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玥掀掀眼皮子,看了一眼帝琰和御凰雪,笑着说:“不过,既然阿阮皇兄回来了,我们还是多关心关心。我看,要不要请世外名医前来?我听说仙莱山上有名医,能将腐骨医鲜,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说段听风吗?”帝琰把视线从御凰雪脸上拔出来,低声问道。
“正是他,此人医术高绝,说不定能把阿阮皇兄治好了。”帝玥微笑着说。
帝琰不可置否地扬了扬唇角,端起茶碗,低低地说:“那人从不出现,谁知是真是假。”
“不管如何,三哥立了大功,父皇也对哥摒弃成见,是件大好事。”帝玥转头看着帝炫天,琉璃般的褐色瞳仁微微收了一下,“三哥今天身上有伤,也不便闹你。等三哥稍好些,一定要请我们喝上几杯。”
“一定。”帝炫天浅浅一笑。
“我们走吧,三哥背上疼,老坐着可不好。”帝玥拍拍膝盖,站了起来,朝帝炫天抱抱拳,“告辞了。”
“我还要坐会儿呢,和十九夫人叙叙旧。”帝琰赖着不肯走,一双眼睛总往御凰雪脸上瞟。
“四哥就别讨厌了,赶紧走吧。”帝玥笑着拖起他,连拉带拽地把他拖出去了。
看上去,这三个人感情真不错!就像她以前那些哥哥一样。但现在的御凰雪怎么还可能相信这些人之间会有真感情?昨天还称兄道弟,只一晚,兄弟就成了仇人,聚在一起商量怎么让帝麟死掉。
“饱了吗?”帝炫天给她舀了碗汤,温和地问她。
“嗯。”御凰雪站起来,走到院中去看白孔雀霰。
“王爷,药好了。”童妙音亲手捧着一罐子药进来,见御凰雪站在门口,立刻凶狠地剐了她一眼,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晕:“藏酒娘,你给我听清楚了,若让我发现你有不规矩的地方,休怪我不客气。”
“五夫人,要如何对我不客气?”御凰雪脆声问道。
“在说什么?”帝炫天缓步过来,浓眉紧锁,“妙音,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听得懂,但是……妙音心里不舒服,王爷怎么就看上她了?妙音才是陪着王爷的人。”童妙音眼眶一红,把药罐子往桌上一顿,拿了只银碗出来,咕噜咕噜地往里面倒药,红着眼眶说:“王爷别拿着爱你的人不当人,拿着白眼狼狐媚子放在身边疼。”
“行了。”帝炫天走过来,小声斥责,“这里没你任性的地方,不用你熬药了,回去吧。”
“我回去就死了算了。”童妙音嘴一撇,小声说:“王爷别忘了,妙音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若王爷要负妙音,妙音半刻也不多活。”
“五夫人。”童舸在外面小声说:“让王爷休息吧。”
童妙音扭头,朝着外面啐了一口,“你管我呢,好好地守着王爷,你是干什么吃的?”
童舸抿嘴,深垂下了脑袋。
御凰雪权当听不到,他喜欢谁,要谁,与她无关。她就在这里看她的白孔雀,混一天算一天吧。
童妙音固执地端着药罐子走了,留下一碗热汽腾腾的药。帝炫天没喝药,这些皮外伤,对他来说简直不算什么。
“王爷,宫里传来的消息。”于默从院门外冲进来,一脸急切地奔向自帝炫天的身边,俯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帝炫天眉头紧皱,“阿宝跪在那里不起来?”
