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狗一愣:“少爷,咱们去哪?”
秦文远嘴角微微翘起,意味深长,道:“之前一直都是北辰挖坑,这次我也挖个坑,正好北辰也派人追杀李文成,那我秦某人……就将他们两方人马,全都一网打尽。”
“挖坑,算计,恰巧……本官也很擅长。”
秦文远换了一身便服,和戌狗直接离开了大理寺衙门。
戌狗好奇道:“少爷,您还没有说呢,我们这是要去?”
秦文远嘴角微微一翘,说道:“当然是去找李文成了。”
戌狗一惊,他猛的瞪大眼睛,说道:“少……少爷,您知道李文成在哪?”
秦文远轻轻一笑:“其实判断他在哪,并不难。”
秦文远一边走着,一边给戌狗解释:“戌狗,你想想,我已经将四城门都给封锁了,在出长安的沿途道路上也设下了关卡,但凡是身份不明者,有嫌疑者,都会被抓起来。”
“就算李文成会易容,可易容之后,他的身份呢?那我们大唐百姓,都有自己的身份文牌,想要去其他地方,必须有当地官府出具的文书才行。”
“可李文成是慌乱之下才逃离的,他绝对不会有这些准备,至少……短时间内,他是凑不齐这些东西的。”
“所以,他现在一定还在长安城内。”
戌狗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古代的制度和后世是不同的。
古代人,可不是想去哪就去哪的,他们必须有当地官府出具的文书,以及证明自己的身份文牒才行。
否则的话,到了一些关卡处,可能直接就会因为身份不明而被抓。
李文成是今天早上才忽然消失的,看得出来,走的是十分匆忙的,所以定不会准备这些东西。
“可长安城如此之大,我们又如何知道李文成躲在哪呢?”戌狗继续问道。
秦文远笑了笑,说道:“继续推理就可以了。”
“李文成身份不一般,认识他的人不算少,而且他在朝为官,朝廷是有他的画像的,故此廷想要抓捕他,画像会迅速铺开的。”
“故此那个时候,他的处境就会极难,故此他不会去客栈、酒楼之类的地方。”
“同时,除了我们要抓他,天地阁更是要杀他,估计他也预料到此事了,所以他能选择的地方,只有两个。”
戌狗下意识看向秦文远:“少爷,哪两个?”
“第一。”
秦文远说道:“某一个偏僻的,人少的宅邸,可能是他曾经为了防止这样事情发生,偷偷买下的,或者说是依靠自己的权势,利用他人买下的。”
“第二……”
秦文远看向戌狗,说道:“灯下黑,或者很容易被人忽视,但却又能够获得大量情报的地方……”
“那就是,乞丐窝!”
“乞丐窝?”
戌狗一怔。
“少爷,您的意思是,他可能去做乞丐?”
“怎么?不相信堂堂的光禄寺寺卿,会去做乞丐?”秦文远笑道。
戌狗有些震惊道:“倒不是不相信,而是……我从未想过,他会去当乞丐。”
秦文远笑了笑:“你瞧,这不就得了,连你都没想到,那就证明这个选择很是合适,而且身为乞丐,可以随意乱窜,可以暗中查看情况的变化,也可以从其他乞丐那里问出一些消息来,而我们也罢,其他人也罢,谁会去没事仔细看一个一脸黑的乞丐究竟长啥样?”
“这不,各种情况下,一切就都完美无缺了。”
戌狗仔细思索一下。
然后忍不住的感叹点头。
真的,这么一想,当乞丐,的确是完美无缺。
至少在短时间内,绝对没人会去查乞丐的。
毕竟长安城的乞丐可不少,而且极其分散,又都是蓬头垢面的,可不是那么好查的。
戌狗问道:“那李文成,究竟是会去宅邸呢?还是当乞丐呢?”
秦文远笑道:“你猜猜看。”
戌狗皱眉想了一会,然后看向秦文远,说道:“少爷,我觉得,当乞丐的概率更高。”
“为何?”
“少爷想啊,若是宅邸的话,要么他自己去买,要么借助其他人去买,而无论是谁去买,肯定都与他是有所关系的,而我们只要调查他的交际圈,调查那些人户下的房子,从牙行那里下手,就算是房子很多……但迟早也是能够查到的。”
“一间一间去找,只要他躲在那里,总归是能找到他的!”
“而现在,他知道我们在找他,也能推断出北斗会要杀他,所以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绝对不会藏身于我们只要花费力气就一定能找到他的地方。”
“所以……”戌狗小心翼翼的看向秦文远,说道:“我觉得,他不会选择宅邸。”
秦文远看着戌狗那小心翼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一笑,道:“怕什么,推断无所谓对错,主要是经得起推敲,你连自己都不自信,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如何说服其他人?”
戌狗闻言,立马挺直背脊,道:“少爷,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秦文远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推断的没错,这些理由,都能站得住跟脚,而同时,同样重要的一个理由,你还是忽视了。”
“什么?”戌狗忙问道。
秦文远说道:“你要知道,长安x城现在对李文成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也许一不注意,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故此,躲……这根本就不是他的目的,他唯一的选择,是逃离开长安城!”
“而想到离开长安城,目前只靠他自己,是绝对办不到的,所以他必须获得足够多的情报,必须接触一些能够帮到他的势力才!”
“而若是躲进宅邸里,那就真的成了缩头乌龟,只能等着被我们,或者北斗会的杀手找上门了!所以……他不是不想舒舒服服的躲进宅邸里,而是他没得选!”
“他想活命,想逃走,必须选择这二条路!”
