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弘智的方法可谓是简单粗暴,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齐王李佑莫名心中一悸。
“先让权万纪上路,然后让弘信和弘亮在路上动手,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回到长安。”
这句话出口,不仅是齐王李佑,连燕弘信也心中一惊,半天缓不过神来。
“真的要动手吗?”燕弘信的嘴唇和声音都微微有些哆嗦,显然这件事太过震撼,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想要借着李佑这棵大树,谋求个人和家族的发展,得到一些利益而已。但是现在,动手杀权万纪的话,结果意味着什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那就是不是先前被诬陷行刺权万纪那么简单,而是彻底坐实。
不管先前那二人是受何人指使,现在幕后主使者都变成了他李佑,也等于是和长安的皇帝李世民彻底撕破脸皮,步入父子相残的阶段。
李佑对此有心理准备,但想到父皇素来的威严,仍旧忍不住心惊胆颤。燕弘信就更是如此了,本来只是想要求个富贵,现在却变成了生死相搏,赌上了身家性命。
这样真的好吗?
燕弘信愣神的功夫,阴弘智皱眉道:“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难道要殿下跟着权万纪一同回到长安?想想阴妃娘娘说过什么?难道要点喜爱步前汉刘荣的覆辙?”
道理确实如此,李佑要是回到长安,即便上一切都完了。即便先前行刺权万纪不是他主使的,也是黄泥巴罗裤裆里,解释不清楚的。李佑的前程完了,也可能有性命之忧,简直是不堪设想。
那齐王府里的人呢?恐怕不只是前程没了这么简单。想要保住性命也不容易。尤其是他们这些亲戚亲信,只怕皇帝也不会饶恕。想到这一点,燕弘信的心情也慢慢稳定。他也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眼前的境况自己根本无从选择。
现在已经是绝境。若不反抗便是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行险一搏。
“没问题,待会我便安排,弘亮箭术高超,绝对能要了权万纪的性命。”燕弘亮是燕弘信的弟弟,箭术号称一绝。
“如此甚好,现在看来权万纪此人肯定和吴王那边有勾结。一直暗中行谋害殿下之事,岂能容他活着离开齐州?”阴弘智这句话说的很巧妙,让李佑心中生出些许安慰和平衡来。
我杀权万纪不为别的,因为他是老三李恪的人,意图谋害我,杀他纯属自卫,如此多少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不过杀了权万纪,后果会怎样他还是清楚知晓的,说白了这就是赤果果的叛乱,而且再无回旋余地。
“舅舅。我们此举……”
“殿下,到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阴弘智道:“你也莫要担心,此事兴许还会因祸得福。我们早有先见之明,在齐州也算经营日久,有自己的根基势力。
自保并且向西做些图谋都是可以的,唐虽立国二十余年,但山东一直不曾归心。现在殿下揭竿而起,相信山东大世家会支持我们的,而且燕赵与河洛之间的绿林浩劫也会响应,完全可以与长安抗衡。”
不经意间,阴弘智向一旁递个眼色。燕弘信心领神会,说道:“殿下莫急。您只需要在王府里静候佳音,有我等帮你征战杀敌。”
“如此甚好。那就靠你们了。”六神无主的李佑到底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想事情也相对容易简单,便相信了阴弘智和燕弘信的说辞。
不过刚刚要放松的时候,李佑一颗心突然有紧绷起来,问道:“对了,谢逸还在城中,怎么对付他?”
有鉴于谢逸在过去的经历和作为,不得不让人有些紧张,齐州想要举事,若不把谢逸计算在内,那恐怕……
燕弘信也是心中一紧,问道:“要不,我们一并把他也解决了。”
“那是自然。”阴弘智对此深以为然,说道:“不只是谢逸,还有徐孝德,如今齐州的军政大权该落到殿下手中了。”
“是!”
……
当此之时,谢逸正好在大明湖的宅邸之中用餐,徐孝德本人也前来探望女儿女婿。
本来一家人正其乐融融,不曾想突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权万纪遭遇行刺是一件很敏感,也很特别的事情,一个王府的长史在城中,在王府门口遭到行刺。
然后闹得满城风雨,并且闹到了长安城里,结果是一道圣旨下来,刑部尚书亲自前来,要将当事人全部带回长安问话。
这件事耐人寻味啊,谢逸听说之后立即排除了李佑动手杀人的可能性,如果真是李佑动手,他该做的很隐秘。
不会那么愚蠢地在王府大门口的街道上动手,更不会派出过从甚密的昝君谟、梁猛彪出手,否则岂非告诉所有人,这是自己动的手脚?
李佑应该不至于那么愚蠢,不过旁人就不好说了,倒不是说愚蠢与否的问题,而是……或许是故意而为之。
阴弘智有这个动机,算是嫌疑人之意。再者,躲藏在暗处的王君多也很有可能挑拨离间,因为根据夜北的调查昝君谟、梁猛彪两人与河洛的草莽绿林有联系,这背后本身就与王家联系紧密。
既然王君多在齐州,那么他导演这场齐州大戏的可能性就肯定存在。总而言之,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激化李佑和权万纪之间的矛盾,继而挑起李家父子相互猜忌,然后拔刀相向。
现在这个局面,要么李佑乖乖前去长安束手就擒,从形式上来看,这也是李佑唯一的选择。至少在皇帝李世明自己看来是这样的,否则他不会下这样一道圣旨,然后让刑部尚书轻率地前来齐州,想要就此解决问题。
谢逸很幸运,幸好他读过历史书。知道原本历史上的齐王李佑是有可能会反叛的,所以他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考量,并且有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齐王李佑乖乖前去长安的概率很低,如果他不去长安会怎么样呢?那可就是赤果果的抗旨。等同反叛。
尽管针管是七年尚未到,但叛乱似乎已经等不下去了,齐州要出乱子。谢逸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然而当此之时能怎么办呢?
