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帝炫天微微侧头,冷声问道。
“皇后娘娘问王爷,王妃,可否让十九过去说话。”芳姑嬷嬷的声音从大门外传进来。
御凰雪坐起来,秀眉轻蹙,小声说:“我去一趟吧。”
“躺着吧。”帝炫天摁下她,披着长袍,缓步过去。
御凰雪用手指勾起了帐帘,从缝隙往外看,只见帝炫天正打开大门。长长的衣袍大敞着,风从门缝中撞进来,将他的袍子高高撩起,乌发也跟着胡乱飞舞。
“王爷?”芳姑看到他,不由得一楞。月色朦胧地映在他的脸上,微方的下巴还留着两个齿印。衣袍里是他结实的肌肉,覆着一层薄薄汗光,被月色温柔照到,让芳姑都看红了脸雠。
“你替本王禀明皇后,王妃和十九现在不便出来。”他淡漠地说道,疏离的神态反而让他更有魅力,让人忍不住去多看他一眼。
芳姑定了定心神,小声问:“王妃和十九夫人……都在……”
她一面说,一面试图往他身后看。
“怎么?”帝炫天眸光一沉,冷酷地问道:“芳姑嬷嬷是想进来查看?”
“不敢。”芳姑赶紧福身行礼,连退了好几步,匆匆离开。
帝炫天关上门,大步走回榻边,掀开了帐幔,见她缩成一团,只留一篷乌发在锦被外面,忍不住低笑,大掌一挥,将被子掀开,握着她的双踝往身前拽。
“小御儿你躲着干什么?”
御凰雪双手掩着脸,吃吃地笑,“王爷威武之名,明日就要传遍朝堂上下了。”
“那我威不威武?”他双手掌下来,把她扣在身下,温柔地笑。
“不知道……都不记得是什么感觉了。”御凰雪从指缝里看他,轻声说:“我困了,你要不要好躺着?”
他眸子微眯,拢了拢她散乱的长发,在她身边慢慢躺好。
御凰雪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突然重重地翻了个身,钻进他的怀中,又用脚重重榻上踢了几下。
帝炫天明白她的意图,揽过她纤柔的小身子,温和地说:“小心踢疼脚。”
御凰雪脆声笑了起来。
崔静好这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晚吧?
活该!
——————————————————————分界线————————————————————————
芳姑嬷嬷手拎一盏琉璃灯笼,快步进了皇后寝殿。
殿中几盏琉璃灯散发着温暖的光,皇后独坐灯下,正在抄写佛经,一尊白玉观音摆在她的手边,眉目慈祥。
“皇后娘娘,奴婢刚看过了,王爷和王妃、十九,三人在榻上。”
芳姑放下灯笼,走到她身边,拿起了香墨,在砚台里添了点花水,轻轻研磨。
“哦?三个人,你进去确定了?”皇后眼皮子抬了抬,淡然地问道。
“王爷来开的门,榻上好像是有两个人。”芳姑轻声说道。
“亲眼所见的都未必是真,没见到的,更有可能是假的。炫王哪是那么容易低头的人,崔静好这女子脑子笨,皇上选这样一个女人给炫王,是花了心思的。”皇后垂下眼皮,继续抄写。秀丽的小楷在纸上密密写满,墨香四散飘逸。
“那……若是真的呢?奴婢看,炫王一身是汗,好像很是快活呢。”芳姑面上一红,声音也轻了。
“呵,十九是个美人儿,他正喜欢得紧,能不快活吗?”皇后不屑地笑笑,放下了紫竹狼豪,冷声说:“不过,若此事是真,那也没什么。有几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女人的,炫王府中的小妾也不少。”
“话是这样说,但炫王对十九夫人的疼爱还真是令人羡慕。”芳姑抚了抚发烫的脸颊,满眼的向往。
“芳姑也知情字?”皇后娘娘微微一笑,平淡地说道。
“奴婢知罪。”芳姑赶紧放下香墨,跪下请罪。
“你有何罪,起来吧。”皇后娘娘撇她一眼,凤眸轻扬,淡然说道:“。莫说芳姑你,今日见到的女子,没有不羡慕十九的。能得如此男人庇护,也是她的福气。但愿她的福气不要早早用尽了,落得福薄无依的下场。”
“这女子也真是厉害,一无所有,还能东山再起。”芳姑小声说道。
“你这几日多观察她,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皇后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轻叹道:“哀家明日还要陪阿阮去见珂离沧。”
