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农家侠魁已经有结果了,正是田虎。”
任倪迈着大步走进宫殿,向楚王负刍报喜。
负刍惊喜地拍案而起,“好。没有让寡人失望。”
任倪等他这兴奋头过了之后凑近说:“不过,农家内部表决时,吴旷和陈胜二人,皆反对田虎就任侠魁。”
负刍闻言当即笑出声来:“这么说田虎还有些本事啊,能够先拉拢住司徒万里。”
“按照农家的规矩,田虎这个侠魁已经板上钉钉。且田虎本人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跟他大哥田猛断剑绝义,收获了不少人心。”
任倪算是小小地夸赞了一波田虎,然后收敛起表情,“大王,据暗探来报,项燕派人跟吴旷、陈胜有过接触。”
“哼,项燕这老匹夫,若不是顾及秦国在侧,寡人早就缴了他的兵权。”负刍对项燕这种行为很是不满。
缴项燕的兵权?
那是纯粹想屁吃。
项氏一族这么多年的威望恐怕比之楚王也不是差,在楚国还能找出可以与项燕一较高下的名将吗?
更不用说项燕是帮着负刍打赢了内战,扶持他上位的大功臣,想削他的兵权,哪哪儿都说不过去。
任倪知道这纯粹是大王在撒气,换了个好事接着说:“在此前大战中,屈氏一族遭受重创,屈佩垂垂老矣,嫡系只剩下屈定一人。大王,当寻个时机,把屈定扶上来。”
说到这个负刍心情顿时转好了不少,微微颔首道:“嗯,屈定早已心向寡人,的确该把他提拔一下。屈景昭三族,屈氏已在寡人掌中。景氏,景骐现在如何?”
“景骐同样心向大王,与族中已经是离心离德。他也是大王扶持的绝佳对象。”
“可惜当日不曾救得昭氏……罢了,过去的事不管他。你觉得寡人如何提拔他们两个比较合适?”
就在君臣二人商量针对屈景二族的计策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大王,大王,齐国使者送来齐王书信,说齐王欲结三国盟好,正要商讨三王会晤。”
“什么?齐王田建开窍了!”负刍顿时惊讶地跑过去,从来人手中抢过书信。
这书信居然还不止一封,他匆匆拆开来一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天下大势已经明显至此,燕齐楚三国同盟,定能击溃嬴政的野心。”
任倪有些好奇,这一次齐王建的决心下得挺快啊,不由地问道:“大王,齐王书信是如何说的?”
负刍将书信直接递给他,“先生,你自己看吧。”
任倪接过,眼睛盯着书信,其中光芒越来越亮。
“秦王政九年,因吕不韦遗计,秦国发动蒲阳之战,进攻魏国垣蒲衍三地。此为秦一统天下奠基之战,意图切断北方强赵与魏、韩、楚之地势关联。
彼时各国皆有远见之士,誓死抵抗,绝不能坐视秦国战略目标达成。但这些远见之士的努力,皆被秦国陆言料中。
赵国正面为王翦所挡,后方被秦国远交近攻策略下的盟友燕国所趁,无法插手;
韩国出兵增援,却被蒙武趁机杀进南阳,一战之后韩国国内几无可用之兵;
楚国被罗网设计农家之乱,齐国选择袖手旁观,秦军全下垣蒲衍,魏国最后的精锐消耗殆尽。
这时秦国的国力还不足以支撑灭国大战,因此只是稳稳地踩下这第一步。
秦王政十六年,郑国渠落成,秦国国力大幅度提升,因陆言所计,秦国迈出第二步。
此时赵国地势上已经被孤立,赵王偃不求联他国自保,反却进攻燕国,秦军趁赵军攻燕国,突袭赵国,一战而灭。之后顺势而下,接连灭魏,收取韩地,彻底占领三晋。
燕国被赵军攻得差点国灭,楚国一场大乱实力骤降,秦国又扶持越国掣肘。可以设想,即便燕、楚两国风调雨顺、万事兴旺,经过四五年恢复国力,又如何能敌秦军铁骑?
秦灭一国,便置郡县,分派秦吏,陆言甚至专门开创了学校制度来培养秦吏。当下一个五年到来,秦国国内一堆人要立功晋升,功从何来?唯我余下三国。
参照秦灭国后的动作,看一看陆言是如何治理赵地,还有何人敢不抗秦!”
这是韩非在齐国发表的公开言论,几乎是把陆言平推天下的策略给嚼碎了喂给那些鼠目寸光的人。
看看吧,就秦国这个趋势,再过五年你们就玩完了。秦灭国是要设置郡县的,治理地方是要用秦吏的,陆言是会拿着刀把当地贵族砍个遍的。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敢不抗秦?
韩非在齐国十分活跃,以他雄辩的才能说遍稷下学宫,无一人是他敌手。他高调地展示自己的学识,让更多的人了解秦国灭亡所有国家的野心。
齐王建当然不会想做亡国之君,终于开始积极地筹谋三国联合抗秦,任命太子田升负责跟燕国、楚国接洽。
任倪将书信中附带的韩非的一些言论看完,感慨道:“韩非,就是当年韩国的末位国君,这些话倒是振聋发聩。想来齐王建怕是见了韩非这个亡国之君,方才有所醒悟。”
“先生,这三国联合共同抗秦,还是需要你亲自去齐国走一趟。换了旁人,寡人无法安心。”
“为了大王,为了我楚国,任倪肝脑涂地。”
负刍欣慰地点头,“寡人让风荼带人护卫先生左右。”
任倪皱着眉一思索,建议道:“大王,我既外出,风荼还是留在身边为好。田虎新任侠魁,在天下尚无声名,就让他随我去吧。”
负刍一想也是,任倪、风荼都出去,那身边心腹就没了,“那好,就依先生。”
……
齐国,临l淄
太子田升正在和韩非、卫庄饮酒。
“若非韩王,我实在不知道父王何时才能下定决心抗秦。这一爵,升敬韩王!”
韩非面对着田升,脸上虽是微笑,但那眉眼间的痛苦不减分毫。
田升确实对自己足够尊敬,礼数周到,可是这一口一个“韩王”却是一把把刀子扎在心口。
“太子殿下,韩国早已不在了。非也早已不是大王。”
“砰~”
田升将酒饮尽,把酒杯叩在案上,“韩王,升曾经听人说过一个有趣的笑话。这天下祈雨者,几无一人带伞。”
韩非瞳孔一缩,感觉自己心脏骤停。
田升紧紧地盯着他,“韩王现在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打败秦国,重建母国。莫非,你自己心中的韩国,也已经坍塌了吗?”
“太子殿下只此一问,便叫非心神震颤。不错,非心中的韩国,还没有亡。这一爵,非敬太子殿下。”
韩非同样举起酒杯,仰着头将其饮尽。
一旁卫庄的呼吸稍微粗了些,微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