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州果断扭头就走,这地方实在没办法多待。
他离开后几分钟,在病人家属的痛哭声中,病区里的一名护工才不情不愿地走进病房,帮忙给病人擦屁股。但病人肚皮上的粪汤,在料理的过程中又不慎流进他那巨大的暴露创口深处,在一旁看着的周主任见状,顿时气得三尸暴跳,赶忙又是叫人给病人冲洗,又是紧急消毒清创,等他好一通操作完毕,病区里上晚班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到齐了。
“妈的,这下要是再感染了,救都不知道该怎么救!”周主任愤愤走回办公室。
前一天带赵九州上手术的那个女医生,也跟着担忧地附和:“不知道有没有渗到里面去,这个伤口缝得也不太好,那人也真是的,干嘛把袋子拿了……”
“神志不清了。”周主任没好气道,“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我看就是不想活了。”科室里的行政主任面无表情,先看了眼赵九州,似笑非笑地嘴角一扬,彷佛是在讨好,接着马上又对周主任道,“实在不行,就这两天给他缝合一下,先安排出院吧。什么时候能做下一次手术了,再叫他回来。”
周主任听这话,自然心领神会。
社稷城里的大医院,床位这么紧张,这个病人已经在大外科三号住院区住了一个月,但贡献了住院费却连平均水平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处理起来又麻烦。
这种“劣质客户”,当然越早打发走越好。
“缝起来是没问题,就怕肉长不拢,缝了也白缝。”周主任多少还有点良心,从技术层面解释了两句,“而且我看他现在伤口还是有水肿,现在给缝起来,加上又被粪水浸泡过,搞不好一回家马上又会发生继发性感染,再回来处理,更麻烦啊。”
“而且可能下次再来,就真的拿不出手术费了。”
带赵九州的女医生道,“别到时候,又让咱们科室里给垫上。”
“科室里给垫上”,当然不是科室来垫付,而是从科室里的每个医生护士的工资里扣。
满屋子人一听,互相之间看了看,果然各个都面露难色。
“这个人真的是……好烦!”昨天和赵九州差点起冲突的那个男医生,牙痒痒地说道,“妈的处理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别说他老婆想哭,我特么都想哭了!”
行政主任见所有人都满面愁云的,这破事儿他也不想多管,干脆对周主任道:“老周,你今天看情况把事情办了,病人只要自己同意出院,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接着又再次看向赵九州,正色道:“同学,你有什么学习上的困难,可以问周主任,周主任理论水平非常高。”
“嗯。”赵九州咧嘴笑了笑。
行政主任也跟着笑笑,完全不拿那个病人当回事,径直就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干活的人们,无不羡慕又嫉妒地看着赵九州。周主任也没多说什么,抬手看看时间,见不早了,便抓紧说道:“抓紧交班了,还得查房,一会儿又要来新病人了。”
小老板下了令,大家也就暂时放下了那个难搞的病人,赶紧进入了工作状态。
相比起那一个人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科室的正常运转比较重要。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十五分钟后,赵九州听周主任用飞快的语速,把他们这个楼层的全部六十张病床上每个病人的情况,极其简练地介绍了一遍,平均每个床位耗时十五秒……
几乎没什么参考意义,但胜在程序到位。
而且确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一会儿查房,还是得轮流再走上一遍。
交班完毕,办公室里的人就分成三组,推着各自的推车,往各自管理的病房里去。赵九州也跟着周主任和小医生、小护士、小实习生,一大群人呜呜泱泱,非常有声势地开干。
“这床昨天刚做完的,伤口还行,体温正常吧?行,再观察两天,争取后天出院。”
“这床可以今天出院了,刚好把那个加床转过来。”
“待会儿几点的手术?我不行了,我要下班了,我都刚值完日班……”
“医生,医生,我家这个……”赶着要下班的周主任,下医嘱的效率极高,说话间,很快赵九州他们,就来到了那个肚子里又有伤又有屁眼的病人房间里。
此时的屋子里,窗户大开着,臭味已经退去大半。但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附着在房间的角落里,带给赵九州很真实的工作体验。其他小医生和小护士们,也都微微皱眉。尤其当看到那个病人那道骇人又恶心的伤口,真心是一点待会儿喝下午茶的胃口都没了。
周主任也很烦躁,直接了当问道:“那你们自己想怎么样啊?想出院吗?”
