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于默咳了两声,提醒童舸的失态。
童舸有些窘迫地转开头,装着看湖畔的柳梢。
光线越来越暗,到了她和薄慕倾约好的时辰了,她得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通关令牌。
“不等王爷了?”于默赶紧站起来,低声问道。
御凰雪抬眸看湖心小亭,纱帘里隐隐绰绰的三道身影,都站着,但说话声一点都传不过来。
三只野兽的战斗,她没兴趣知道謦。
“不等了。”她拔腿就走。
于默和童舸交换了一记眼神,跟了过来。
这是保护她的人,还是监视她的人?御凰雪微微转头,小声问:“你晚上也在我的院子里?”
“王爷在,我就不在。”于默小声说。
这就是说,他不在的时候,这两个男人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要怎么才有机会去高墙处见薄慕倾?看他步步紧跟,今晚只怕没机会。
到了小院门口,小元和小歌正拎着食盒出来,准备送到湖心小亭去,见她和于默一前一后地过来了,惊讶地问:“不是和王爷一起在湖心小亭用膳吗?”
“我累了。”御凰雪有些意兴阑珊。
装凶狠,装蛮横,装妖媚,装冷漠,那都不是她御凰雪,她不喜欢这样天天戴着假面具过日子。她不想面对帝家的人。这样的日子,每一时每一刻,都让她有种万蚊噬身的痛楚。每在这里多过每一时每一刻,她都觉得自己要折寿十年。
她懒懒地看了一眼小元摆在桌上的美食,倒在了榻上。
“有酒吗?”她轻声问。
“有梅子酒。”小歌赶紧说。
“用冰镇一镇,我想喝点。”她摸着柔滑的帐帘,有气无力地说。
“是。”小歌向小元递了个眼神,让她去准备,然后走到榻边,挽起了帐幔,小声说:“夫人怎么不高兴了?王爷今日一进府,奴婢就告诉他,您在五夫人那里受气了。他立刻赶去接你,也没责备您,您应该开心才是啊。”
“有什么好开心的,他干吗要管我怎么样。”
御凰雪双手捂在脸上,脑子里晃动着帝炫天的脸。他太讨厌了,装着深情款款,温文尔雅,但实际上就是个杀人魔头。怎么着,还想让她匍匐在他的脚边,任他欺凌?到了那时候,他一定会狠狠嘲笑她吧?
“哎,夫人的心真难琢磨。”小歌摇头,点好香,端来冰,给她放到榻底下,“五夫人有什么,您这里就有什么,比那几位强多了。”
“对了,宫梅芬是什么样的人。”她突然打起精神,好奇地打听宫梅芬。当日子极度无聊时,八卦别的女人,也是件不错的消遣。
“哦,九夫人哪,她是琰王送给王爷的寿礼,她性子挺怪的,人也厉害。所以五夫人也不太敢惹她。”
“那就惹我?”御凰雪冷笑,这是最后一次,若童妙音再来,她就让童妙音去冷宫去。
“酒来了。”小元端着酒壶进来,笑着说:“夫人先吃点东西,不然会容易醉的。”
“醉就醉。”御凰雪坐起来,但虽是这样说,她却不轻易醉。醉了之后,她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会做出什么事,会招来什么祸。
小元给她盛了饭,和小歌一起殷勤地伺侯她用膳。
从这一点上说,帝炫天没亏待她。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给她两个老实丫头,真心实意地服侍她。
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脸颊也开始发烫。心情不好,喝酒总是易醉。而梅子酒太香甜,喝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到心跳开始发慌的时候,她已经晕晕乎乎,看人都是几重人影了。
“夫人?”小元担忧地唤了她一声。
“我没事,我静一会儿,你们出去吧。”她怕自己说出过份地话,于是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赶二人进去,闭紧了门窗。
坐回桌前时,手边还有半碗梅子酒,香浓的酒味儿勾着她忍不住往碗口凑。
“醉了就不用想事了,醉了什么都不用想……”她索性一口把酒喝光了,摇摇晃晃地走去榻边。
讨厌的王府,该死的王府,就像个铁打的牢笼子,让她透不过气。她翻来覆去,脑子里越来越乱,被往事塞得满满的,想哭,眼睛里却没有眼泪,干痛酸涩。
她长长地喘气,再狠狠地吐出酒气,揉了揉鼻子,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快睡,快睡,睡着了就能回到七岁的那年,无忧无虑地在宫里飞奔,还能去看炫天皇叔舞剑……不必恨他,不必恨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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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湖,湖心亭。
帝麟锐利的眼神在帝琰与帝麟之间转悠,厉声逼问:“宫中献舞的那女子,真不是你们两个动的手脚?”
