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公主还想说什么,可一看辫机的样子,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做法过分了,低垂着头,心里升起了一丝歉意。
唉,是我要求的太多了,我都已经离开了皇宫,又怎敢万般要求。
高阳公主叹了口气,如今才开始逐步接受自己已经出逃的事情。
终是,那素粥终是入了高阳公主的肚。
今时不同往日,她既然选择了同辫机私奔这条路,即使吃苦受累,她哭着也得走到底。
她也万万不能在挑拣,她各方面都难,辫机、又何尝不难呢?
一夜便就这么过去了。
翌日一早,鸡鸣时,辩机早已起床洗漱好,准备去寻些活计。
他看了一眼还在床榻上熟睡的高阳,立在门口许久,终是没把她叫醒,转身离去。
清晨的集市还不是很热闹,大多摊贩都才摆上摊子。
辩机漫无目的的走在街道上,行至一处酒楼,停下了步子。
或许,自己能在这酒楼里当个跑腿之类的。
这么想着,辩机进了楼里,酒香味菜香味登时扑鼻而来。
“哎,客官可是新面孔啊?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刚进去,店小二就一甩抹布迎了上来,问道。
辩机讪讪笑了一下,第一次出来找活计,有些紧张。
他不由自主的挠了挠脑袋,腆着脸笑道:“店家,我……不是来住店的,我就是想要向你询问一下,咱们这里还需要跑腿的吗?”
店小二听完之后,微微一愣。
得知辩机是来找工作的,他狐疑无比。
一个和尚来找活计,这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店小二顿时没了对客人那副恭敬的样子,扯着肩上的抹布擦着手,开始有意无意的打量起来辩机。
嗯……人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第一印象店小二看完之后还算过关,便淡淡道:“跑腿的啊,你等等,我得去问问我们掌柜的,你就在这等着吧。”
说完便走了,没过多会儿再来的时候,连正眼都不曾看那辩机一眼,就说了句“不要”,然后换上了笑脸去招呼着刚进来的客人。
辩机一下子因为店小二的那句“不要”瞬间成为了焦点。
有些小姐公子,看着辩机一身穷困潦倒的样子开始窃窃私语。
“这小和尚,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怎么会落魄到需要出来寻活干的地步啊?”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长安城虽然是国都,但也不乏有些穷苦人家啊,我看他的穿着朴素,想来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我看不然,就那眉清目秀的样子,定不是穷苦人家养的出来,在我看来啊,这小和尚肯定是家道中落、或者是寺庙关门了也不定。”
“说的也是,看他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能有的,啧啧啧,还真好奇他经历了什么变故啊。”
周围的食客们议论纷纷,不断的对辩机指指点点。
听着那些言来语去的议论声,辩机一时之间有些慌神,感觉面子丢大了,慌忙快步离开。
路上,辩机无奈叹了口气,短短一日的私奔生活,竟然是那么的让人心力憔悴。
吃饭得自己做,找工作还被拒绝。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还在寺里的日子。
其实,每日诵经念佛也不是不好吧?
辩机有些后悔与高阳公主私奔了。
…………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辩机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问过一处又一处的打杂或者茶楼,日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辰,无奈叹了口气。
从今天鸡叫起床寻找工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使臣,都已经中午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这种挫败的感觉,让辩机越发难受。
“罢了,罢了罢了,先回去吧,吃过饭再出来寻一下。”
辩机再度叹气,随即便向自己与高阳公主的临时住所走去。
与此同时,高阳公主洗漱好没多久,蹲在灶火旁边,就对着冒起滚滚浓烟的柴火一阵乱吹。
她知道辩机为了生计早早地便出去了,所以想着亲自下厨,待辩机回来了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可她……她实在是太过于高估自己了。
以前的她,养尊处优足足十几年,就连穿衣都不曾自己亲自穿过,如何会像一名贤妻良母的女子做饭?
她不由得沮丧起来,在几番操作无果之后,气得她一脚直接踹翻了灶台上。
高阳看着那不断滚动的灶台,没好气道:“气死本公主了,若是我还在宫中,怎么可能会受这种累?”
她突然有些后悔,扭头张望着这间他们几乎倾家荡产买的这间屋子,还是个破草屋,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昨天夜里,她在睡觉的时候还想着,自己选的路没有后悔的余地,再苦再累,只要跟辩机在一起生活就好,如今……
高阳莫名其妙红了眼眶。
这和她臆想中的私奔完全不同!!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姐姐她同样是私奔,结果却是那么的好?”
“姐姐的夫君秦文远,不旦是功成名就,还让父皇都亲自下令颁发爵位,更是后悔于当初自己逐姐姐出皇室的举动。”
“怎么,怎么我就连吃个饭都那么难……”
高阳自语,越说越加难过了起来。
也就是此时,辩机回来了。
看着屋子后边冒出来的滚滚浓烟,心下一急,连忙跑了过去。
“夏荷!你在哪里,没事吧?”
辩机一脸慌乱,在正厅没看到高阳之后,连忙是绕去了屋后。
当他看着高阳跟灶台的情况,顿时愣在了原地。
而高阳一看辩机回来了,被烟熏黑的小脸此时完全挂满了委屈,泪水落得更凶。
“定林,呜呜呜……”
高阳抽泣。
“怎么哭了?可是生火烫到手了?”
