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好处都,他就支持谁?他真这么说的?”收到莫怀仁回复的云逐北,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他还想要什么好处?戍卫堂副堂主还不够吗?”
莫怀仁却已经没什么继续搀和的力气了,叹惋着道:“云堂主,我看别的几家,也少不了要跟他接触的。这件事不到最后关头,看样子是很难有答案了。我个人方面,也不想再有什么调动了,这辈子活到现在,还剩多少日子,谁也不说不清。
我想就这样吧,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地在学术院里过完余生,紫金城的生活条件挺好,气候也好,夏天不热,冬天不冷的,我的老婆孩子,也不想再搬来搬去了……”
云逐北听莫怀仁说着这些话,情绪慢慢也平复下去。
“有机会的话,我再帮你争取个中将。”云逐北略带歉意地说道,“就当每个月多拿点工资,日子过得也舒心点。”
莫怀仁笑了笑,道了声谢,便挂断了电话。
云逐北站在话机前,沉默了许久,忽然又一咬牙,给马尔西打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玄师阁盟主办公室内,两个人碰了面。
“赵九州要是支持柳家怎么办?”面对已经暗地里和聂家妥协的马尔西,仍然以为自己和马尔西是盟友的云逐北,向马尔西提出了新的问题,“十二月份,盟堂还有最后一轮长老级人事调动,柳相龙虽然没可能进五大堂,可万一要拿公务堂堂主的位置呢?”
马尔西对云逐北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不就是想把水搞混,他好把自己元帅身份的作用最大化吗?可老马毕竟已经动了弃权的心思,马家的实力不足,想上位也没戏,这种情况下,不站任何队,对马家才是最有利的。若干年后,他唯一的儿子马可,或许还能有出头之日。可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押错宝,今后马可被人针对报复,他可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以他的宗师身份,最坏的情况下,最多只能保住马可一条命。
所以马尔西对云逐北的假设,已经没有配合的耐心,只是淡淡反问:“他要,我们就给吗?”
“可万一赵九州替他要呢?”
云逐北道,“柳相龙原本在十八年前就有资格当盟主,现在不过只是要个五大堂之外的护法长老堂主的身份,别家就算不看他的面子,还能不看赵九州的面子?”
“然后呢?”马尔西道,“五大堂都还没出头,柳相龙就能挤掉你和聂志远,当上盟主了?”
“怎么不可能?”
云逐北继续危言耸听,“迈克尔温莎,赵九州照样像杀鸡一样,说杀就杀了!”
“一派胡言!”马尔西听云逐北说出这么离谱的话,终于忍不住了,看着眼前这个已然利令智昏的白银军大统帅,老马沉下脸道,“你现在与其在这里跟我商量这个,还不如直接找赵九州谈,你跟我能商量出什么东西来?”
云逐北被马尔西一问,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道:“老马,你是不是答应别人什么了?”
“我还能答应别人什么?”马尔西面不改色,矢口否认,“最后这三个月的活儿,我干完就收拾行李走人。以后我就在家里待着,也不在你们面前晃来晃去了。”
云逐北却完全没被他带偏,只是重复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答应别人什么了?”
马尔西继续避而不答:“我现在手里,还剩什么筹码,能值得别人找上我?”
“是谁?”云逐北直接就确认了,单刀直入,“我猜猜,聂家?”
马尔西的神情,明显刹那间不对了一下。
云逐北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间,顿时火冒三丈:“马尔西!你出尔反尔!”
盟主办公室外,盟主办公室机要处的科员们,听到云逐北的咆哮,各个伸长了脖子,又立马被各自的领导小声教育回去。
几个开个门的屋子,立马很自觉地纷纷自己关上。
可云逐北的声音,却越来越大:“聂家承诺了你什么好处?换我上去,难道给不了吗?!”
“够了!”马尔西也不憋了,反正只剩三个月的代盟主任期,他还装个瘠薄,一巴掌砰的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高声怒吼回去,“让你上去,你是听你自己的,还是听赵九州的?现在没有赵九州撑腰,你上得去吗?那赵九州扶你上去,你当了盟主,盟堂是听长老院和盟主的,还是从今往后就改姓赵了?!”