“啊?能出院吗?”病人的老婆眼睛一亮。
周主任道:“你们自己想走,那我就安排你们出院,看你们自己这么想。”
“可,可他这个肚子……”女人指着男人的肚皮。
男人沉着脸,带着几分绝望,叹了口气,“出院吧,出院吧,让我死在家里好了。”
“死倒不见得会死的。”周主任道,“我先给你缝起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有可能长好……”
年轻的男医生插话道:“你早上要是不乱来,这个伤口还是有很大可能长好的。”
“就是说!”女人埋怨地看着男人。
男人一言不发。
周主任有点不满地瞥了年轻男医生一眼,又对病人道:“那你们自己想清楚,你想出院,我下午给你们安排一下缝合,弄好了马上就能走。还有这个洞……现在手术还不方便做,回家后,还要多保留一段时间,等肚子里的情况比较稳定了,再回来重新做回到原来的位置……”
“好,好……”女人点着头,又期期艾艾地问道,“那,那下一次手术,得多少钱啊?”
“这个……看他下次来的身体状况吧,不同的状况,用药各方面都有区别。”周主任道,“反正你们回去后,要稍微注意一下营养,肉要多吃,水果蔬菜也要补充好。”
“还要水果蔬菜啊?”女人顿时面露难色。
白银盟普通老百姓的餐桌上,主食和肉蛋奶都不算贵,可就是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价格感人。
赵九州还是纯屌丝那会儿,每个月最多也就吃两回新鲜的菜,以免得坏血病死掉,以及调整肠道,防止便秘。
而这段日子里,他几乎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鲜的菜叶子,全都是自己庄园里种的——那整片的草皮,大半已经被他改造成了菜地,只留下一小块,留给柳一飞拍照装逼用。
所以要不是今天听这个女人说起来,他差点都快忘了蔬菜不自由的日子。
“多少吃点吧……”周主任也知道对方的经济条件不行,可也只能这么无奈地说着,说完便带着赵九州他们,离开了这个病房,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病房里头,两口子满脸愁容地互相看了看。
女人说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三个字:“没钱了……”
男人低着头,冷不丁使劲地一捶床板。
砰!砰!砰!
连捶了好几下,再抬头看向女人,嘴唇哆嗦了几下,还没说话,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凄惨的哭声,响彻病区。
正在查房的赵九州他们,彼此之间看了看,见怪不怪的老货们,基本没什么反应,只有一个小实习生面露惆怅,叹了口气,“唉,人生啊……”
二十分钟后,周主任查完房回到办公室,飞快校对完医嘱后,立马脱下他的少校白大褂,匆匆下了班。赵九州原本也是想直接走人的,却被交接班的傻逼喊住,非要让他再待到下午两点整才能走。赵九州忍着脾气,没一巴掌抽死这货,耐着性子留下来,跟几个实习生和年轻医生一起开各种检查单,一边听那个房间里的两口子继续哼哧哼哧,哭个没完。
“他们不肯走啊。”这时一名小护士,从外面走进来,向接晚班的医生说道。
医生皱了皱眉头,说道:“他们的住院账户上还有多少钱?花完了没?”
“花完了。”小护士道,“到今天刚刚花完,一毛钱都不剩了。”
“那不走就缴费嘛!”接晚班的医生很暴躁道,“你再抓紧问问,要么缴费,要么出院,对了,出院钱还要再交一笔钱,不然等下开药都开不出来。”
“我知道。”小护士跺脚道,“我问了啊,问他们就哭,问他们就哭,就是不说走不走。”
“我不管了。”接晚班的医生没好气道,“我先去做手术,等我回来再说。同学,你去问问!”
