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气温微凉。
季黎没再穿裙子，而是换了简单的白色喇叭袖衬衫，搭条黑色直筒裤，半干的头发简单编了条辫子垂在肩侧。
打开房门，就瞧见立在走廊里的周驰。
周驰微垂头看着她，幽黑眼眸里溢着层温热漆光。
“我送你过去，顺便看看你的脚伤。”
季黎樱唇浅抿，并没有拒绝。
“谢谢你。”
毕竟，她是不指望周鸿会专程送她回来。
马上天就要黑了，她可不想在医院过夜。
有专车接送，傻了才拒绝。
周驰嘴角浅勾，伸手扶她，“脚还疼的厉害？我…”
“不用扶，已经没那么疼了。”
季黎躲开他手，清柔婉拒。
她扶住门框，没着急抬脚下楼，只看着周驰浅浅弯唇，柔声跟他道谢。
“刚才，真的谢谢你。”
周驰喉结轻滚，低笑挑眉，眼尾浮着笑意垂眼看她。
“又谢我？你怎么总谢我？”
“因为你总帮我。”季黎如实说道。
她清亮的眼里尽是真挚，“周驰，从你回来到现在，一直在帮我。”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做不到不管扬扬，也做不到及时清醒，坚持跟周鸿离婚。”
“包括今天，如果不是你挡在前面，坚决维护我，强硬拒绝周鸿，换做是我一个人面对，绝对没有那样的勇气，对着爸坚决去说‘不’。”
她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浮现上辈子很多事。
再面对周驰端阔硬朗浅含笑意的眉目，季黎只觉得一阵鼻酸眼热。
周驰看她像是想哭，脸上笑痕瞬间僵住。
五大三粗的硬汉，眼里掠过丝丝无措和紧张，“季黎，你…你别哭…”
季黎没哭。
她还笑了。
眼泪甚至很神奇的并不往外流，在眼眶里渐渐变浅。
她含泪莞尔的面庞，深深刻进周驰眼底。
心头浮动的无措和酸楚，像是因为一击无形的重重戳盖而震碎。
剩下的，只是震颤后的悸动和酥麻。
周驰舍不得移开眼。
他喉结滚动，启唇想说什么。
千言万语，都被季黎一句清柔细软的‘真的谢谢你’，堵了回去。
她说‘谢谢你’，说了三次。
仿佛少说一次，都不足以表达出，她心底无比沉重的感激。
因为她只能尽力回报他的好，却并不能竭力给他更多。
季黎不想太煽情。
见他已经换了身衣裳，借此转移话题。
“先前在外面淋透了雨，回来到现在，你也没顾得上洗澡，晚点儿我们回来，给你熬红糖姜水喝，免得感冒生病。”
周驰因为她这句关心，瞬间心情开朗。
他垂眼笑了笑，轻舔唇瓣嗯了一声。
“走吧，早去早回，天快黑了。”
两人下楼。
周鸿已经等的不耐烦，“磨磨蹭蹭天都黑了！过去开车都得半个多小时，快点儿！”
说完，他当即拎起手包就往外走，一步都没等。
周驰和季黎才不着急。
两人看向周老爷子。
季黎柔声开口，“爸，我们去了。”
周老爷子眉眼温沉，视线扫过两人，微微点头。
“开车慢点儿。”
要不是他腿脚不便，他也是挺想跟着去看看的。
毕竟是亲孙子，孩子又那么小，周老爷子到底是担心记挂。
季黎走的慢，周驰也放慢脚步陪着她。
好在军用吉普车还停在巷子口，不用走很远。
两人驱车从大院儿里出来，周鸿的车还停在大院儿外的街边。
他等的不耐烦，正想抽支烟，没想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旁边，还按了下喇叭。
周鸿下意识转头。
透过车窗看到坐在军用吉普车里的周驰和季黎，眼里怔愣了一瞬。
不过也只一瞬，就恢复一脸的嘲讽和冷笑，甚至翻了个白眼。
