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回归遨来,九嶷山有了主心骨。
比起那位红衣姑奶奶,教主显然要和善了许多。
夜间,月华洒满九嶷山,月狼领地传来了悠远的狼啸。
听见了啸声,司藤登上了丹霞山。
“怎么了?”
抬头看了看星空,司藤目光落在了那片月光照亮的地方。
“啸月狼族是帝女近卫,他血脉觉醒了,感受到了心月狐的召唤。”
“会走?”
“会!”
按住那只捏着弓弦的手,路遥微微摇头。
“要走要留都随他,九嶷山不是禁地,更不是牢笼。”
次日,啸月只身来到了紫霞洞。
再次相见,二人气势有所不同,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要走?”
“嗯,记起了前尘,所以前来拜别。”
“前尘?是复苏,还是重生?”
“血脉重生。”
“哦,走便走吧,九嶷山来去自由。”
沉默片刻,执了一个谢礼,留给路遥的,是一个坚决的背影。
对于啸月的离开,路遥心中未起丝毫波澜。
缘聚缘散早有定数,况且啸月并不欠自己的。
唯一让他感叹的,是当初通天教的班底又少了一个。
时至今日,只剩下了两条鱼,还有一个红袖。
剑丸出宫,滴溜溜旋转。
盯着这个心神相连的东西,路遥想起了红袖的话。
炼剑成丸,炼丸化气,剑由心生,一念合一。
出神之际,红袖妖离进了紫霞洞,司藤也飘然而至。
剑丸没入掌心,路遥笑道:“这么大阵仗,有事?”
“有几个消息!”
“哦?说说看。”
瀛洲盛会的种种发酵了,人间产生了一连串的反应。
东海这边,北方君子国的剑士进了蓬莱,扶桑山有人入了青丘。
而方丈山,随着龙傲天的归来,实力有了跨越式的增长。
天元那边,大批古国修士离开了驻地,赶往了不同的方向。
“玉墟和羽山呢?”
“玉墟似乎在观望,不过禹王有所动作。不久前,他麾下修士与北海妖族有过接触,互有死伤。”
北海南岸,钟山附近,自古以来就盘踞着许多妖族。
或许是受钟山的影响,那里的妖族实力强悍,能力出众,一直是人族的心头大患。
它就像一块顽石嵌在了北方,令一个个帝王折戟沉沙。
目光穿越山海遥望,红袖眉头紧蹙。
“妖族桀骜不驯,北海妖族更甚。可奇怪的是,一次交锋之后,部分妖族居然离开了那里去了对岸。”
与北海妖族隔海相望的,是松盘万里的幽都山,幽都就在它身后的北域冰原上。
北海幽都是绝地,镇压着冥界最大的出口,是人间另一处囚牢。
红袖带来的消息,令路遥陷入了沉思。
“禹王征伐天下看似轰轰烈烈,实则每一步都小心谨慎。这一点,从他对东海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可他为什么对实力雄厚的北海妖族急不可耐,我不明白!”
指甲在山河地理图上划来划去,妖离的手指落在了幽都上。
“不明白?我倒不觉得奇怪。”
“转移征伐产生的人族矛盾,建立自己的信仰!”
鲜红的指甲很刺目,像是凝结的流血瀑布。
看着它,路遥喃喃自语。
“讲得通,但不正常。在那片妖族圣地,女娲才是无冕之王。”
“禹王肆意妄为,她就不闻不问?”
涉及到女娲,红袖脸色有些难看。
叹了口气,她说了一句话。
“或许,她才是真正的推动者。禹王,东海,幽都,甚至整个人间都可能是其谋划的一部分。”
对于女娲的了解,路遥并不少,那来自伏羲的尸神。
可她的终极目标,就连斩尸之前的伏羲都不知道。
他有种感觉,什么天机变数,什么天道归一,都是一个个精心编制的谎言。
看似冷眼旁观的她,不动声色的干预了世界演变的一次次轨迹。
都说九尾狐祸乱天下,但和女娲比起来,那根本不值一提。
叹了口气,路遥苦笑道:“那娘儿们玩得高端,猜不透,暂且不去管她。”
“咱们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麻烦要解决。”
把幽都从地图上挖出,在掌中烧成了莲花,妖离笑得不怀好意。
“呵,你说的麻烦是我们吧。要不,我们走?”
如血的指甲让路遥后背有些发麻,吓得他连连摇头。
“别闹了,我是负责任的男人!再说了,因果已经种下,就算你们离开,该来的依然会来。”
收起嬉笑,妖离眼望西南。
“说再多,也绕不开两个字,实力!公孙鸿的信徒已经动手了,我不能久留。”
“老熊有麻烦?”
