫庄剑眉一皱,忽然嗤笑一声,竟是说了一句好话:“希望你,今后一切顺利。”
嗯?卫庄在,祝福?
蒯彻一听,第一反应是他在阴阳怪气地讥讽自己,可貌似,又听不出嘲讽。
哼,拔除陆言,从而操控秦国,进而掌握天下。如果这就是你们的目标,那,秦国可以开始坍塌的倒计时了。
卫庄将鲨齿归鞘,迈开步伐,走了。
……
秦王政十八年,春,第一届全国统考之后,国师陆言离奇失踪。
其最后的痕迹,是在咸阳往邯l郸的路途中,随行人员四十多人在睡梦中死去,原地只留下一柄长虹剑。
秦王盛怒,派出无数人员在秦国境内搜查,甚至不惜耽误今年的春耕。结果一连折腾了三个多月,最后不得不发布陆言死亡的消息。
所有人都知道,长虹剑,是陆言的佩剑。随行人员全数死亡,佩剑掉落,陆言,基本上是无了。
原本按秦王的意思,或者按民间汹涌的民意,无论付出多少代价,这搜查还要继续,陆言之死绝不承认。
廷尉李斯,陆言的师兄,竟然直接捧着一篇祭文上朝,当着秦廷满朝公卿还有大王的面,哭得天昏地暗。
左相王绾无奈上奏,整理出这三个月内秦国为此事耽误了多少公务,造成了多少不必要的损失,劝说秦王不可再徒费国力,强求不可挽回之事。
秦国境内普遍流传着一种说法,陆言乃是天赐大秦,他的功绩完成了,自然该回去向天复命了。邯l郸那颗天降陨石,就是上天在召他回去。
也有一些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陆言自己公开的学说,他本人压根就不信天。什么上天召他回去,不如说是他触怒了上天,导致被强行带走。
秦王政十八年,六月,秦国举办国丧。几乎整个六月,秦国境内,皆能看到白色的粗麻布。
随着那一柄赤红长剑,被秦王亲自送到雍城,供奉于秦国宗庙,大秦国师陆言,就这样真正地死了。
秦王政八年,到秦王政十八年,整十年的时间,他为秦国带了很多改变,而这些改变,随着他的死,不仅没有被动摇,反而扎根更深。
他死了,被神化了,连带着他在秦国的所作所为,都被一定程度的神化了。
冯去疾接替陆言,继续治理赵地,他没有去改动陆言立下的规矩,还是按照陆言原本设计的脚步走。
农业生产恢复了,下一步便着手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官府宣布一切政令,必经邯l郸东市高台。
中央书院,郡学校,考试取仕制度,尽皆承袭,秦国之内无人敢有异议。
还有,他写过的书。
七国的百姓,都是出自同一个源头。所有人皆是一个民族,终究会凝聚为一体。自周七百年的战争终将结束,和平定会到来。
这是,国师大人的遗志。
继承这个遗志的,有很多人。
……
咸阳城,国师府。
惠梁乙一瘸一拐地走在院子里,手上还拿着一根长长的绒毛掸子。
国师府不会拆,也不会更换为别人的府邸。他今后还是这儿的管家,一切并没有改变。
之前有出钱想遣散一些人,可国师府里,不曾有半个下人愿意出走。
如今弄玉夫人也不住在国师府了,这诺大的一个府邸,他闲来无事,便转着圈儿一遍又一遍地打扫。
“噔噔噔~”外面传来扣门声。
惠梁乙循声走过去,走近时,发现客人已经被看门的小子带着走进来了。
客人是一个身材略微显胖的女子。
“怎么可能,陆言先生真的……怎么会这样……”
她看着空落落的国师府,眼睛瞪大,很是茫然。
惠梁乙自认跟陆言也有十年,眼前这个女人他却没有印象,于是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是?”
女子深吸一口气,擦拭了下稍红的眼角,行礼之后报出姓名,“名家,公孙玲珑。”
“咳咳咳~”
惠梁乙吃了一惊。
公孙玲珑,公孙家那个孙女,一眨眼已经这么大了。时间可真是……
“当年,陆言先生以他的《白马篇》《名实论》读书笔记交换家中藏书,我深读之后,惊为天人。
陆言先生并非传承名家所学,对名家祖师学问的研究,当世却无人能及。
我那时便立誓,当有一日,终以名家大名的身份,与陆言先生论道。未曾想,十年攻读之后,陆言先生,竟已经……”
公孙玲珑扫视了一圈国师府,对惠梁乙拱手道:“老先生,请你带我,看一看这国师府吧。”
惠梁乙想起自己那个名家惠子之后的身份,摇头叹了口气,“客人想看,那便来吧。”
“多谢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