“我?”赵九州满脸莫名其妙,抬手看看时间,这都下午一点四十多了,“我要下班了啊。”
“你有什么下班不下班的?”接晚班的医生脑子里缺根筋,愣是没把刚才行政主任的变相提醒当回,很随意地对赵九州呼来喝去,“你回家不也就是打游戏吗?抓紧的,别磨蹭,今天把这个病人弄走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一边说着,直接扭头就走。
“呵。”赵九州看着对方的背影,忍不住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好牛逼啊。非要逼我扮猪吃老虎,装逼打脸、王者归来吗?”
一旁的小医生、小护士和小实习生们闻言,互相间立马用各种丰富的表情传递看戏的心情。
只有昨晚上带赵九州的那个女医生,亲眼看到院长亲自带赵九州来报到,知道赵九州确实来历不小,小声对他说道:“同学,你忍耐一下,叶医生他脾气就这样。”
“不是脾气,是智力问题。”赵九州道,“所有的脾气和所谓的个性问题,说到底,都特么的是智力问题,智力特别牛逼的人,是会很清楚自己在社会上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并据此调整自己的面对社会的状态的。只有纯傻逼,才会拿性格当借口,但是傻逼不知道的是,性格是奢侈品,只有具备资本的人才能耍得起,普通人耍性格,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呃……”女医生没想到她说一句,赵九州能给她回一段。
一旁的年轻男医生这时有点不知死活,笑哈哈地问道:“这位大老同学,那你想怎么样啊?砸了叶医生的饭碗吗?”
赵九州却摇摇头,说道:“我是好人,我不会这么做的,他运气很好。”
“哦……”年轻男医生笑了,“原来是吹牛逼啊,哈哈哈哈……”
“嗯?我吹牛逼?”赵九州一眼扫过去,隔着几米远,盯着对方的胸牌看清后,澹澹说道,“哦……陆仁甲是吧?你跟叶医生不一样,你运气不太好。我这个人虽然善良,但我是真的脾气不好,特别无法容忍傻逼,而且最关键一点,我是真有耍性格的资本。”
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直接拨出了一个号码。
“你想干嘛?”男医生见状,立马神色一变。
赵九州却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在满屋子惊异的目光下,等电话拨通后,不紧不慢地对那头说道:“柳继心吗?我是……赵四海,我这边遇到个傻逼,叫陆仁甲,对,就在我实习的这个科室。把他调走吧,调到底下卫生院去,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了。嗯,就这样。”
说完把电话一挂,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时间针落可闻。
所有人全都看向年轻的男医生,男医生的表情有点僵硬,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呵呵一笑,“骗鬼呢,还什么柳继心?我还说我能找聂志远呢!”
可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外,行政主任就脸色极其难看地火急火燎走了进来,黑着脸对男医生说道:“陆仁甲,你出来一下。”
男医生一愣,心里还是不觉得这是赵九州的电话起了作用。
这特么才几秒钟啊?堂堂黑山总舵的总舵主,难道是条狗吗?反应能这么迅速?
可是行政主任的脸色,又不像是装的……
“怎么了?”他惴惴不安地问道。
行政主任却没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把他喊了出去,带去了科室领导的独立办公室。
……
“你们什么情况啊?”另一边,赵九州嘴上虽然不满,可也坚持不带头破坏规矩,还是走进了那个喷射病人的病房,同样烦躁地问道,“到底想不想走啊?”
病人的老婆哭啼啼地看着赵九州,脸上写满可怜。
正要说些什么,赵九州却忽然抢白道:“啊……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们,你们手术费缺多少钱啊?我给你们垫了吧。”
“嗯?”喷射病人惊讶地望向赵九州,盯着他看了会儿,又摇了摇头,“不用跟我们吹这种牛逼了,你拿不出来的,至少要十几万呢。”
“我草,你们特么的……激将法吗?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啊?”
赵九州抬手看看表,“逼我靠装逼来解决问题是不是?十几万……你把卡号给我!我现在就给你们打过去,真特么的烦人!”
“你说真的?”女人立马就满心激动地跳起来,“你没骗我们?”
