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眨眼的功夫。
数十铁骑风驰电掣般来到城门前,骑士身上的甲胄相互碰撞,响起铿锵之声。
领头将领忽的一勒缰绳,身下那高大的战马“唏律律”发出一声嘶鸣,先是前蹄高高扬起,接着人立而起,硬生生从狂奔中停了下来。
未等身下坐骑完全站稳脚步,将领已然身手矫健地翻身下了马去,而后沉稳地落在马侧。
百户强忍着尿意,按耐住惶恐,身子下意识朝着人群躲避,可惶然间才发觉,周遭的百姓与城门卒们,早已躲到了城墙之下,眼下只余他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便在此刻,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有些沉闷与诡异。
他顿觉头皮发麻,下意识抬头看去,却是张大了嘴巴。
不远处,那将领下了马后,径直朝他走来。
天光昏暗,对方的五官在城头的火把下有些明灭不定地摇晃着,看不真切具体的相貌与年纪,只瞧得动作间,周身的铠甲摩擦的哐当作响。
百户深吸一口气,抖了抖面皮,挤出个僵硬的笑脸,上前拱手行礼:“敢问将…。”
可“军”字尚未脱口,便被那将领一把扯住衣襟。
“他奶奶的,你是何人?!”
这一下太过突兀,百户未能及时避开,可即便是他早有防备,眼下又哪儿敢与这位凶神放对。
于是,慌忙答道:
“小的乃是这雍安城的守将,都是自家兄弟…自家兄弟…!”
那将领皱了皱眉,声音低沉且雄厚。
“你家太守大人可在城中?”
百户心头一松,还好,瞧来这儿些军爷非是乱军之流。
赶忙点头哈腰,满脸谄媚道。
“将军真是英明,我家太守大人正在城中府衙,若将军要见大人,可容小的前去通禀便可。”
那将军一把推开了百户,冷笑道。
“呵…本将来此,却还须你这腌臜通禀做甚!”
“哎呦…将军这是何意?”
百户险些一屁股蹲倒在地。
慌乱间,才算瞧清楚眼前这将领的相貌,满嘴络腮胡子,脸上线条极为硬朗,一对眸子炯炯有神,瞧得人心头发虚。
那将领打量了几眼吴百户,面露讥讽。
“雍安城尽是你这等鼠辈把守,怪不得那太守老儿要来本将处求援。”
说罢,便没在理会那面红耳赤的百户,转身朝着自个儿坐骑走去,纵身上了马背,一挥手,领着几十个盔甲鲜亮的骑士齐刷刷冲入城门。
百户张了张嘴,欲要拦阻,可迎头却被无数马蹄溅起的泥尘糊了个满头满脸。
…………………
城中府衙议事厅。
雍安太守靠坐在太师椅上,微微阖上双眼,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案几,身侧的小吏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忽而,有衙役急匆匆跑了进来。
“启禀大人,都尉回来了。”
敲击声停了下来,太守缓缓睁开眼睛,昏黄的眸子透着些许疲惫,他皱眉沉吟了许久,再抬头,声音凝重。
“去,让他进来吧。”
“是!”
衙役应了一声,又慌忙跑了出去。
不多时,陈都尉满心忐忑迈入堂中,方见到雍安太守,二话不说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
“大人…燕玲镇…。”
可太守却是一声断喝。
“住嘴!”
陈都尉心头一颤,深深埋下去脑袋,不敢再言,心知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便听到太守大人隐然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燕玲镇酿成此番祸事,你身为一城都尉,自是逃不得干系。”
“…属下自知罪大莫及…要杀要剐,只须大人发落便是。”
到了此刻,陈都尉脸色惨白无比,恍如白纸一般,而心头的惶恐与慌乱反倒褪去了不少。
“娘希匹。”
太守目露杀机,冷森森道:
“杀你?凭你的这条命,又能抵得上那燕玲镇数千百姓的性命不成?这些且不提,城中派遣去的诸多衙役,又有几人活着回来?!”
说到此处,更是抓起案几上的惊堂木朝着陈都尉劈头砸去。
陈都尉不敢躲避,被这一下重重砸在额头上,立时肿起个老大的青包,他强忍着疼痛扬起头来,双目已是通红一片。
“大人,属下晓得,此事说什么都晚了,只是属下有一事,求大人应允。”
太守闻言,眉头倒竖,欲要发火之际,却又强按下来,只阴沉着脸说道:“你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都尉嘴唇颤抖,沙哑着嗓音,一字一顿道:
“不满大人说,属下近些年来,曾搜刮了不少的银钱,只求大人杀了我后,将这些银钱逐一分发于诸位兄弟的家中,如此,属下黄泉路上,也算死的瞑目了。”
雍安太守神色稍缓,冷哼了一声。
“娘希匹的,你想一死了之?便将这烂摊子丢给本太守不成?!”
“这…属下岂敢!”
“怎会不敢?你一死便是一了百了,可雍安城乃至燕玲镇数千百姓的血泪,又有谁来承担?!”
陈都尉被说的哑口无言,只得低头讷讷无言。
太守顺了口气,才没好气道:
“如今祸端已然酿成去,便是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本太守责令你今后戴罪立功,等平了那燕玲镇的尸祸,再作发落不迟。”
“是,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陈都尉虎目含泪,叩头拜谢。
太守脸色仍旧难看,摆了摆手,说道:“明日你可去城中招募乡勇,万不可将燕玲镇之事泄露出去,若再有纰漏,本太守唯你是问。”
陈都尉死里逃生,心头庆幸之余,忙俯首应偌。
“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太守怒气渐消,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此事你得加紧去办,若是耽搁了几日,燕玲镇即便远离官道,也难免被左近乡民发觉了异常,届时一旦泄露出去,免不了要让城中百姓惊慌起来。”
对此,陈都尉也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连连点头,迟疑了一下,才抱拳说道:“大人,城外尚有幸存的燕玲镇百姓与衙役数百人,不知这些人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