戌狗彻底服气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想的足够周到了。
可听到自家少爷秦文远的分析,他才知道,自己之前说的那些理由,有道理,但并不是最重要,也是最能支撑自己观点的理由。
少爷所说的这个理由,才是李文成真正选择第二条路的原因。
他心中既是敬佩,也在努力的跟上秦文远的脚步。
他知道,自家少爷和自己说这些,是故意指点自己,培养自己。
今时不同往日了。
爵爷一位,已经有了初步组建家底的权利。
秦文远透露过,让他戌狗以后负责情报。
以后要承担起整个情报机关的重担,戌狗不求不说多聪明,但至少,要有一定的判断能力。
“那少爷,长安城的乞丐,少说也有几千人呢,而且遍布整个长安城,我们要去哪找他啊?”
戌狗又有疑问了。
“李文成既然伪装乞丐,肯定会遮挡容貌,肯定会小心翼翼的,我们要找他,也不容易啊!”
“谁说不容易了?”
秦文远笑了一声。
“啊?”
“你啊,之前做影卫也罢,后来跟着胡叔,以及我也罢,都没有接触过这些真正的底层,所以很多事,你不清楚……”
秦文远淡淡道:“跟我来吧,我以前没娶夫人之前,可是地地道道的乞丐子一枚,对乞丐的事情了解极多,我现在可以清楚告诉你,李文成在哪。”
戌狗很不解。
自家少爷怎么就会知道李文成在哪呢?
是!
自家少爷当过乞丐,这个他知道。
可那也不是在长安城当的,而是在其他地方当的啊!
长安城的乞丐,自家少爷认识个屁啊!
现在长安城几千的乞丐,这么大的地方,去哪找去?
他不明白,但也还是乖乖跟着秦文远。
很快,两人到了一个茶楼前。
秦文远笑道:“戌狗,口渴不渴?要不上去喝杯茶?”
戌狗摇头:“不渴。”
“不,你很渴。”秦文远认真道:“快说,你很渴。”
戌狗:“……我,我很渴。”
“这就对了。”
秦文远直接带着戌狗上了二楼,选了一个靠窗位置,道:“小二,一壶好茶,两碟小菜。”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直接应了一声。
没多久,东西就送上来了。
秦文远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然后端起一杯茶,闻了闻,笑道:“这里的茶虽然不是多贵的品种,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尝一尝。”
戌狗到现在还很蒙圈。
他忍不住说道:“少爷,我们……我们不是要去找李文成吗?怎么还来喝茶了?”
“找到了啊,自然要犒劳一下自己。”秦文远笑一笑,说道。
“什么!?”
戌狗直接就愣了。
他整个人呆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瞪大眼睛:“找到了?什么时候找到的?”
他怎么不知道?
此刻的他,心里满是人生三大疑问。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他明明和秦文远寸步不离,可为何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说自己刚刚失忆了?
看着戌狗一脸懵逼的样子,秦文远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说道:“看窗外,墙边的位置。”
戌狗忙看去。
只见那里,此时正有一个乞丐,正捂着肚子躺在那里,他的脸上有一些血,看样子,似乎刚被人揍过一般。
“那是?”
“李文成。”秦文远淡淡道。
“什么!?”戌狗一惊:“他就是李文成?”
“这……”
“怎么?不相信?”秦文远笑道。
戌狗忙摇头:“不是不相信,只是少爷,您怎么知道那就是他呢?我们也看不到他的脸啊?”
秦文远笑了笑,平静道:“每一个行业,都有属于他自己的规矩。”
“就算是乞丐,也有乞丐的规矩。”
“戌狗,你没正式和乞丐接触过,所以你不了解他们。”
“事实上,每个乞丐,就和我们做生意一样,都是有自己的营业范围的,比如我们刚刚过来的那条街,那条街上有三个乞丐,你绝对不会同时看到四个乞丐出现在那里,因为……那个地方,是那三个乞丐的地盘。”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竞争,可能大家都要饿肚子。”
“而这些乞丐,又都是被丐帮管辖的,丐帮将他们的地盘区域都分配好了,所以看似乞丐很乱,其实他们自我管理是很井井有条的。”
戌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那和李文成有什么关系?”他问道。
秦文远平静道:“李文成是今天装成乞丐的,可他不懂规矩,所以一定会踏入其他乞丐的领地,你以为那些乞丐是善茬?”
“你去他们的地盘抢吃的,他们会同意?”
“所以被揍一顿,是很正常的!然后这些乞丐,会将李文成这个不懂事的新同行带到丐帮,由丐帮好好教导他,该怎么好好当一个合格的乞丐。”
“这附近,就是长安丐帮的总部所在了,丐帮收纳了李文成,那李文成才有资格在长安要饭,否则他以为乞丐好当?”
“而每一个来到丐帮的新乞丐,为了让他们懂规矩,都会来一个下马威,结果就是你看的这样了。”
秦文远面色平静的看着蜷缩在墙下的李文成,说道:“被揍一顿,然后就近扔出来,看看是否有人看他可怜,给他铜板,若是有,那就说明李文成还是有些要饭的资格的,以后会分他一块地方若是没有,那么李文成就等着饿死或者被打死吧。”
戌狗听得心惊肉跳。
他忍不住说道:“这……这么残酷?”
当个乞丐,都这么残酷的吗?
他真的不知道。
秦文远淡淡道:“人活于世,永远都是这样残酷,这就是一个残酷的时代。”
“活着,永远都是逆天而行,永远都是和人斗,和天斗,和地斗。斗不过,也就不配活着。”
在古代,活着,真的很不容易。
秦文远待的越久,越深有体会。
而也是在这时,他才能越发的感受到,后市那个和平,充满希望的安宁生活,究竟是何其的难得了。
只可惜,太多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事。
“行了,看他没死,我就放心了,我们走吧。”
秦文远忽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