“我骗你个鬼啊。”赵九州没好气道,“快快快,抓紧的,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好!好!你等下啊……”女人二话不说,急忙就拿起她的手机,哆哆嗦嗦地找帐号。
半座半躺在床上的男人,却有点不放心了,“那个……医生,我们可还不起这钱啊。”
“我知道,不用你还。”
赵九州随口道,“对了,你这病,是怎么来的?看病历上写的,是喝水喝出来的?”
“嗯……”男人很无语道,“我们那边有个净水厂,有人往里面投了毒……”
“啊——!我找到了!”
男人话没说完,女人突然尖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我报给你啊!”
她磕磕巴巴地,念出一串数字。
赵九州听了一遍,直接用自己户头上的柳一飞发给他的零花钱,给那个账户转了二十万过去。
转账完成后,看看女人,女人也低头看了看手机。
等了不到十秒钟,女人就听手机叮一声响,点开来一看,看着上面的一小串零,顿时激动地找不到北,一把抓住赵九州的手,又哭又叫道:“医生!我谢谢你!我谢谢您啊!你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拉着赵九州的手,膝盖就往地上跪。
赵九州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感谢之情,二十万买个磕头,很公平。
换了是以前的他,如果有人能出这种高价,他敢说自己能把对方磕到破产。
“行了,行了。”赵九州很澹定摆摆手,径直就离开了病房。
……
回到办公室,刚一走进屋,他就发现屋里气氛不太对。扫了一圈房间里,那个年轻的男医生,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看到赵九州回来,眼神里满是怨毒。赵九州笑了笑,说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会没命的,物理层面上的那种没命。”
男医生又怒又怕,只能咬着牙,恨恨转过身去。
赵九州又笑了笑,说道:“好啦,不过就是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至于吗?以后遇到明显背景特别硬的人,说话一定要掌握分寸和尺度,懂不懂。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归根到底,还是特么的我们的……”
“你够了没?”男医生忍不住怒声反问,一脸要豁出去的样子。
赵九州笑容微微一收,“你看你,你再这样,可就真的没翻身的机会了啊。”
男医生听到翻身两个字,总算打住了,一咬牙,“我都被你弄去乡下了,还能怎么翻身?”
“你傻逼吗?谁说在乡下就不能翻身的?特么的乡下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赵九州又拿出手机,再次给柳继心打了过去,“喂,刚才那个傻逼,他说他知错了,去乡下当支医,先给他加一级工资,过两年调回来,再给他升一级。嗯,就这样了,没别的了。”
把电话一挂。
男医生满脸懵逼地看着赵九州。
不到半分钟,行政主任就呵呵呵地走进来,搓着手对男医生道:“小陆啊,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啊,刚才我没搞清楚状况,说话的语气有点重,你要理解啊,我对你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男医生:“……”
满屋子人:“……”
“哦,对了。”行政主任又问道,“老周呢?不是让他把那个病人处理了吗?怎么还在哭?”
“是幸福的哭声。”赵九州道,“他们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嗯?”行政主任一愣,“怎么解决的?”
赵九州道:“我帮他们把住院费给付了。”
“你付了?”行政主任惊讶道,“至少得十五六万啊!”
“嗯。”赵九州道,“我给他们转了二十万。”
一边说,一边脱下白大褂,走到办公室的角落前,挂到衣挂上。
满屋子人闻言,看赵九州的眼神顿时越发卧槽。
赵九州装完这个基本谈不上什么快乐的低级逼,立马说走就走。
行政主任和大一群人看着赵九州离开后,那个男医生,忽然对行政主任说道:“主任,我要跟您报告一个事情。”
“什么?”行政主任呆呆地问道。
年轻男医生道:“刚才其实是这个同学,打了个电话,半分钟不到,我就被搞去乡下了。然后他又打了个电话,我就被加了一级工资……”
“是吗?”行政主任的眼珠子,明显更亮了几分。
满屋子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作证。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我们亲眼看他打的电话!”
“他到底什么背景啊……”
“总舵主的儿子也做不到吧?”
