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的齐齐整整，也挺洋气，看起来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就这么没礼貌。”
“她不说话，我都能瞧出来，她对我家，对咱们这地儿，多嫌弃。”
“我给她倒口茶水，她愣是一口没喝。”
“吃饭的时候，还热水烫筷子，拿自己的手帕擦桌子，那个讲究的，跟我们家有毒似的。”
秦嫂子像是来跟季黎倒苦水的，话说的啧啧有声，直摇头。
“我总算知道，部队里为啥都拿宋营长媳妇儿不肯随军调侃他，就这么娇气的媳妇儿，人家当然不能来跟着他过苦日子了。”
“宋营长也是，咋娶着的这么个祖宗…”
说着瞧了眼季黎的肚子，又竖掌遮嘴，压低声说：
“听说都结婚五年了，肚子一直没个好消息，按理说宋营长年年歇假都回去…”
季黎闷头吃面，默不吭声听她念叨人。
她面也吃完了，就端着碗去一旁洗干净，还给秦嫂子。
灶里的火也升起来。
秦嫂子念叨完，看时间也不早，就拿着碗站起身。
“我回去看看，你也累两天了，赶紧洗洗睡吧啊。”
季黎点点头，送她到院子里。
正好隔着矮墙，看到隔壁院子里，宋建功摔上门走出来，那气势和大迈的步子，看起来还带着气。
宋建功也看到院子里的季黎和秦嫂子。
他稳了稳呼吸，沉声说，“嫂子，麻烦你替我先照顾她，让她在你家住一夜，我明儿一早跟上头请假，就安排送她回去。”
秦嫂子一愣，“回，回去？”
这大老远的跑过来探亲，小两口不该黏黏糊糊，给安排着多住两天？
宋建功什么都没说，扭头大步出了院子，就那么气势横横的走了。
秦嫂子怔怔眨眼，又看向身边的季黎，小声说。
“这是吵架了吧？”
季黎摇摇头，没说话。
——
预考结束，又知道周驰过不了几天就能回来。
季黎的心情，也总算清闲下来。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爬起身，自己蒸了个鸡蛋羹吃。
吃过饭，就搬了把凳子，走到院子角落的一小块儿自留地旁，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拿把小薅锄松土。
她肚子窝不住，就微微歪着腰，锄一会儿地，停下来坐着歇会儿。
正低头忙活着，就听见背后传来秦嫂子的笑声。
“干啥呢你这是，刨地要种菜啊？”
季黎回头，就见她立在院墙边，正抱了一簸箕的米在簸。
她笑了笑，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刨地，一边儿跟秦嫂子闲聊。
“闲着没事儿，这地荒着也是荒着，种点儿花儿。”
秦嫂子惊讶，“种花儿？”
季黎就笑说，“这地方太干了，要种菜，我得像嫂子一样勤快，天天浇水，施肥，松土，那我哪受得了？”
“不如种点儿好打理的花，不用那么麻烦，开起来还好看，这院子就是太秃了。”
主要是地太干，气候也干燥。
秦嫂子院子里那块自留地，辛辛苦苦种一些菜，长势也不怎么样。
季黎没那么务实，她两辈子都闲散惯了。
院子里种点儿花，符合她这个有闲情逸致的人。
秦嫂子哈哈失笑，“你费半天力气，不种菜，你种花儿，哎哟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们这些文化人都咋想的。”
季黎也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秦嫂子又问，“那你打算种什么花儿？你也说了这地不好，我觉得花儿更娇气一些，没准儿还没有菜长得好。”
到时候再白费半天力气，结果什么都没落下。
真不明白季黎瞎忙活什么。
季黎锄地锄累了，就放下笑薅锄，慢慢站起身来。
“种点儿不吃水的花，鸡冠花，月季，波斯菊啥的，我倒有点经验。”
上辈子她的花圃，打理的还挺好的。
秦嫂子要笑不笑的点了点头，“那成，那我就看你这花儿养起来，到时候好看，移给我两盆儿。”
季黎，“成，嫂子到时候随便挑。”
两人正说笑着，就见街上道路那头儿，一道军装笔挺的身形大步朝这边儿走来。
秦嫂子眯了眯眼，“哟，是宋营长来了，准是来接她媳妇儿的。”
她拍了拍手，把簸箕端起来撑在胯侧揽住，悄声跟季黎说。
“俩人闹离婚呢！”
季黎听言也不由惊讶了一下。
这年头，闹离婚的可不多。
秦嫂子还想说什么，见宋建功越走越近，就收了话头儿，扬起笑脸跟他打招呼。
“宋营长来啦，弟妹在屋里内，你进去吧。”
宋建功面无表情的，朝两人点了点头示意。
“昨天麻烦你了嫂子，我这就进去领她走。”
“不麻烦不麻烦！”
秦嫂子忙笑着说，等人进了屋，这才笑脸一收，飞快的告诉季黎。
“他那媳妇儿，我眼瞅着就是嫌弃这地方儿，连带瞧不起宋营长。”
“你说现在闹着离，咋想的，，就为离婚，还不远千里找到部队来，那是一点儿都不顾及宋营长的脸面。”
“早点儿，你倒是别结啊…”
季黎唇瓣浅抿，摇了摇头，轻声说她。
“嫂子快别说了，一会儿再让人听见。”
话刚落声儿，屋里就吵吵起来。
“我不走！这事儿办不成，我哪儿都不去！”
“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我不要脸？你扒着不放，有什么意思？倒成我不要脸了？”
“离也得等个时间，哪儿就那么快？你能不能等我回家的时候再商量这事儿？”
“我不等！你提交离婚报告，我就走。”
“林英！”
“宋建国，你喊也没用，我受够了，你别再耽误我，我没那么多时间这么跟你耗着的！”
“你…，我不想跟你吵，让人听着不好看，你先跟我走，我们换个地方儿说。”
耳听两人是快出来了。
季黎轻轻推了推秦嫂子，就自顾转身往方才坐着的方向走去。
刚走几步，就听秦嫂子家客厅门‘吱呦’一声。
宋建国，“嫂子，给你添麻烦了，人我带走了啊。”
秦嫂子，“唉，不麻烦，就走啊？吃了午饭再走呗？”
“不了，我那边儿还着急有事儿。”
宋建国含糊了一句，抬眼见季黎也立在院子里，就客气喊了声。
“弟妹，走了啊！”
季黎侧身看过去，也瞧见跟在他两步后的年轻女人。
她浅笑点头，“宋营长慢走，嫂子好。”
宋建功的媳妇儿林英，淡淡瞥了她一眼。
看到她挺着肚子，视线在她肚子上落了落，眼神微闪，点了下头。
“你好。”
她身形又瘦又高挑，烫着头发，穿裙子背挎包，很洋气，就是肤色偏黄，脸上表情也很不好看，这让她看起来很显老。
宋建功已经走到院门外，不耐烦的催促她。
“你走快点儿！赶紧的。”
林英冷冷看他一眼，气冲冲地大步走出院子，先他一步往接头走去。
目送两口子离开的背影，秦嫂子和季黎对视一眼，表情唏嘘。
她又抱着簸箕走回墙头上，靠在那儿跟季黎说话。
“不是我说，这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咱们找这样的男人啊，你要不愿意跟着他吃苦随军，那也别想着以后有什么后福。”
“天底下不光是夫妻，就是再好的关系，常年聚少离多，再见了也亲不起来。”
“我当年，就从她这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