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牵着马缰埋头在前走着,精壮的体魄给朱雄英一种浓浓的安全感。
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晚了,夕阳的余晖落在两人身上,给两个人披上了一道金黄色的外衣。
过了良久,谁都没说一句话。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
蓝玉不说话,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个喜欢说话的性子,而朱雄英不说话,是因为他脑子里一直在思考:
大明立国不久,武德充沛,将星璀璨,徐达、李文忠、汤和、傅友德、冯胜这些带兵大半辈子的老家伙都还在,远轮不到蓝玉当家做主。
而军中,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要不是姐夫常遇春的遗泽,太子朱标的力捧,他根本做不到现在的位置。
不过升迁过于迅速,又是太子的姻亲,不免养成了有些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性子。
不过他这位舅爷也有好的一面,记得刚跟常遇春投靠的时候,他一个字都不识,连军报都不会写,搞得老爷子还得专门找个夫子教他识字。
而教他认字的这个夫子就叫朱升,最早提出战略发展观的就是他。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就是这九个字,是朱元璋能从贼头一跃成为皇帝的根本原因之一。
而蓝玉也很有意思,第一个会写的字是忠,第二个会写的字是义!
蓝玉对朱升说:人活一辈子,对上讲究的就是一个忠,对朋友讲究的就是一个义。
咱虽是劫道的土匪,但咱也最看重忠义,砍了咱的头,咱也不能忘了这两个字。
结果被朱升报告给老爷子知道后,他大感快慰。
甚至就因为这两个字,后期蓝玉各种不法之事,明里暗里,老爷子也都咬咬牙认了。
朱雄英看着蓝玉挺拔的脊背:说他死的冤,是真不冤,说他死的不冤,却也有数不尽的意难平。
光是找死的罪名就有三个。
记忆里打崩前元朝廷之后,头一件事就把北元王妃给睡了,你是有多馋?那女的是镶金边儿了还是镶钻了?一点儿就不知道避嫌?
廖永忠的小妾就逾制用了一根簪子,就被全家赐死,虽说有廖永忠干了脏活的原因,但是也能知道老爷子到底有多看重上下尊卑。
你这不是给自己上眼药嘛!
得,不是咱媳妇,咱忍了,老爷子念着当年的两个字,没办他。
又夜攻喜峰口,自家人攻自家的关隘,搁朱雄英自己也要砍了他,还是老爷子念着是太子的人,又暗中放了他一马。
甚至离间老爷子的亲生骨肉,老爷子也忍了。
蓝玉不止一次的跟太子说四叔有大志,劝太子爷早点拿掉燕藩。
这事连我都知道!刚才在酒宴上还跟父亲递小话呐,老爷子能不知道?
就这,老爷子也忍了。
甚至在军中认了三百多假子。
老爷子自己才二十多个义子,你一个做臣子的干儿子比天子还多,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就这,老爷子也忍了。
但是老爷子唯一忍不了的就是,朱标死了!
这下彻底完活,蓝玉这种性格,朱允炆那种草包能镇得住?
舞刀的人都死了,那还要刀干什么?
算求,你死去吧!
老爷子大肆挥动了屠刀。
但是目前唯一能证明的就是蓝玉从来没有谋反的心思,至少在老爷子死之前没有有。
不过死法也是最惨的,剥皮送给了当时作为蜀王妃的亲闺女。
让亲闺女看自己老爹的人皮!
渍渍渍,这事儿也就老爷子能办出来。
想到这,朱雄英不禁想到,趁着蓝玉现在人微言轻,还没有太嚣张跋扈的时候,提个醒也好...
但是毕竟是自己舅爷,话也不好说的太重。
“咳咳”朱雄英措了下词:
“永昌侯?”
蓝玉诧异的扭过头:“殿下?”
“嗯....最近我听说最近朝中御史台上了不少奏疏,都是参你的!”
“说你任人唯亲,在军中广布假子,更有甚者,说你结党营私,鬻宠擅权...”
“虽说皇爷爷和父亲信任,但是也不好让他们太过难做不是?”
“你当收敛些”
大明朝的文官系统有一个非常牛叉的被动技能,那就是风闻奏事。
这个东西虽说是宋仁宗赵祯发明的,但却是老爷子发扬光大的。
可以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参劾朝中任意的官员。
“放屁!”蓝玉这会儿脸都红了。
可能感觉在皇长孙面前不能太放肆,他的脸色多少缓和了些,接着又说:
“殿下,你不要听那些遭了娘瘟的书生乱说,这群瘟书生专门跟咱们淮西人过不去,个顶个的坏!”
骂了几句,又看了朱雄英一眼,接着狠狠的说:
“咱不任人唯亲,还要任人唯疏不成?”
“搞得老子的部下,都不听老子的话了,他们就高兴了?”
朱雄英一听,差点背过气去,这混不吝的杀才!
任人唯亲就任人唯亲,你还光明正大的承认了,承认就承认了,你还认为自己做的对!
‘也就是老爷子不想杀你啊!’朱雄英一叹,直接岔开了话题:
“嗨,这些事咱们自家人私下说说不妨事,不过我真是羡慕舅爷呀,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听说这次那个什么平章政事达里麻就是舅爷亲手抓的?”
“哈,那老小子还不服!咱又让人把他放了,给了他一把刀,咱赤手空拳跟他打!”
“殿下您猜怎地?”
“叫咱一拳头就给夯趴下了!”
“要不是咱瞅着他五大憨粗还有点子用处,咱非砍了他不可!”
说着,还双手握拳,做了个力劈华山、向下劈砍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