“别吵了!”行政主任一声大喝,看着屋里一张张面孔,想装得凶一点,可奈何脸上却满是绷不住的笑,“以后对人家客气点,等他实习期结束了,搞不好我们全院都能受表彰。”
办公室里的大小医生们,立马集体跟过筛似的点头。
一个小实习生又弱弱问道:“主任,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你别问。”行政主任满脸保密的笑容。
到了他这个层次,多少是能听到些许关于“八大家族”、“百大家族”之类的传闻了。
显而易见,这个赵四海,应该就是这些真正豪门大户里的人物。
白银盟百大家族里头,应该有姓赵的吧?
应该……有的吧?
……
早上漫长的上班时间结束,赵九州下午回到家时,朱星峰已经在书房里干坐了将近一个小时。赵九州匆匆吃了点午饭,就立刻抓紧继续上他该上的课程。
几小时后,等到课程结束,天色暗下,紫金城里少见地下起了雪,赵九州趁着王神机还没来,跟朱星峰打听起了早上的事情,“社稷城那边,前段时间有哪个地方的净水厂被人投毒了?”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朱星峰往日里收到的消息也不少,点点头道。
赵九州问道:“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可不好说。”朱星峰道,“我只看到有消息说,有净水厂的员工报复社会,往净化池里倒了好几十公斤的剧毒幻灵材料。”
赵九州眉头一皱道:“黄金盟的间谍?”
“应该不是。”朱星峰微笑着摇头,神态很轻松道,“那个员工倒错了东西,我估计他本来是想让全城变异,但是他倒的东西,是让人进入中毒状态。大部分人,只要喝点净化剂,勾兑一下就没事了,只有极少数体质特别的,跟幻灵材料结核性比较强的人才会中毒。如果是黄金盟的间谍,肯定干不出这么蹩脚的事情来。”
“那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病人,就是纯倒霉咯?”赵九州微微皱眉。
朱星峰反问:“你昨天说的那个病人,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的问题?”
“嗯。”赵九州点点头,“妈的他今天早上又恶心死我了,他拉稀,还把袋子拿了你知道吧?整个房间里,那地上,那床上,那身上……”
朱星峰听得不敢吭声。好在赵九州扯了两句,马上就又打住了,思维跳跃非常快,又问道:“那个净水厂的员工,干嘛要报复社会?”
“这我就不知道了……”朱星峰摇了摇头。
朱星峰和赵九州扯了两句就走,赵九州也不留他吃晚饭。
等到晚上七点不到,王神机一来,赵九州又继续上晚课,和王神机讨论一个激光防御装置的模型到将近十二点钟才睡。气得蜜蜜咬牙切齿,一腔热血无处发泄。
次日早上,家里的几个大美女还睡得深,赵九州就早早地去了医院。
到单位后简单地交了班,也没人使唤他干活,带他的女医生还态度异常殷勤地给他泡了杯茶,问他辛不辛苦之类的,眼神里也多出几分,赵九州能经常从蜜蜜眼里看到的那种渴望。
然而很遗憾,长得不行,赵九州果断丑拒了。
但就算长得不错,赵九州也还是要拒。
毕竟男人的承诺不能轻易违背,跟安安说好的,再找进家门就如何如何。那么天打雷噼的誓言下,如果非要打破它,赵九州自我感觉,再不济得也找个比柳老二更好看的。
眼下目光所及之处,唯一能勉强够上这条的,只有资讯堂的当家花旦丽颖。
可是丽颖已经嫁人了,赵九州对有妇之夫还存在一个心理障碍……
主要是如果拿下她,会对自己以后当盟主产生不好的舆论影响。
“所以男人呐,一定要管好自己的瘠薄!”无所事事,连手术都没让叫他做的赵九州,坐在办公室里和同样前来实习的实习生聊起了八卦。
今天上网一搜,他终于找到那个净水厂报复社会的员工的报复原因。
居然是因为他的女朋友被人抢了。
“大哥,这人也算受害者吧?”实习生苦笑着对赵九州说道。
