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多人见得秦文远进殿,待得这厮与皇上、太子施礼之后,皆是相互致礼。
李世民开口说道。
“今日殿上商议开科选拔儒生之事朕已然知悉,太子监国处置此等大事,得诸位卿家鼎力相助,朕心甚慰,使你等寝殿相聚,乃是其中的细节尚待商确。”
孔颖达待皇上说完,迫不及待起身而道。
“皇上;老臣以为开科乃朝中盛事,考题当是重中之重,太子殿下朝会上言及国子监以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为测量考生的文化水平,而以齐王所出策论为选择人才的标准,老臣并不认为此等做法正确,盖因齐王治政之策偏于民生政事,使民富国强而忽略朝廷治民的根本,做官者!当以先贤商鞅弱民、贫民、疲民、辱民、愚民之政而使民归服,当以奸民治善民,方国治至强之策也!”
闻听孔颖达之言,秦文远终是明白朝廷治政的主导思想,不就是要治下百姓贫困交加、做具毫无思想的行尸走肉吗,使百姓任权贵摆布没有反抗之心且还不能有怨言的木偶吗,当真是欺人太甚。
秦文远不语,面上已然浮上愤怒之色,暗忖。
“世间所以疾苦,正是有你等奸臣为之!”
李世民已然瞧出秦文远不悦,见其沉默不语,暗赞这小子如今为官,倒是成熟不少,再不似以往那般稍有不满便当众发作心中怒气。
孔颖达之言引先贤治国策论,倒是让殿里诸多大臣不好再言说什么,房玄龄、刘自、李孝恭、高士廉想必是赞同这等话语,竟是当皇上之面笑谈,叮嘱太子紧记这治国的高论。
魏征许是并不以为历史上商鞅的驭民之术有多正确,起身欲引开此话题,开口奏道。
“今日议事乃为商议开科考之细节,朝廷出题的思路当以何为重点,齐王不妨说说有何想法。”
秦文远闻魏征所言,稍加沉吟之后,面色澹然而道。
“朝廷开科举乃是选拔治政之才,首要的并非是这些人才有多大的学问,而是朝廷治国的基调方针和政策使其如何行事,没有正确的治政方略,纵使有千千万万的大才又有何用,如选拔的人才为官后都是存有愚民的施政想法,此等科考本王毫无兴趣,诸位大人想怎么办自便就是。”
李世民不料秦文远会有此等想法,端坐榻上皱眉而言。
“那依你的想法又该当如何呢?”
“唉!微臣本不欲再言,更不想与孔大人争论,既然皇上问起,那便说说吧!”
“微臣以为,欲使帝国强大,首要当以人为本,治政当先治吏,而不是使愚民,国强民弱之策。商鞅之法,虽竟一时之功,看似使国家强大,其时不然,乃作法自毙,似此等独尊儒家学说并严峻刑法的治国方略,以国家强大的力量行暴力之政,如何能使万邦敬服,顶多算得是肤浅的治国学说,试想想一个刻薄少恩,不知人间大爱,只知取悦秦孝公的奸诈小人,算得是先贤吗?一个使国家贫富悬殊加剧,影响社会安定的政客,算得是先贤吗?纵观历史,微臣认为秦朝灭亡与商鞅治国之策不无关系,如此一个被车裂处死的酷吏,竟被象征国朝最高学府的国子监祭酒推崇,当真使人失望。”
秦文远说到此处,孔颖达面上也是红一块,白一块,呼吸急促。
房玄龄、刘自、李孝恭、高士廉等也陷入此等对商鞅评价的新颖说法之中。
秦文远却不管诸位如何想法,仍是接着而道。
“国强则民强,国富则民富,国家昌盛则民族昌盛,此为强国之道也!朝廷选拔人才,做官施政,如只知执行为少数人的利益服务而不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重的治政之策,此等人才便是学富五车又要来何用,如是皇上认为微臣所说不妥,恳请皇上允准微臣回转任上,太子另谋高就辅左,以免臣这等不合时宜的思想误了太子。”
至此,李世民终是想通秦文远为何与朝廷诸多大臣格格不入的地方,却原来皆是因为官的理念不同,一边是欲保护既得利益者的权益,一边则是以天下苍生福祉为念。