“早说不用拉你们，耽误我时间…”
周驰侧颊冷峻，“哪个医院？”
周鸿抬手捏住烟蒂，懒懒扭转钥匙点火。
“市第一医院。”
旁边的军用吉普车，‘轰’地一声疾驰而去，直接甩下一排车尾气和水花。
暴雨后路面坑洼水渍很深。
溅起的泥点子噼里啪啦洒在车窗玻璃上。
周鸿猝不及防，整张脸僵住。
“艹！周驰！尼玛的…”
他气的脸色难看，骂骂咧咧一脚油门儿追上去。
只可惜，军用吉普车已经跑的没影儿，而遇上这不太好的路况，军用吉普的底盘儿和车速，是他这辆小轿车望尘莫及的。
周鸿咬牙切齿，狠狠拍打方向盘，骂的更狠了。
好在，只他自己气个半死。
周驰和季黎是听不见，当然也不痛不痒。
周驰这一招故意使坏，季黎看在眼里，也忍俊不禁。
她心情总算好了点儿。
见她笑，周驰眼尾也跟着浮起笑意。
“午饭也没吃，反正也出来了，不如一会儿到了医院附近，先找个地方吃了晚饭，再过去。”
季黎迟疑，“会不会太晚了？”
“晚什么？”周驰扫了眼她的脚，“你要疼的厉害，我们当然还是先看脚要紧。”
“没有，没什么事了。”季黎忙动了动脚，示意自己没事。
“本来也只是崴了一下而已，当时有点疼，已经没大碍了。”
本来她也没崴到，不过是装的而已。
原本还想着，要是她崴了脚，没准就不用去了。
谁知道，周老爷子还是亲自开口问她。
那她当然不能拒绝的太干脆，只好迂回委婉一下。
周驰又看了一眼，见她脚腕儿动的灵活，这才放了心。
既然季黎的脚没事儿，那他更不着急了。
“那就更不晚了，反正天都要黑了，注定今晚是回来的很晚，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要紧？就算咱们饿一夜，那孩子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院。”
他不容置喙自作主张，“先吃饭，吃饱了再过去。”
季黎听他安排，没再说什么。
到市第一医院附近，已经是快八点。
天色已经暗下来，但城市里跟郊区不同，军区大院儿那边就在城北郊区。
这时候华灯初上，城里好像才真正热闹起来。
医院附近就有很多卖吃的，南边巷子里，是一整条的小吃街。
周驰停好车，带着季黎找了家小店面，两人点了五个烧饼，连带两碗小馄饨。
季黎一个烧饼没吃完，馄饨也只吃了半碗。
剩下的烧饼全进了周驰肚子里。
他甚至还毫不嫌弃的问她，“你要不吃了，剩下的我吃？”
季黎眨巴眨巴眼，脸上掠过丝不自在。
“我…我不吃了，可是…”这是我剩下的呀。
周驰没听可是，直接端过她的碗，呼噜呼噜几下，连汤一块儿喝了个干净，半点儿没浪费。
季黎，“……”
周驰一脸稀疏平常，起身过去结账，又回头招呼她。
“走吧。”
季黎微抿唇，默默站起身。
到底是来看病人的，不好空着手，走到街口的水果摊儿，周驰又主动买了一网兜苹果。
季黎看到不远处有供销社，想进去看看，好歹给孩子买点东西冲冲样子。
周驰一把拽住她，“干嘛去？”
听她说给周扬买东西。
他有点儿好笑，“八个月大，你给他买奶粉还是买麦乳精？周鸿不缺那玩意儿，省省。”
季黎欲言又止。
心说，总不好就拎一兜子苹果去吧？
孩子也不能吃啊。
周驰垂眼看了看她，最后摇头叹了口气。
“走吧，车上不是还有中午剩下的零食？我看你都没怎么碰，一块儿拎上去。”
季黎一想也是，何必再浪费钱。
于是，两人回到医院，又拎了那兜子零食。
这才进了住院楼，打听到小周扬的病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