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渐淡出夜空,只留下漆黑一片,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围里郡的大地,不知过了多久,赫连简修昏『迷』中醒来,一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顿时转顾四周,见一旁身侧挨着他躺着的黑影。
“岑昔——”男子脱口喊出,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这才落下心来。
赫连简修惊讶地发现他们此刻并不在铁卫营内,眼前一片漆黑,可东面隐隐吹来腥咸的海风,他不知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身侧的女子究竟是如何将他带到了这里,女子给了他太多惊喜,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绝地逢生。
黑暗中看不清女子的脸,见女子微动,嘴角含糊的吐出一个字。
“冷——”双臂更是不自觉地缩了缩,赫连简修心一动,他果真昏了头,这身下是『潮』湿的沙土,睡着怎么会舒服。
赫连简修轻轻地扶起地上的女子,动作轻柔地抬起女子上半身,放在了自己膝盖上,感觉到女子眉『色』舒展开,却没有醒来。
赫连简修静静地坐在黑暗中,耳边是女子不甚平稳的呼吸声,却无由地感动一种心安,在这坎坷艰难的三皇夺位,在这小心谋求大荆盟约,在这一路追杀生死未卜之中,奇怪地有了一丝安定。
这种心安来的莫名其妙,赫连简修不敢去深想,也不敢追究,触碰都不敢触碰。十年来他从来都是『逼』自己优秀再优秀,只有自己优秀,才能稳住他太子的身份,才能保住北昌皇嗣传承,才能让一触即发的内『乱』维持在平衡的状态。
东岸的天际微微浮现亮『色』,海浪拍打着沙滩,鸟声渐起,男子这才看清女子身上的衣衫沾满沙尘,裙摆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同样沾满尘污的短靴边缘裂开,『露』出一段白袜。
赫连简修心中一哽咽,他所见过的女子,即使窘迫如他的母妃,如宫中所有不受宠爱的女子,都是隐忍负重,从未有一人会想着跳这禁锢的圈来,潇洒地活着。
她的潇洒与那世家官宦的千金小姐又不一样,她随和时哪怕是仆从,她的目光从来都轻和温润的。
赫连简修目光一动,落在女子的裙角处,先前因避礼未仔细看,如今却发现女子的腿有些不一样,那沾满沙尘的裙摆上有着鲜血染透后的褐『色』,再也顾不得其他,掀开裙摆,『露』出的那双肿胀青紫的右腿让赫连简修的心一下子被刺中,一铁锤狠狠锤在了整个胸腔。
赫连简修心口喉咙顿时堵住了,沙哑艰涩的喉咙吐不出一个字来,就是这双青紫肿胀的腿背着他逃出了铁卫营,赫连简修的目光落下身后杂『乱』的脚印上,女子不是选择在此处休息,而是精疲力尽这才倒在了此处,沉沉昏睡过去。
“昔,醒醒——”腿上的伤必须尽快处理,女子是否其他地方还受伤,他此刻要弄清楚。
“嗯——”岑昔眉头微皱,只感觉两条腿犹如灌了铅,又像是陷入在沼泽之中,动弹不得。
赫连简修面『色』一动,脱下外衣铺在了地上,将怀里的女子小心地放在外罩上,提起裙摆,整个右小腿都已经全部变成了青紫『色』,足足有左腿两个大,白袜紧绷在右脚上,已经脱不下来。
赫连简修用力撕开已经破损的短靴以及白袜,右脚也好不到哪儿去,但是没有了鞋袜的束缚,血『液』流通畅快许多,赫连简修立刻查看这伤势,沿着腿肚子一道一指余长深深的口子,皮肉翻开已经十分血腥不能看,像是被利刃割开,更像是皮肤从里面撑破,像是内力所致。
赫连简修拔下头上玉钗,打开玉钗头部机关,取出几根银针,飞快地刺中小腿几个『穴』道。银针虽然疏通了经脉,但是放任下去,女子的脚十分凶险,因此顺着经脉的方向缓缓地按摩着。
岑昔的小腿一片青紫,如今被按摩着,阵阵刺痛从小腿传来。
“殿下——”岑昔被疼醒,虽然脑袋中依旧昏昏沉沉,很想再睡过去,可脑海依旧停留在昨夜,她依靠体力『药』剂的作用,将所有人都救了出来。只是,这隐身衣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增加一个人,那重量就实实在在地增加在那里。
岑昔背了十个人,从铁卫营里逃了出来,后来,就算是有体力『药』剂的作用,岑昔也再也背不动了,将苏炽等人放在了一处隐蔽之处,背了自个的国主继续朝前走去,至于逃到了哪里,有没有摆脱铁卫营的荣诺,岑昔就不知道了,只感觉眼前一黑。
而如今一醒过来,就见自个的国主蹲在自己的身侧,一手抓着自个的一条腿,这姿势,让岑昔恨不得将先前吐出来的殿下两个字给重新吃回去。
赫连简修未开口,依旧轻缓地『揉』着。岑昔见此,也不敢再躺着。
“殿下,昔可以自己来。”岑昔撑着身子起来,这样的姿势有些尴尬,不成,不成,这要是传出去,她即使做成了北昌的臣子,也会被一帮谏臣们往死里谏。
“疼?”感受到岑昔的避让,男子开口了,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反而顺着岑昔起身的姿势,坐在了地上,将岑昔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按住岑昔想要退宿的脚,继续按摩着。
“有,有点——”岑昔见男子没有放开的意思,岑昔双颊莫名的有些发烫,活了两世,从未恋爱过,也从未遇到过如此俊俏的男子,可是下一刻,岑昔拍拍自个的脸袋。
岑昔,你想清楚,这是古代,眼前的这个太子,可是圣女的王夫,你在想什么。
“殿下,不如你将这按摩的法子告诉昔,昔可以自己——”
“还知道疼,知道疼受了伤还逞能地走这么远。”面前的男子似乎没有听到岑昔说话一般,从小腿此刻转到了左脚上。
“啊——”岑昔顿时大叫一声,面前的男子手一顿,手上的动作却轻了许多,看向岑昔。
“殿下,昔自己来——”不是,殿下,昔自小怕人挠痒痒。这下可不是别扭了,是真的不行。刚才那一声不是疼的,而现在是实在受不了了。
岑昔连忙摆手,脸上似痛又似忍着的神情,十分滑稽,晨曦随风而起,落在女子脸上像是度上了一层光,那细微的绒『毛』在金光中饱满,随着女子的嘴角、鼻尖、额角跳跃着。
赫连简修愣愣地看着,脑海中似乎有着什么呼之欲出,不关于这北昌,这太子的身份,很不想关乎其他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