看东北、齐州如今的发展,以秦文远的方略施政,两地可说是大唐最富裕、百姓最有幸福感的地区,其政治形态清明,社会安定,军队强大。
难得的是,秦文远这小子恩威并施,教化万民并使万民脱离水深火热生活中的大政,使诸多少数民族势力视秦家为神灵,竟是甘心愿意为其驱使,使原本于东北是复杂的少数民族与汉人相处的形式越来越是和谐,此子治国之才,岂是别人能比。
李世民想到此处,再不顾忌其它大臣如何想法,旋即做出决断。
“此次科考,允准太子李治于朝会中的提议,以国子监出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为基础题目考核应试人才的文化修养和素质,凡大唐清白人家子弟,不管贫富、身份皆可报考,以秦文远出策论之题,朝廷根据考生答题的文采、思路、治政的见解择优录取,中书传旨大唐各州城,晓喻朝廷开科考之事。”
“武举待科考之后,由秦文远、李靖、李孝恭为主考,以兵书战阵、行军之策为笔试,校场比武夺魁,总分第一者为武状元。”
“加封徐天仪同三司,太子太傅,中书令!协助太子做好此次科考大事。”
李世民于寝殿之中,连串的口谕使诸位臣子接旨遵行。
太子李治先前听得秦文远禀奏欲回东北之地,这小子心情紧张,生怕父皇允准徐天请求。
想如今大好形势,东宫得秦文远支持,自然高枕无忧,如是失去这个臂膀,岂不是要了本王的命。
李治如是想着,得父皇颁旨加封秦文远,待秦文远接旨之后,这小子方是放松紧张的心情。
朝廷开科举考试,选拔人才的消息传遍大唐各州城,此次考试不论贫富贵贱,不论身份皆可报名的规定,使天下寒士、贫民子弟俱欢颜,竟是于各地皇榜之处跪地山呼万岁。
消息传到皇宫,李世民大喜,这才是皇上最为欣慰的事,有什么能比得了万民的拥戴呢。
朝廷再出圣旨晓谕各州府,凡贫寒子弟,夺得进京参加科考资格而盘缠缺乏者,皆由地方衙门资助,不得落下任何考生,否则便追究衙门官员之责,轻者流放,重者交刑部审理。
一时,大唐各州城贫民百姓欢天喜地,歌颂皇上恩德。
长安城里各世家大族,朝廷勋贵,甚至于士绅、商贾富豪之家皆是四处活动,欲使其家中子弟能于此次的科举中获得功名。
大唐五姓七望如长孙家、韦家、王家、萧家、崔家、郑家、卢家等皆是各施手段,或于皇宫里的娘娘、或于官衙里任职的家族中人之处,皆是欲施手段并预先打好招呼,使族中子弟能于考试中得些照顾。
朝廷左监门将军、清都郡公长孙恒安,薛国公长孙安业两家府邸,这段时日皆是热闹。
此二人是长孙无忌的同胞兄长,自长孙无忌被徐天灭杀之后,因奈何不得徐家,将仇恨埋在心中,严令家族中子弟不得与徐天有任何交集,谨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训戒。
长孙皇后故去,使长孙家在朝中的势力有所削弱,正是欲借此次科考使家中子弟出人头地之时,鉴于太子李治乃此次科举的主官,而李治是姐姐的亲生儿子,想着太子怎么地也要给长孙家些面子。
两兄弟见过太子李治之后,将其心中打算和盘说出,李治虽心性纯良,有心帮助母后的族人子弟,然、却不敢答应帮其考试作弊,只隐晦答应如是长孙家有子弟于考试中获取功名,当使其于朝廷中得权势较大的官位。
便是此等答应,长孙家已然万分欣喜,想家中子弟自幼便饱读诗书,能于科举中获得功名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而知晓这两兄弟曾于此时求见太子的大臣,如何知道其中的关节,皆是打起搭乘这艘大船的主意,一时,前往兄弟府邸拜访的各路大神之多,当真是门庭若市。
这日、薛国公长孙安业府邸中再是设宴请聚于长安的各大世家族老,酒宴中自然是谈论朝廷即将举办的科考之事,有王家族老恨恨而道。
“你等将此事看得轻巧,以为今时还如往昔那般各家皆有子弟入朝吗?当真不知所谓,那徐天可是好相与的,使如今贱民皆可入朝为官,饼就那么大一张,其争夺自是相当激烈,各自乞求天神保佑吧!”
