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李恪来了,带着宋州的兵马来了。
宋州位于中原要冲之地,且紧邻大运河,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所以大唐特意在这里驻扎了一支兵马。身为宋州大都督的吴王李恪成为这支兵马的掌握着,李恪在军事方面很有才能,英武不凡,无论是当年在安州还是如今在宋州,练兵都有声有色。
这次齐州叛乱,宋州驻军无疑是最近的,所以李恪第一时间调动兵马前来支援。不过奇怪的是皇帝游明确的诏书,只让李恪将兵马调来齐州,却不容许他指挥作战,而是将兵马全部交给谢逸。
这样的安排很古怪,不过李恪是极为聪明的皇子,自然明白其中问题所在。与此同时,杨妃也从长安送来消息,让他切莫过于介入齐州之乱,这场叛乱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单纯的反叛,而是涉及到了皇子之间的争斗。
作为一个英武不凡,且有军功的皇子,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至少杨妃是这么认为的,无论是希望李恪无为不争,平平安安,还是将来有所作为,都不能参与其中。
基于这一点,吴王李恪是应该避开,但是有一件事让他有些忍不了,那就是权万纪之死。
权万纪原本是吴王府的长史,在李恪身边多年,从少年时间开始便敦敦教导,关怀无微不至。
在安州的那些年,多亏了权万纪的悉心教导,在内心里,李恪对这位长史十分尊敬,已经视作恩师一般。
后来权万纪被调离吴王府,李恪心中好生不舍,但奈何君命难违。后来权万纪到了齐州之后。李恪仍旧经常和恩师书信来往,私交甚笃。
李恪怎么也没想到,权万纪会命丧齐州。纵然李佑不喜欢这个长史,不尊敬。却也不至于动刀剑才是?
可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吴王李恪心中自然格外愤慨,想要替权万纪报仇,但这个仇人偏偏是自己的亲兄弟。纵然现在谋反,却也不能……
此时此刻,李恪算是明白,父皇母妃之所以都阻止自己带兵平叛,大概就是有这么一层顾虑吧!
是以李恪满心郁闷。带着兵马来到了东平郡……
……
谢逸到来之时,吴王殿下正坐在面无表情地坐着,似乎有些不快。
“见过吴王殿下。”
“淮阳侯莫要客气,大军我给你带来了,我的副将薛江会听从你的调遣……”李恪一上来便交代情况,显然是没有心思多管这些麻烦事,不想置身其中。
谢逸笑道:“多谢殿下!”
“那好,交代过了,那本王就告辞了。”李恪一拱手,似乎有立即离开的意思。
“殿下何必这么着急?一路劳顿。好歹留下休息一下再走。”谢逸笑着挽留吴王李恪。
李恪道:“不了,圣旨明确,兵马交给你。本王就不多停留了。”
“殿下,但陛下并未明确诏令殿下立即离去。”谢逸道:“臣不善军事,殿下留下来做个顾问可好?”
“顾问?”
“是的,臣需要向殿下请教些许排兵布阵,行军打仗的事情。”谢逸的回答很郑重。
但李恪还是毫不犹豫拒绝道:“谢学士得才能本王是知晓的……关于军事,如果定要咨询,可以问我的副将,他会一一解答的。薛江是薛家族人,知晓军事。布防作战都是一把好手,必定可以配合谢学士打好此战。”
“殿下就这么不想留在此间?”显而易见。谢逸是想要留下吴王李恪。
“本王……”李恪迟疑片刻,仍旧想要转身离开。似乎并无留恋,态度比较坚定。
谢逸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消失,然后很郑重道:“殿下,您难道不想为权长史报仇吗?”
提到权万纪,李恪顿时停下脚步,能够明显看到他的后背有微微的颤抖,哪怕看不见他的脸,也知道他神色有异,只怕心中更是波涛汹涌。
“自然是想,但动手的是本王的兄弟,这仇如何报?”李恪也算是真性情之人,压根没有否认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没有丝毫的口是心非,矫揉造作。
谢逸沉声道:“杀死权万纪的并非李佑本人,幕后的主使者也未必是李佑,甚至齐州之乱究竟是谁发起的都未必……”
“你什么意思?”李恪闻声顿时转过身来,李绩追问,神情有些凝重,也有几分急迫。
“想必殿下已经知道,我在齐州待了不少时日了,齐州究竟是什么情况,可能没人比我更了解。”
谢逸道:“殿下想想,身为兄长你应该更为了解李佑才是,他本人是那种心思笃定缜密,擅长谋划叛乱之人吗?”
听到谢逸这么一说,李恪顿时沉默下来,说的一点不错,确实是这个道理。兄弟几个都是在长安长大的,虽然不是同一个的母亲所生,但年纪相差不大,平素也都互相多有了解。李佑是怎么样的性格和为人,以及有怎样的本事他都十分清楚。
如果说是李佑因为自己的野心而发动的叛乱,李恪是不相信的,除非李佑既是个野心家,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但事实上,李佑似乎不是这样的人,这场叛乱便不是蓄意发起的,更像是一个偶然情况下,仓促而起的事情……
李恪转身问道:“谢学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陛下派我前来齐州秘密调查些许魑魅魍魉,只可惜我的行动还是慢了一步,让他们在齐州大肆活动。”
谢逸道:“加之齐王府也有些许不安分的人,以至于出了乱子……”
“魑魅魍魉?”李恪喃喃自语,沉吟片刻已经明白过来,至于齐王府里所谓不安分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阴弘智这位齐王的舅舅,到底出身特别,和李唐皇室有着深仇大恨,如今有所不轨之举倒也不足为奇。如今看来。也许这场叛乱的主角并非齐王李佑,背后或许另有人主导,李佑或许只是个傀儡。要么被人控制,要么被人蛊惑。
“殿下。臣是想要邀请您留下来帮忙抓鬼……”谢逸笑道:“放心,不让殿下带兵作战,这一点并不违背陛下的圣旨,亦无损殿下名声,全了殿下的手足之情,也全了御权长史的情义……”
这么一说,李恪自然不再拒绝,相反心里还有几分别样的暖意。甚至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能在不违背圣旨,不伤及手足之情和名声的情况下为权万纪报仇,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李恪点点头,旋即问道:“谢长史何必如此为本王费心?”