“嗯,是有麻烦,而且不会小。”
“那憨货一根儿筋,我得去看看!”
大地震颤,一声巨响,燃烧的身影冲天而起,留下了垮塌的山岭。
遨来的一条地下火脉,从此永久地枯竭。
夕阳晚照,丹霞山殷红一片。
放眼望去,路遥不由轻叹。
“无论我们存在与否,遨来的安稳都不会太久。这里不是妖族的栖息地,也不是矮人的避风港。”
眯着眼睛,看着那滚滚妖气,看着那冶炼锻造的烟尘,红袖神色平淡。
“修行世界,从来没有真正意义的长治久安。所谓的安稳,是各方相互制衡的结果。”
“这点妖族知道,矮人明白,所以他们来了,走到了一起。”
生灵修行,是逆天之举。
这是一条不归路,有天降灾劫,有人间横祸。
可归根结底,一切来源于实力,就如妖离所说。
茫茫东海,仙山名门传承久远,仰仗的就是深不见底的实力。
就拿蓬莱来说,他们以守护人间自居,其底气也来自拥有的实力。
实力,遨来有,但不足以高枕无忧。
所以妖族修炼日以继夜,所以矮人的铸造一刻不停。
矮人栖身的山脉已被挖通,在这里,他们建造了另一个地下世界。
但与故土不同,那些坑道中爬满了苔藓,生出了数不清的花草。
在核心地带,有一片区域是属于欧不同的。
那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路遥没有打扰他,远远盘坐,已经一月有余。
那每一次锤击的震动,发出的声响,都像是另一种形式的交流。
慢慢锤出了体魄,渐渐铸出了灵魂。
湖心岛铸剑,他是参与过的。
从锤元塑骨锻筋续脉,到注入灵性留下七魄之痕迹,路遥一步都没落下。
用心血浇灌七魄蕴养灵魂,才有了之后的炼剑成丸。
从某种意义上说,剑不只是剑,也算得上另一副皮囊。
无论妖离,还是熊霸天,他们能躲过灾厄复苏归来,就得益于所留下的灵魂牵连。
剑也好,剑丸也罢,都是金精之气的表象。
而金精之气,则是所养剑魂的皮囊。
时间又过了月余,地宫里没有了路遥盘坐的身影。
他已经有所明悟,确定了大致的方向。
在他抖落一身疲惫,返回丹霞山巅的时候,啸月已经抵达青丘,匍匐在苏心月的座前。
物是人非,造化弄人。
当初他差点覆灭了苏家,如今前来领罪。
苏百川的铁鞭,重重抽打了一十八次,再度举起的时候,一记轻描淡写的眼神,让他不得不垂下了手臂。
躺在那里,雪白的蓬尾伸到啸月面前,托起他的头颅,苏心月轻笑出声。
“妖庭陷落了不知多少年月,你这只丧家之犬还来干什么?”
“根植血脉的东西,断不了,也忘不了。”
“哦?路遥就这么放你走?”
提到了路遥,啸月神色闪过一丝挣扎。
“没有苛责,也没有挽留。教主随性淡然,非常人可比。”
九尾狐望气知命,看着那散发的气韵,苏心月冷下脸来。
“你似乎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既然选择了回归,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遣散了一干人等,坐榻旁边出现了一个身姿曼妙的黑纱女子。
媚眼如丝,姿容绝世,与苏心月有八九分相像。
“殿下,不少北海妖族进入了幽都山,并与盘踞在那里的妖族产生了冲突。”
“那些女娲的狗腿子,跑哪里干什么?”
“会不会嫌人间不够乱,在打幽都的主意?”
一句猜测之言,顿时让苏心月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呵呵,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走吧,回到那里。给幽都的屏障添一把邪火,让它一路烧过去。”
天下人间是战场,是舞台。
每一方都在演绎自己的角色,构建自己的故事。
妖庭已成永久的过往,对苏心月来言,人间越乱,她就越快意。
星宫闪亮,光芒洒向人间,路遥来到了山巅仰望。
而在蓬莱,扶桑,还有羽山,同样有人在看着那片星空。
心月狐星宫的变化,牵连着许多人的心情。
最为特别的,当属扶桑的火灵真君。
在东海浮沉了那么久,一切的沧海桑田他都不放在心上。
可星宫的变化,让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上出现了纠结和无奈。
目光投向蓬莱,那里同样有人望向这里。
虽然相隔千里万里,两道目光却实实在在的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