云逐北被马尔西吼得眼珠子发直。
两个人沉默对视着。
云逐北盯着马尔西坚定的眼神,慢慢的,嘴角微微抽动。
“呵……好,呵呵呵……”
云逐北有点魔怔地笑着,指了指马尔西,然后拿出手机,直接给赵九州打了过去。
并且打开了免提。
“赵部长,我是云逐北。”
“嗯。”
“我想当盟主,我就任后,提名你担任盟下戍卫堂堂主的职务。”
“好,成交。”
赵九州干脆利索,结束了通话。
玄师阁的盟主办公室里,马尔西简直要炸了,“云逐北!你疯了?!”
云逐北眼神阴鸷地看着他:“马盟主,这是你逼我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个盟主,我非当不可!”
……
“我草,云堂主决心真大,我欣赏他……”
紫金城赵家庄园的二楼大书房里,赵九州对目瞪口呆的朱星峰说道。
朱星峰闻言,嘴角微微抽动,心里有槽想吐,却硬是憋住了。
这个下午,赵九州心情大好,上课效率也高。
而社稷城那边,却是一片混乱。
除了马家、云家和柳家之外,其余五家迅速汇聚到一起,对云逐北的举动,展开了义正词严的谴责,一场会从下午开到晚上,直到十二点,才好像商量出什么结论来。
会议结束后,花家家主亲自给云逐北打了电话,劝说云逐北收回对赵九州的承诺。
可云逐北就是死硬着不同意。
最终双方的谈判,在充分交换过各自的意见后,不可调和地走向了崩盘……
……
“说明什么?”次日清晨八点不到,十三先生向赵九州提出了问题。
赵九州想了想,放下了手里的《新世代全球通识大纲》,低着头,盯着地板,来回走动,缓缓说道:“上到前文明时期的六百年盛世,中到废土时期的艰难抗争,再到新世代格局的形成,每一个时期,都由一个绝对的声音在领导。不论是治世还是乱世,真正的声音,永远只能有一个。这个声音,往小了说,是人类需要英雄,往大了讲,是人类需要共识。
只有统一了思想,形成了共识,人类的组织结构,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和最大的作用。反之如果无法形成共识,那么所有的组织结构,就只能看作是一层浮灰,不管雕刻得再漂亮,风一吹,也就没了。权力源于力量,但权力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却需要通过共识来放大。
反过来,如果共识幻灭,一群人各有各的想法,互相之间无法说服对方,就更谈不上领导,一盘散沙的情况下,人类的社会群体性就等同于零。原本聚在一起能消灭成千上百万怪物的队伍,这时候只要碰上几百几千只怪物,就会反过来被怪物消灭。
我这几天读到一部生物科普读物,里面讲到蚂蚁和蜜蜂的社会群体分工,虽然它们的智力远不如人类,可是从社会结构来讲,这群动物,是完全遵循自然界规则和生物本能在行为的。
相比之下,智力更高的人类,因为有了情感个性,很多时候,一些人自以为聪明,特立独行,实际上他们的行为,已经背离了自然规律和生物本能。
这群人,我不客气地讲,其实比猪还蠢。
野猪都知道跟着自家的猪跑,但某些人却始终无视自身所处的环境,非要和整体环境、现有规则对着干,一味强调个性,为反对共性而反对共性,为反对共识而反对共识。
所有的其他声音,实际上,应该被称作统一声音下的其他声音。一元之下的多元,才是长久的、有效的多元,否认一元的多元,实际上就是无法达成共识的混乱。
失去共识,就失去力量,挑战共识,就会被群体所抛弃。
所以这种情况下,一个组织团体,只能有一个老大,这个老大,不仅要起到领导群体,使群体找到正确的生存方向,还要维持共识,使群体不至于从内部崩溃,维持群体的存续。而群体内部不崩溃,又是群体得以面临外部压力,继续生存的前提。
所以人类的文明轨迹,就是不断地从一个又一个的小共识,变成对更大命题的共识。无法聚拢共识的领导者,就是无法聚拢人心,群体就会崩溃,文明就会失去方向。
那么说回到云逐北,我觉得,他可能上不去了。
除非其他人,又对这个情况,形成了统一的新共识。”
十三先生问:“比方说?”
赵九州道:“比方说,他们不支持云逐北,就会被我弄死。”
十三先生问:“那你会这么做吗?”
赵九州笑了笑,“我又不是傻逼,七大家族顺理成章的效忠,总好过云逐北孤注一掷的投诚,我早晚都要当盟主的,戍卫堂堂主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