帝琰站了起来,不耐烦地说:“二哥,
你已经问了很久了。我说了不是我,你再问也是浪费工夫。我发誓,若我与此事有半点关系,我出了这王府,马上就被雷给霹死。”
“你呢?”帝麟冷哼一声,又看帝炫天。
“怎么,父王打我一耳光不够,二哥也想再打?”帝炫天
怒容相对,冷冷反问。
帝麟盯着他看了会儿,握紧拳头,重重地砸在了石桌上,咚地一声响,震得茶碗碗盖都晃了下来。
论武功,他也不差。
“一定是帝玥那臭小子,我早看出他狼子野心。”帝麟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瞪着玥王府的方向低吼,“我绝不便宜他。”
“二哥,人家是父皇心尖上的宝贝儿子,你我算什么啊?二哥你比我们兄弟还好一些,我和三哥简直就是父皇脚下的草,想踩就踩。老九也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和崔家的人紧绑在一起,他想干什么,谁还看不出来?”帝琰看了看帝炫天,端起茶碗,慢吞吞地说道。
“他想当太子,还得问我同不同意。”帝麟张狂地笑笑,阴鸷的眼神死死盯了帝炫天一眼。
“呵,二哥别高兴得太早。你在母后寿诞之前出了这事,父皇心里正恼你。你不是也说了吗,明日就会宣布老九当太子,你以后也只能给老九磕头喽。”帝琰扬了扬眉,笑嘻嘻地说:“我和三哥倒无所谓,反正轮不到我们两个,给谁磕头都是磕。”
帝麟冷笑,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老四你也别激我,我是生气,但我对父皇的敬仰不会变,他若真的要立老九,那我大不了自请出关,去外面当个逍遥王爷去。”
“那也好啊……”帝琰站了起来,向二人拱拱拳,笑着说:“我先告辞,明儿还要早早进宫磕头。我劝二位哥哥也早早地睡了,免得明天到得太晚,或者没有精神,又惹父皇生气。”
“去吧。”帝麟的脸色变得和善可亲,向他挥挥手,目送他走下九曲桥。
风把纱帘掀得高高飘起,湖心的水波一层层地往小亭子的石柱上扑打。
帝麟看了会儿,扭过头看着帝炫天笑。
“三弟,你隔了这么多年抱到了小美人,是不是很满足啊?”
“二哥何意?”帝炫天面不改色地问。
“行了,你别在我面前演戏了。”帝麟咧嘴笑,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这个藏九娘,只怕就是当年的小雪公主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像的人,能引得你和薄慕倾围碰着她转?我早就怀疑了,不过既然你们都不承认,我也姑且相信你们。不过,三弟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吗?居然为了一个小酒娘与我顶嘴,还当着我的面抱着她。若不是很重要的人,你怎么会这样做?想当年你偷偷溜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接她吧?可惜,小美人要另嫁他人,你愿望落了空。”
帝炫天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既不否认,也不承认,黑亮的乌瞳静静地迎着帝麟刀子一般的视线。
“你放心,我不会把她的身份说出去的。你我是兄弟,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你助我登上太子位,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我答应你,只要我登基,你是第一王爷。”帝麟握着拳,往他肩上轻轻一捶。
帝炫天唇角扬了扬,小声问:“二哥要我做什么事呢?”
“杀了老九。”帝麟脸色一沉,恶狠狠地说道:“事成之后,我自会把一切罪责推至京中那青衫刺客的身上,你绝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