“对,宝公主请皇上收回成命,放了帝麟。”于默连连点头。
帝炫天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了起来。
御凰雪掐一朵花,在指间转动。薄慕倾娶的这位公主,只怕要坏了帝炫天的好事。
活该!她骂了一声,不知道是骂帝麟,还是帝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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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
阿宝在御书房门外已经跪了一柱香的工夫了,骄阳如火,晒得她一身大汗。
御书房里鸦雀无声,大门紧闭。帝崇忱头一回如此对待阿宝,若是以前,莫说跪,就连福身行礼,他也会立刻让她起来,怕让这宝贝丫头累着了。
“父皇收回成命,二哥哥不会那么傻,在文武大臣面前做手脚。雪珊瑚可能是假的,一定是有人假借驸马之后害二哥哥。”阿宝的声音已经哑了,小脸上被雪珊瑚伤到的地方涂着墨绿的药,随着她的汗水,一点点地往下落。
“公主起来吧,别为难皇上了。”大太监尚德撑着油纸伞跑过去,连连向她作揖,“宝公主若热病了,皇上会心疼的。”
“尚德公公,你再进去和父皇说说……”
“朝廷之事,你一个小丫头管什么?”帝崇忱终于拉开门,黑着脸出来了,指着她怒斥,“管好你家驸马是正事,赶紧给朕回去,再跪在这里,就连驸马一起关进去。”
阿宝吓到了
,大眼睛眨了眨,泪花直往外淌。
“不许哭!朕快烦死了,以前懂事的阿宝去哪里了?”帝崇忱怒呵道:“来人,把宝公主送回去,没朕的意思,不许她进宫。”
“父皇……”阿宝被太监们强行扶起来,惊恐不安地大叫,“父皇,女儿是不想看到哥哥们反目,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女,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皇奶奶对我说过的,要让大家好好的,不要分开。”
帝崇忱闭了闭眼睛,用力一挥手。
“公主,小祖宗,赶紧回去吧,莫让驸马也关进去了啊。”尚德带着人,强行把阿宝塞进了轿子里,快步往外抬。
帝崇忱在门口久久站着,直到尚德回来了,阿宝的声音听不到了,才深深吸气,慢慢睁开了眼睛,沙哑地说:“朕这些儿女里面,只有阿宝最单纯,朕就是怕她牵扯进这些事情来,才给她选了薄慕倾。薄慕倾是唯一一个,绝不可能与他们兄弟几个为伍的人。”
“皇上怎么就确定薄慕倾是不会与他们为伍的人呢?”尚德好奇地问道:“这一回,不正是他把雪珊瑚给了二皇子吗?”
“呵,雪珊瑚是在送进宫后被动的手脚,你难道看不出吗?”帝崇忱冷笑,转身往屋子里走,摆摆手,冷冷地说:“不是老三,就是老四,错不了。”
“也有可能是九皇子。”尚德狐疑地问道。
“老九羽翼未丰,他正在养精蓄锐,培植势力,更以为太子之位是他的,所以不会在这时候冒险。”帝崇忱在书案后坐下,拿起折子翻看,锐利的视线扫过折子上的字,冷笑道:“你看看这些墙头草,昨日还在奉承老二,今日就跳出来弹劾他,简直是跳梁小丑。”
“皇上别气坏了身子,奴才觉得,不管是谁干的都好,嫣贵妃几个兄弟手里的兵
权也确实应该收回来了。”尚德拿起一边的扇子给他轻轻打扇,小声说:“尤其是她长兄手里的六万护城精兵,得加倍小心。”
“是啊……这事派谁去办才好,朕拿不定主意。”帝崇忱抚额,疲惫地说道:“老四性子张狂,老三心机太沉,谁得到这六万精兵,都不是好事。其余的几个都封了藩王,虽然现在还在京中,但让他们几个去办,实在不合适。对了,老七这几天在干什么?”
“七皇子成天溜鸟,打猎,昨儿虽然进了宫,但是很快就和那些将军们去比赛骑射去了,听说还输了一千多两金子给护城大将军。”
“这败家子。”帝崇忱拧眉,不悦地说道:“让他出去好好学,他就学到了这些东西。”
“七皇子一向爱玩,皇上您不是不知道。”尚德笑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有些日子没提过七皇子了……皇上,到底想让谁为太子?”
帝崇忱沉着脸色,过了一会儿,才笑笑,“再看看,谁有能耐继承大统。现在他们几个都还让朕不太满意。”
“那,不如就以此题为考,谁能平安地收回兵权,那就能往前走上一步。”尚德的手指在书案上慢吞吞地往前挪了两下。
帝崇忱思索片刻,若有所思地点头,“是,让他们互相牵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皇上英明。”尚德堆着笑脸说道。
“御凰雪那丫头,朕想去见见。”帝崇忱突然说道。
“使不得……”尚德一惊,赶紧劝道:“皇上忘了三皇子的话了吗?她恨着皇上呢。”
“不恨才奇怪,不恨才危险。”帝崇忱冷笑,小声说:“朕还记得在宫里见过她两回,两回都追着老三在跑。他们两个的渊源还真是深。说到底,朕还得谢谢她那时候在宫里帮衬了老三。”
“皇上难道是因为三皇子对御凰雪有感情,才相信他?”尚德花白的眉轻轻皱皱,不解地问道。