“殿下切莫客气,在长安时,殿下曾多次相助,臣欠殿下不止一个人情,今日好歹让臣略紧心意嘛!”
谢逸轻轻一笑,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一直以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谢逸欠了李恪不少的人情。一直苦于没机会报答。这次好不容易遇到这样的机会,岂能不抓紧机会?累积到最后万一报答不了,或者是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那可就麻烦了。
谢逸更不想这些人情在将来的某一日成为自己的负担,所以有机会还是早早还上的好。在李恪到来之前,谢逸便笃定一点,吴王殿下不会无视权万纪被杀一事,一定会耿耿于怀。
所以趁此机会让李恪留下来,给他点便利和帮助让他为权万纪报仇。了却一桩心愿。如此也算是还上一个人情,当然了李恪给谢家帮忙的次数比较多。而且帮的都是大忙,所以这点子小事情算不得什么。人情仍旧还欠着,但已经没有那么多了……
李恪留下来自然是有好处的,除了能在军事上提供顾问咨询之外,还能够帮助谢逸对付那些魑魅魍魉。
说实话,谢逸现在真的有点手忙脚乱,没有足够的精力同时操心那么多事情,如果这时候能多个精明的帮手,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李恪或许也明白谢逸的想法,但他并不在乎,一来是确确实实想要为权万纪报仇;二来,或许李恪暂时没有把人情世故和关系看得那么重吧!
就这样,吴王殿下留了下来,官军和叛军就在东平郡激烈交战,战斗算得上激烈,死伤也比较惨重。
但有一点,叛军始终没有能够突破东平郡,仍旧在齐州、莱州范围内转圈,势力范围并未有效的扩大。
这种情况一出现,叛军内部不禁有些慌了,战场之上一旦长时间不能取胜,士气必然低沉。叛乱尤其如此,叛乱通常是违背律法的,一旦被抓回来往往要是加以刑罚,万劫不复,所以必须要狠下心来一条道走黑。
一旦心志不够坚定,或者不能够一鼓作气,后果往往就不堪设想了。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齐王李佑高声呼喊的是进入咸阳,美女美酒赏赐,但实际情况是大军小小的东平县都不能攻克,何谈入长安?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偶尔也就罢了,但这种情况延续的时间稍长,一切就不一样了。叛军在东平郡止步不前,根本没有对策改变眼前现状,而朝廷那边则调动了不少大军前来围追堵截,时间稍微长点被围困在小小的齐州,毫无疑问会死的很惨。
这是必然会出现的情况,叛乱最怕的就是不能在短时间的内快速扩散,席卷较大的地域,吸收更多的兵力参加。
但现在显然任何一个条件都没有达到,毕竟这个叛乱的时机实在算不上好,风调雨顺的年景,大唐这十几年来轻徭薄赋,百姓的生活相对安定,能有好日子过,谁会莫名其妙跟着你叛乱呢?
齐州城里跟随李佑的更多是一群野心家罢了,他们有野心,但似乎又过于鲁莽,所以结果可能会很惨……
现在集中在齐州境内动弹不得,粮草也是个大问题,毕竟自古以来叛乱基本上采用的是以战养战的方式。需要通过不断的进攻,掠夺来获取补给。
但如今他们过不了东平郡,控制的地方很小,粮食补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要知道,如今可是寒冬腊月,齐州城里储存的粮食毕竟有限,一旦用完之后叛军的物资来源会在何处呢?
没有粮食,管辖的范围又小,短时间内想要招募到更多的兵马是不可能的。即便是手底下已经有的兵卒,在吃不饱独自的情况下,可能也已经考虑这跳槽了。
毕竟冒着生命危险参加的“创意活动”,却面临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试问有那个人能够待下去呢?
梦想这个字眼在这种地方全无意义,叛乱之时有梦想就是野心家,而野心家往往会死的很惨……
当种种异常出现的时候,齐州城里的李佑还并不知道。
他收到的消息是大军正在全力进攻西行路上的重镇东平郡,只要攻克之后便可一路直接入中原。
因为手底下有很多昔日王世充旧部的原因,他们在中原之地都有自己的势力,以及不少的草莽势力。所以都李佑灌输的一个思想是,只要大军进入中原,会有更多的侠客参加进来,战力将会大幅度增加。
所以李佑对此还是颇有信心的,当然了,是不是真的信心十足就不知道的。反正到了如今的地步,他已经毫无退路,放手一搏,兴许还能有那么一线生机。
相比于其他所有人,李佑最近过的堪称是轻松写意,大军在外面作战。而他自己则带着王妃在王府里饮酒,燕弘信就坐在他的身旁,笑道:“殿下尽管放心,有我等为你上阵杀敌,必定能够一往无前,大获全胜……”
醉醺醺的李佑听到这些话只是哈哈大笑,然后多有褒奖之言,随后便往往醉的不省人事。
而这一切落在阴弘智的眼里,先会是一声叹息,再到后面则是一阵阵的冷笑,至于他具体在笑什么,就没有人知晓了。
不过有一个事实他比所有人都知道的更为清楚,那就是齐州大军在东平郡止步不前的问题。
谢逸和李恪的大军就在那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