辩机连忙跑到高阳面前,蹲下身来开始安慰着高阳,同时暗暗的在心底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房子着火了呢,不过结果还好,没着火,人也没事。
听着辩机的询问,高阳骨气的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然后指着灶台赌气开口道:“它们!!就是它们都欺负我,我想给你生火做饭,可它们就是点不着!就是要跟我作对!”
闻得此言,辩机被逗笑了,看着浓烟依旧滚滚的灶台,即是感觉好气又是好笑。
他笑了下,没好气道:“夏荷,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原来是这样,既然生不着火,那你等着我回来就可以了,何必跟一摊木头坳气,看把你给气得?”
“我……我……”高阳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辩机又是笑了一声,继续道:“你赶紧去把脸洗干净吧,不就是生活做饭吗,我来就可以了。”
话音落下,高阳点了点头,这才一吸一吸的走进了屋。
等高阳再出来的时候,辩机已经着手准备炒菜了。
此时此刻,高阳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开始机忙活的身影,兀地开口道:“定林,今天你出去了那么久,可是有找到什么活计?”
闻得此言,辩机手上生火的动作一顿,随即笑了笑,说道:“现在长安城因为前段日子的蝗虫灾变问题,许多百姓知道长安城安全,纷纷涌进,图个余生安全。”
“这人一多了起来,活计哪有那么好找的啊,吃完饭之后,我再继续去找就是了。”
说完之后,他又继续开始生火。
高阳却是嘟了嘟嘴,气愤道:“是啊,这都怪我姐姐的夫君秦文远,就是他献上的解决蝗虫的办法,才让你现在找不到活计,真的是可恶!”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辩机听完之后,只觉得高阳想事情太简单了。
要不是秦文远处理蝗虫灾变,现在有没有长安城都不好说。
而一提及秦文远,辩机就心生一股挫败感。
秦文远太耀眼了,而高阳还经常xing拿他和秦文远对比,辩机只觉得很难受。
“是啊。”
辩机随意敷衍了一句,又开始继续生火起来。
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
直到吃过饭后,辩机要走时,高阳突然把他叫住,说道:“定林,你先等一下。”
辩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不解的看着她,诧异道:“怎么了?”
高阳却没有回答,转身锁门,然后向辩机跑去。
等来到只距离半米的距离,像是给自己打气,用小手捏了个拳头,坚定道:“我今日就同你一起去找活计吧,毕竟我看我姐姐也是陪那秦文远这么过来的,所以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
“我要和你一起奋斗!然后,未来让父皇他也后悔当初把我定亲给房俊的举动!”
说罢,辩机淡淡“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于是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村口。
奔走一下午,高阳累了,辩机就带她找了个茶棚坐下,小二热情的倒茶招呼着,只有辩机脸上很有愁容。
一股浓郁到无法化解的哀愁,像是负能量一般,也感染着旁边的高阳。
这时,远处走来了几个苦力,或许都是刚休息,每个人身上都是大汗淋漓。
“真不是人干的活计啊!差点我就要累死在那里了!”一个看上去强壮一点的汉子喝了口茶,如此说道。
他身边的人听着,将茶水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道:“唉,没办法啊,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总不能把他们不管吧。”
“唉,我也只是抱怨一下,我家那个还天天秀着手帕,挣着那几个零星的银钱为我分担负担,得此贤妻,夫复何求啊。”
说完还说了些什么,汉子付了茶钱便与同行的人匆忙离去。
辩机登时脑子里灵光一闪,连忙拉上高阳追了上去,说道:“前面的大哥,还请留步。”
汉子闻言停下了脚步,打量着辩机同高阳,开口问道:“小和尚,你叫我有事吗?”
辩机拱手行礼,“不瞒大哥,我与我家娘子初到此地,想找一些谋生的活计,刚刚我听大哥说过有个活计,所以……所以我想问一下,大哥您可否帮我引荐引荐,也好让我们夫妻二人有个生计。”
那汉子一听更加仔细的打量起辩机,一脸狐疑,“小和尚,我看你身子骨瘦弱得很,怕是做、不来我们干的活计吧?”
“毕竟,我们干的,那可都是些苦力活,连我们都快累趴下了,小和尚你真的能行吗?”
辩机自知自己干不了,但为了生活,还是一咬牙点了点头,坚定道:“我可以的,生活所迫,还望大哥帮帮忙。”
闻得此言,汉子还是一脸不太相信。
但他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有累意的高阳,也不由得有了点同情心,不由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夫妇二人,就跟着我来吧。”
走过几个街道,汉子将高阳领去了自己家中,让自己夫人接待,然后就又带着辩机离开,前去寻找活计。
等夜黑了各自回家时,辩机一身大汗淋漓,一推门,看着高阳在烛火下一针一线的缝补着,叹了口气,做饭去了。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距离高阳离开皇宫,足足十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即使两人都为了生计忙碌,日子过得还是很拮据。
高安县,富水河岸。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太阳烈得很紧。
辩机便在河岸上,扛着几十斤重的货物来回往货仓里跑。
瘦弱的身子,远远不如那些身强体健的人扛得多,来来回回累的汗流浃背,苦哈哈得不行。
此时此刻,他又不由得想起了以前还在寺里的日子。
若是当初他没有同高阳公主私奔,或许……或许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受这种苦累吧?
这么想着,辩机出了神。
直到他撞上从货仓里迎面走来的人时,肩上的东西掉落,他才从神游中回过了神。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宽的路,怎么特么的还把我撞上了?”被撞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愤怒说道。
辫机连忙躬身道歉,小胳膊细腿的他,毫无任何靠山可以依靠,如今除了道歉,他也不能再说些其他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