赵九州冷冷一笑,“你懂什么?你一个连学徒都不是的屌丝,你能撑得起一个校花级别的媳妇儿吗?没有这个能力,被绿就是早晚的事情。什么是爱情?爱情就是互相看对眼后,凭生物的繁衍本能,促使双方自愿脱裤子的行为。什么是婚姻?婚姻就是互相看对眼彼此的实力后,凭理性和利益关系,促使双方自愿脱裤子的行为。
但这两点,实际上都是很容易出问题的。凭本能的,激情是会消失的,荷尔蒙是会衰退的,只要有人使用差不多的办法,趁虚而入不是难事;凭利益关系的,人家可以付出更大的好处来截胡。除非怎么样呢?除非就是刚刚好,两个人很适配,而且刚好你也有能力,为这段关系,构筑一个抵御外部威胁的屏障。
那反过来看那个净水厂的员工,他有这个能力吗?他没有,他找了一个明显优于他这个身价可以找的女人,那是运气。但是当运气碰上硬实力,运气很快就被消耗完了。
他被人绿,女人的问题吗?是撬他墙角的那个人的问题吗?是,但也不完全是。归根结底,是他个人实力的问题。你像我,谁敢绿我?谁敢绿我一下,我保证他们祖上辛苦传下来的基因,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呃……”实习生有点脑子宕机。
赵九州又继续道:“当然了,我们做人,大是大非还是要讲的,这个人是不是受害者?是的,他被绿了吗?绿他的那个人,是不是王八蛋?那当然也是的。那这个人被绿了之后,又向水里投毒报复社会,他是不是王八蛋中的王八蛋?很明显,肯定是的,对不对?”
“嗯……”实习生不说话了,就听赵九州滔滔不绝地鬼扯。
赵九州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继续道:“所以啊,他不冤的,这个人没什么出息,女朋友被人抢了,结果却向跟这件事完全没关系的人下手。这特么脑子就有问题。实在有气,去把那个抢他女朋友的人乱刀砍死嘛,全社会都会同情他的。这事儿我前段时间太忙,我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他要是真那么干了,我会给堂部打招呼的,至少不会给他判死刑,无期就差不多了。你抢我女人,你夺走我的人生;我要你命,我失去我的自由,双方都付出了对等代价,是不是?”
实习生:“嗯……”
“唉,可惜啊,那个怂逼……”赵九州摇着头,叹了口气。实习生却弱弱道:“也不能完全怪他怂吧,抢他女朋友的,是一个分舵副舵主的儿子……”
赵九州道:“分舵,还副舵主?算个瘠薄呢?连瘠薄都算不上……”
“大哥,对你来说,可能确实连瘠薄都算不上,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副舵主就是天大的官儿了啊。”实习生苦笑道,“我们这些普通人要是家里有个副舵主,能在外头横着走了。”
赵九州不由问道:“你家里是干嘛的?”
实习生道:“就是普通双职工嘛,我爸是学徒,我妈是学徒临时工。”
“那还行啊。”赵九州的“还行”标准变化不定。前一秒还看不起副舵主,这会儿那这位同学家里的学徒跟自己家过世老赵的外门弟子一比,又觉得好像不差。
这中间细分下来,可差了足足四五级。
“那你呢?你家里……很厉害吧?”实习生用很期待的眼神,又反过来向赵九州打听道。
赵九州笑了笑,照实道:“我爸妈也是普通人,不过我自己现在不一般。”
“你自己?”实习生从期待变成好奇。
“不要问,我特么正隐瞒身份呢……”赵九州已经失去说谎话的能力了,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就当我是个普通人好了,过了这段实习期,我们基本上就永远不会见面了。”
“啊……”实习生听到这么直白的话,心里微微不爽兼失落了一下,可还是马上挤出笑脸,勉强地笑道,“好吧,大人物的世界,我们摸不到啊……”
赵九州不置可否。
实习生也不再自找没趣,打开办公微机,开始写他管的那几张床的病程录。
赵九州早就把该干的事情都干完了,这大早上的,手术也没人叫他去做,他干脆就掏出手机,查找起了那个绿帽男的其他消息。
