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有轻微的夜盲症……”正在这时,阿玖再次开口了:“但是不严重,而且不是先天性的,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嗨,我说这个干什么……对不起啊,你就当没听过吧!”
开玩笑,哪有听到了当没听过的?
杜斯年一边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一边问:“什么心理因素?”
“……”彼时,阿玖后悔自己的嘴快。
她轻咳一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前几年吧,大概我十岁的时候,曾经被绑架过一次……我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子里好几天,出来时还失明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就好起来了,但是却留下了后遗症……”
杜斯年的眉头皱了下:“你是说夜盲症,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阿玖点头:“是啊……不过真的是很轻微的,不算很严重,不然我晚上都不敢出门啦。”
杜斯年“恩”了一声,似乎没打算继续纠结的意思。
阿玖便也没有再多说。
两个人就这么手牵手的走了一会儿,突然,阿玖看见前面的不远处,似乎有点儿微光。
她眯了眯眼睛,仔细看了,没有看错,的确是有光。
……
今天是何老爷子的生祭,何老太太其实中午吃过饭就过来了。
何老爷子还在时,跟何奶奶感情很好,以至于老爷子走了,何奶奶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不了。
尤其她知道何爷爷喜欢热闹,让他一个人在这清冷的大山里,何奶奶舍不得,所以每年老爷子生祭,何奶奶都会来陪着何爷爷说会儿话。
一般会待上一下午,天黑之前会回去。
但老太太上次闪了腰,毕竟年岁大了,今天不知怎的,又特别伤感,呆的时间就长了点。
如此,下山的时间便晚了些,十一月份,天黑的很快,老太太觉得时间够,倒也没怎么着急。
可谁曾想到,这下山路上就遇到了点意外,老太太的脚扭了。
云镇本就偏僻,这山窝里更是没有人烟,老太太摸手机想要打电话,手机居然也不见了踪影。
她今天来看老爷子,是没跟任何人说过的,怕是没人知道,这天色越来越黑了,十一月份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老太太穿的不少,可再不少,这山里风大,她那么大年纪,也是受不住的。
老太太觉得,或许这就是命,自己今晚,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不过,也好,这么几年,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也是挺无聊的。
若不是来了阿玖和她母亲,这生活,她都察觉不出滋味了。
说起阿玖,她开始想,这孩子今天一早去了南城,晚上会回来吧。
她走的时候也没说个点,但想着一天来回,路上就得五六个小时,只怕会很晚吧。
她原本打算着,等回去之后,去医院看看顾怜影,所以中午就将门廊的灯开了,就是怕那孩子回来后看见房子黑漆漆的害怕。
现在应该很晚了,也不知道阿玖回来了没有。
她坐在这山里,几个小时了,身体冻的发冷,但是心却是平静的,甚至想着今晚若真的冻死在这里。
那明天或者这几天来发现的人,能不能将自己跟丈夫葬在一起,是了,一定会的。
她早两年就对儿子嘱咐过的。
也没什么遗憾了,她想。
她带了一盒火柴,原本是给丈夫烧纸特地带的。
这会子,这火柴倒是成了她打发时间的物件,时不时的点上一根,那微小的火苗多像是人脆弱的生命。
灿烂的燃烧过,然后没一会儿,就灭了。
不过,至少灿烂过,也算不错了。
她这么想着,就接着一根火柴一根火柴的点,也不知道点了多少根,一根火柴差不多要被点完了。
当最后一根火柴都熄灭,何老太太想,差不多了,就像自己一样,也该熄灭了。
她略微叹了口气,打算强撑着精神回去——回到老爷子的坟头去。
她的脚扭了,没法走路,下山也不大可能,指不定一个不小心就摔死了。
但是爬着去老爷子的坟头,应该是没问题的。
因为距离,也不算特别远吧,总归能在冻死之前,爬到的。
“奶奶——”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传来,何奶奶怔了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紧接着,又是这个声音,再次喊:“奶奶——是你吗?我是阿玖……奶奶,您说话啊!”
何奶奶坐在那里,看着不远处有光,也看不清人。
但是她确定了,那不是幻听,她捡来的孙女儿,阿玖,来了。
……
杜斯年跟阿玖将何奶奶送到医院时,已经是差不多十二点左右了。
何奶奶的脚扭了,医生检查了身体,发现腰部再次闪到了,但是不严重,其他都还好。
阿玖多少放下了心,一直到何奶奶睡着,阿玖才从病房出来。
杜斯年一直等在外面,拿着手机玩游戏,又是俄罗斯方块。
看见阿玖出来,杜斯年淡淡抬眸:“睡了?”
阿玖点了下头,杜斯年收起手机站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去。”
阿玖却没有走:“我……我在这儿陪床吧,正好我妈妈也在住院,也省的明天一早再过来。”
杜斯年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勉强的意思,说:“……那我走了。”
说完,真的转身就走,毫不留恋的。
“杜斯年——”阿玖叫住他。
杜斯年转眸,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似乎等着他说。
阿玖再次嗅到了淡淡的桂花香味,那味道在这个寂静的夜弥散在她的感官里,更显得意味绵长,让人忘不掉。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阿玖说。
杜斯年淡淡“恩”了一声,嗓音有点嘶哑。
“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到家了给我发个短信报平安可好?”
杜斯年秀气的眉头皱了下,报平安?这种事情他从来不做。
也觉得没必要。
但……
“可以。”
他淡淡的说完,黑眸扫过少年娇俏晕红的脸颊,什么都没说,迅速转身走了。
没有再道别,也没有再回头。
阿玖依旧是站在那里目送,一直到他的身影拐进了电梯,消失不见了,才侧身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