“有感情才有弱点,这个老三,不对他看紧点,他是不会听话的。”帝崇忱拧拧眉,丢开了折子,“不看了,全是弹劾老二的,以前干吗去了。”
“皇上不如去散散心,皇后带着阿阮皇子正在御花园里玩呢。”尚德谄媚地笑道。
“阿阮当年真的是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帝崇忱叹气,摇了摇头说:“朕还是不见了吧,心里堵。张榜下去,召天下名医进京,为阿阮皇子诊治。若能治好阿阮皇子,赏重金,加官晋爵。”
“是。”尚德赶紧领命。
“走,去老三府上看看,朕很久没去过老三府上了。”帝崇忱站了起来,严肃地说道:“让人去告诫一下老七,别成天在赌档里混,简直丢人现眼。有空闲也和他的这些兄弟们走动走动,斗鸡斗狗能斗出什么出息?几个人的封地中,只有他的治理最乱,毫无建树。”
“是。”尚德叫了小太监去传旨,一溜小跑跟在帝崇忱的身后。
帝崇忱的嫔妃一共给他生了十三个儿子,现在活着的有八个。老七比老九只大一岁,叫帝瞳。和老六老十一起封王去了京外。
传说他出生的当晚,月亮就像一只妩媚的眼睛,还眨了眨。于是帝崇忱给他取名帝瞳,他母妃
是后宫最不起眼的于美人,生***安静,不怎么说话,父亲只是小小的文官,二人只生了帝瞳一个儿子,帝崇忱称帝后两年,就让帝瞳去当了一个逍遥的蕃王,一年回来一次,每次住半月,必须回去。
他下朝之后就换成了藏青色的长袍,不必再更衣。也没带侍卫,和尚德一人一马,直奔宫外。
从东荷殿前过去时,远远地看到皇后牵着阿阮,牵着一群婢女往南边走,那边有湖,有小船,阿阮小时候就喜欢在船上玩。
昨晚阿阮进宫,他见了一眼,不敢再看。光光的头,烧了戒疤。右边眉毛从中间断裂,一张脸上全是疤痕。若不是他身上的青莲胎记,他真不敢认这儿子。妙贤主持也进宫了,说阿阮身上的胎记是佛印,他天生与佛有缘,劝说皇后,不要让他还俗。
皇后哭了一晚,早上来求他,就在宫中建立寺庙,就让阿阮在宫中出家。
除了这样,还能如何?毁掉的美好,就不再是美好了。帝崇忱对毁掉的东西,一向不留情面。他是君主,他永远只看前方,稍微地迟疑和后退,都是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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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炫天第十七次抬眸看她,她坐在书案后面,专心致至地看她的酒录,研究新的酒。这一下午,她都没看他一眼,似乎全神贯注地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
“去藏雪楼吧。”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她再这样沉默下去,他要疯了。
御凰雪飞快抬眸,快速问道:“真的吗?”
“假的,要不要去?”他走过来,把手伸给她。
“要去。”御凰雪飞快点头,冲去衣柜里翻衣服,“马上,我换件衣裳。”
纱巾衣太招眼了,她穿得简单点才好。折腾了一会儿,她换了一身墨青色的小衫,水青色的罗裙,飞快地跑到他的面前,气喘吁吁地说:“走吧。”
“走吧。”帝炫天去握她的手,被她巧妙地躲开了。
他没坚持,慢步跟在她的身后。
见二人要出去,于默已经主动去牵了马车过来。梨花套着小马车,有点儿委屈地晃了晃脑袋。
“驮我们两个还不乐意?”帝炫天摸摸梨花的耳朵,小声问。
梨花打了个响鼻,大脑袋温柔地在他的肩上蹭了蹭。
御凰雪也想摸摸梨花的耳朵,碍于面子,板着脸自己钻上了马车。帝炫天看在眼里,心里好笑,也不拆穿她,自己坐在前面赶马车。
“从后门走吧。”于默小声说道。
“你们不必跟着了。”
“可王爷背后有伤。”童舸不放心,紧追了几步。
“没事。”他甩甩马鞭,轻柔地挥打在梨花的健美结实的臀上。
梨花接受到命令,撒开腿往前奔。马车轱辘轱辘地碾过去石子路,奔进了小树林。御凰雪忍不住推开马车窗子往外看,薄慕倾他来过吗?有没有给她找到令牌。
晚风吹过小树林,哗啦啦地一阵树叶响。
此时的京城之夜,刚刚才掀起了欢声笑语,酒馆和赌档开始狂欢了。前来参加皇后寿诞的各路人马还没有离开,涌进这些地方砸下银子买乐趣。
藏雪楼就在那条街的街尾,不打眼,但生意很好。她酿的酒已小有名气,加之她突然成了十九夫人,附近的人都爱来凑个热闹,打听这些闲闻艳事,再往四邻八街地添油加醋地乱传。
“先别进去,绕一圈。”御凰雪推开马车门,小声说。
帝炫天扭头看了看她,把马车赶到藏雪楼对面的戏园子旁边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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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两更,一万字,晚点再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