王家族老说完此话,引得席中之人皆是就此话题说出所想,却又不得什么好主意。
“唉!那卢家的女婿当真不识时务,诸位可有好的方法使其我等所用。”
“你王家真是敢想啊!那小子便是皇上的旨意,认为不妥的也敢抗旨不遵,又岂会听从我等的好意呢。”
“可否送给齐王财物、女人,以此打通关节,使我等子弟能知悉此次考核的策论题目,早作准备。”
“那齐王是缺财、缺女人的人吗?休得说出些没用的主意,各家还是自扫门前雪,尽力使族中有真正才学的子弟上阵考试,唉!今时不同往日,想要使家族子弟轻松入朝为官怕是不易了啊。”
长孙家设此等宴席正是要各世家再对秦文远同仇敌忾,如今看来,虽各家对秦文远即便多有不满,然、却没有那家敢提及如何对付秦文远,使长孙安业甚是恼火。
科考之前,“齐王府”中同是访客不少,卢家、崔家皆有人拜见秦文远,谈及考试之事,徐天笑道。
“你等把此事看得太重,如是皆以此为进阶做官的途径,本王以为大可不必,须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势,所谓;行行能出状元,是金子在那里皆能发光!为什么一定要做官呢,纵观天下英雄豪杰,几人又是从科举中产生的,此事休得再说,本王作为此次的考官、出题目者自是要以身作则,决不允许有作奸舞弊的行为发生,诸位还是勉励族中子弟,各凭本事。”
凡往秦文远府里的亲朋好友听得这厮坚定的话语,以对此子个性之了解,皆是明白此次考试怕是真要凭本事才行,放下往昔那般投机取巧的做法,严令族中子弟好好复习,休得有其它不切实际的想法。
……
大唐各地州城经过数月选拔儒生的考试,使获得往长安京城应试的儒生,临近会考之时于东西南北之地,或走路、或骑马、或乘坐马车赶往京城。
这些年轻的后生,心中无不憧憬着美好的前程,便是贫民之家出来的,那个不是一身儒生服饰,虽贫寒子弟衣袍陈旧、甚至有缝补之处,却也是洗得干干净净。
官道上斯文的读书人样貌直是让路边的商贩、田间地头的农夫艳羡。
有农夫、农妇望着这些儒生也是感慨说道。
“孩他爹;咱家也该让孩儿去学馆读书,将来也能如这些小哥般,如是能得些出息,岂不让咱家也有面子。”
“娘子此话使得!为夫当多做些营生,使家里多有余钱,让咱孩儿也去学馆读书。”
似此等言语四处皆闻,可怜天下父母心!谁家不想自己的孩子能出人头地。
往长安城的路途中、沿途的酒楼、客栈、驿站早得官府打过招呼,皆是热情服务于考生不得怠慢。
此时的长安城中,按太子李治的敕令,四门守军皆不得刁难进城赶考的儒生,除京兆尹衙门加强城中的治安外,更是使诸多武侯、千牛卫兵士巡城,其目的是为考生营造良好的考试环境。
国子监早把测试考生文化水平的题目,以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各按一定的比例装入考试袋交与禁军守护,任何人不得靠近。
大唐贞观十六年四月,朝廷春季开科选拔士子的大考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