“珂离沧架子真大,还要娘娘亲自去见他。”芳姑眉头紧锁,不满地说道:“他身边那四只妖孽也真是离奇,一胎四个本就少见,他们四个居然连说话的神情,走路的姿态都一模一样,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太古怪了。”
“有真本事的人才会敢摆架子,珂离沧的师傅与哀家的父亲有一纸之约,不然哀家绝对请不动他。这一纸契约用掉之后,哀家也拿他没办法。真不知道哀家能
否将他收入麾下,为哀家办事。”
皇后眉头紧皱,扶着芳姑的手缓步走向铜镜,手拔下发间的金钗,愁容满面地说道:“哀家若也有几个兄弟姐妹能帮着哀家,那该多好。”
“这些江湖客,都拿自己当人物。娘娘是何等尊贵的人,如今纡尊降贵,他还要摆架子。”芳姑小声抱怨道。
“忍忍吧,哀家这辈子忍的事也不差这一件。”皇后抿了抿唇,看着铜镜里有些苍老的容颜,轻轻地说:“哀家相信,不必忍太久了。”
“对,上天都保佑娘娘,把阮皇子送回娘娘身边,娘娘就是大福之人。”芳姑立刻说道。
皇后没笑,也没出声,盯着铜镜里苍白的脸,慢吞吞地拿起了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及膝的长发。青丝之中,隐隐闪动几根白色,让她神情更加难看。
还没美过,还没爱过,更没被人疼过宠过,人已老了,真让人沮丧。
——————————————————————分界线——————————————————————————
第二日,一只喜鹊落到了枝头,叽喳啾唱。御凰雪抬头看了一眼,用手里的拂尘朝它挥了挥。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院中的奴婢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转身向从站在大殿走的崔静好行礼。
已是辰时一刻,帝炫天早就上朝去了。御凰雪也早早起来去向皇后和芳姑嬷嬷问安,开始一天的当差生涯。
崔静好被帝炫天丢在榻上,他离开的时候特地叮嘱宫婢,谁也不许进去“吵到王妃休息”,否则不客气,所以众婢没敢踏进大殿。
崔静好到此时还未梳洗。她穿着昨日的绯纱裙,裙摆皱巴巴的。脸色憔悴不堪,两只眼睛红肿,布满红血丝,眼皮上精心描画的胭脂红早就泅开了,深一团,浅一团,状似女鬼。
她没敢出去,就站在门边,把门打开了拳头大小的缝隙,哑声叫过她自己的侍女,进去服侍她洗梳更衣。
御凰雪早上见过她的鬼样子,她被装了药的酒折磨了整整三个多时辰,又被帝炫天点了穴,极本不能动弹。其中滋味,御凰雪能猜到,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惨极了!
但是,真活该!
里面悉悉索索折腾了许久,她的侍婢带着人抬了水进去,又拿了好些冰块和胭脂膏子,最后一趟出来时,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显然当了出气筒。
御凰雪甩了甩拂尘,继续在院子里查看皇后的盆栽,用拂尘把敢在盆栽上结网的蜘蛛赶走。
皇后娘娘自称信佛,所以在这院子里连蜘蛛的命也金贵,只能驱赶,不可伤它。
崔静好终于出来了,换了身暗红色的宫装,梳了宫髻,一朵八宝攒珠芍药花绾在发髻上。胭脂和粉都涂得有些重,眼睛用冰敷过了,还是红肿得厉害。
“王妃吉祥。”御凰雪拎着拂尘过来,福身行礼。
崔静好的眼中闪过分丝惊惧,几分痛恨,冷哼一声,拔腿就走。
“恭送王妃。”御凰雪垂着长睫,牢牢遮挡住眼中的笑意。
“王妃的精神不如十九夫人好呢。”芳姑走过来,锐利的眼神紧盯御凰雪。
“王妃是新人,难免王爷多疼她一点。”御凰雪弯着腰,故意用醋溜溜的语气说道。
“帝十九。”阿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扭头看,只见他穿了身淡青色的衣裳,正咧着嘴,大步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