阻止叛乱吗?
似乎已经来不及了,李佑现在要么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么是箭已离弦,一切都为时已晚。
加之本身和李佑的关系并不算好,对于一个想要反叛的皇子而言。一个从都城奉皇命而来的侯爷会显得很多余,必然欲除之而后快。
哪里会听从自己的劝说呢?只怕现在杀手已经在路上了吧?想到这里,谢逸猛然心里咯噔一下。
说的没错啊,如果李佑真的狠下心来反叛,对自己动手是必然的。除了自己,齐州刺史,自家老岳父徐孝德也在刺杀的名单上,除非愿意顺从于他,否则必定是人头落地,身首异处的下场。
只是顺从他……
李佑能成功?谢逸暗自摇头。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大唐太平盛世,朗朗乾坤。造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不得不说,李世民这些年的为政之策还是很不错的,颇得百姓喜爱赞成。这些年可谓是天下归心,国泰民安,百姓是不想打仗的。
所谓人心向背在古代的战争中至关重要,李世民已经拿稳了这一点,其他人焉有胜算?所以贞观年间的大唐,谁想要反叛成功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也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
如果是其他的枭雄豪杰,甚至是绿林头目反叛倒也罢了。李佑身为一个皇子,举兵谋反自己的父亲。儿子反抗老爹。这在古代属于大逆不道的行为,李佑某种程度上已经触及了这个时代人的道德底线,焉能得到世人的直接?
阴弘智信誓旦旦,只要举兵就能得到山东士族的支持,这话说的也未免太过轻巧。山东世家或许是不满谢李世民,但是跟着李佑起兵谋反却没几个人愿意干,更不会支持。
即便这些都不是问题,谋反主要还是拼得双方的兵力和战场交锋,李佑手下有什么?齐王府的侍卫,大抵还会谋夺齐州的驻军吧,所以说的刺史徐孝德现在比较危险,除此之外便是齐王府招募的那些所谓的死士,以及与之有关联的绿林好汉。
如果是隋末天下大乱,有这些病例或许就能割据一方,成为一介反王诸侯。如果运气好,谋划的方,甚至还真能够成一片气候。
但是此时此刻,这样一群配制看起来完全就是乌合之众。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大唐天下豪杰,远的不说光是宋州驻跸的吴王李恪就能的出兵阻止,然后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大概就要出动了。
叛乱是古代皇帝最为忌讳的事情,哪怕规模不大,也会重拳出击,将叛乱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怕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毕竟很多的叛乱最初只是很微小的火星。如果没有及时注意到并且加以控制,后果往往会一发不可收拾,不堪设想,甚至最终有动荡不安,或者亡国之祸。
所以自古以来,对叛乱之事,无论大小朝廷都管辖镇压的最为厉害,无论哪朝哪代的律法,意图谋反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所以出动大规模的兵马,将的叛乱平定,然后抓获所有涉案的首犯,然后予以严惩,这便是叛乱案件的常规处理流程和方法。
除了这个目的之后,更多则是一种威慑,对其他人的一种威慑。朝廷大规模出动兵马,好让天下人看看朝廷兵强马壮,叛乱是自寻死路,其他人如果也蠢蠢欲动,甚至是有不臣之心,那就得掂量掂量。
李佑这件事,肯定也会如此了,虽然距离最近的是驻守在宋州的吴王李恪。但除非是叛军突然快速到达宋州城下,李世民是不会容许李恪参与其中,尤其时涉及具体的平叛之事。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李恪和齐王李佑是亲兄弟,虽然是在战场上,有使命职责在身。但只要交起手来,很可能就会被人说成是手足相残,然后加之诟病。
有过玄武门之变的先例,李世民知道自己家的形象,是根本不愿意悲剧重演,不愿意自己的子女在因此受到诟病和污蔑。
作为一个父亲,自然也是不希望自家两个儿女出现矛盾,根本不希望这这种人间惨剧发生在自己身上。当然了,李世民大概也会担心吴王李恪趁此机会公报私仇,暗地里有什么手段。
所以平定叛乱的事情根本不会让李恪出动,多半还是会调动驻跸在并州的李绩所部的,这是大唐在整个东方地区战力最为强大的兵力。如果调动,战斗力自然是绝对有保证,可以在最短的时间解决叛乱。
然后给天下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造成警示和压力,同时也能趁此机会让山东世家贵族彻底安分下来,可谓是一举数得。反正现在北方的薛延陀已经被灭,自从执失思力去了河朔草原之后,东边的突厥人也格外安稳,北方草原和边界安宁,没有什么兵祸,李绩的大军是完全可以调动的。
只是这么一次调动,少不得劳民伤财,而且会闹得很大,最后收场少不得有些麻烦。
谢逸不禁在想,难道这件事一定要闹到这个地步才能善罢甘休?
毕竟是父子之间,就不能有平缓点的方式来解决?或者至少不用李绩调动这么大规模的兵力,让整个大唐的东方都陷入在战火之中。
谢逸觉得也许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毕竟自己手中有一道便宜行事的圣旨,这道圣旨自然也是可以调动一些兵马的。如果自己在能力范围以内便能平定这个叛乱,李世民那里是不是可以好交代一些,并且拿到高分呢?
不过在此之前,谢逸觉得很有必要先把徐孝德和徐慧父女送出齐州去,毕竟这里马上就要成为战场,实在不安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