很快的,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一条今天才刚刚发布的,关于那个抢他女人的副舵主儿子的消息。抱着看八卦的心情慢慢看起去,眉头却忍不住地微微皱起。
“孙果果在我们那边横行无忌好几年了,蒙学的时候就经常惹事。五六年级的时候就开始交女朋友,后来八年级那年,听说是动了他们的老师。女老师,很漂亮的。吃了亏以后去告,结果他们那片的司刑部,正好是孙果果他爸分管。结果你们猜他爸搞出了什么骚操作?居然特么的反过来说那个老师,勾引未成年人,把被孙果果迷叉的那个女老师被判了。
后来那个女老师坐了两年牢出来,工作也丢了,编制也没了,后来听说是嫁了个很不怎么样的男人。一直被那个男的家暴,就自杀了。孙果果屁点事儿没有,去了社稷州下面的一个总舵学术院读书。听说进学考试分数都不够的,还是被搞进去了。要说他爸是关系真硬啊,这都能摁下去,还不耽误孙果果进学毕业后出来升官。
去年这件事更特么鬼扯。去年不是社稷城里出乱子,变异闹得很厉害,封城了嘛。孙果果想出去兜风,就给自己弄了个外卖小哥通行证。有天突然心血来潮,还真接了个单,结果好死不死,就接到那个绿帽男家里的。开门的是他女朋友。孙果果一看,当天晚上就趁着那个绿帽男上夜班,跑去他们家里搞事情,妈的撬门进去的,你们敢信?
后来孙果果就在那个绿帽男家里睡了一早上,等到晚上那个绿帽男值班回来,直接就跟孙果果开干了。可惜也打不过,孙果果还让他去告。绿帽男也去告了,可惜告了两个月都没告成,他们单位的领导还威胁他,说再闹事就要开除。然后就这两个月的时间,那女的就被孙果果勾搭走了,孙果果还拍了两个人的动作片寄给他。
说实话,我要是那个绿帽男,我特么也报复社会啊!全世界都针对老子,我还活个毛啊?!所以你们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呵呵,我就是那个绿帽男他爸!今天在这里留下这个帖子,我现在就去找孙家那对王八蛋父子同归于尽。要是我没干成,也希望这个帖子能被大家转发出去。我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是有天理的!”
帖子就写到这里。
赵九州又看看时间,是早上6点12分发出来的。
他抬手看看表,现在是6点35分,二十几分钟前的帖子而已。他赶忙在底下留言:“卧尼玛,好一个敢作敢当的亲爹,我支持你!有困难联系我,我帮你!”
刚发出去,正在等对方回信。
刷新了一下,忽然就发现自己的回帖不见了。
“什么情况?”赵九州眉头再皱,又重新回了一条。
按下发送,却被提示自己的帐号存在异常,无法发送。
马拉个币的,炸老子的号?
你特么哪个单位的?
赵九州的号你也敢炸?!
“你妈逼的……”
赵九州这下就不爽了,直接点击页面上的投诉,可刚一按那个键,却见整个帖子,都消失在了面前,他微微瞪起了眼睛,脸色逐渐发黑。
“狗日的什么论坛呐?你好大的官威啊……是要造反吗?!”
他一声怒喝,吓得坐在一旁的实习生,猝不及防地一哆嗦。
“怎么了?”实习生看着赵九州生气的模样,怯生生地问道。
赵九州脸上的怒气,却又慢慢退下去,嘴角上扬,露出冷笑:“好,很好,不要脸是吧,那就不能怪老子了……”
他拿出手机,翻了两页,翻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休息时间,社稷会掌门办公室里,孙全策的值班秘书接起了电话,“喂,请问哪位?”
“我是赵九州。”
“赵四海”当着瞪大眼珠子的实习生的面,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孙果果,你们认识吗?”
“呃……”电话那头,孙全策的值班秘书,脑子里空白了几秒后,才缓过神来,“赵……赵部长,赵堂主,您要找的这个孙果果,您是找他有什么事吗?”
“嗯,有事。”赵九州道,“我要借他一件东西,装个逼。”
秘书问道:“借……借什么?”
“人头。”赵九州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