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是个军镇,虽然临近边塞,可毕竟是大城,带着北方的风土人情,这会也正是热闹繁华的时候。
街面风格上和应天府差不多,卖的,买的,都是千篇一律。
果脯,酸梅汤,艾窝窝,豌豆黄,糖人...
朱雄英和朱棣一家也没有一定要买的东西,所以就在北平城里四处看看,游球晃屌,逛到哪算哪。
可既然是军镇,那兵就多,兵多,光棍儿就多,光棍儿多,窑子就多。
这一路行来,朱雄英就碰上了好几个大窑子,并且非常的风雅,不仔细看,他还以为那是个书院...
按常理来说,上半晌,没有逛窑子的,也没有窑子出来拉客的,可兵多的地界,干出什么事都不算稀奇。
就比如说早上嫖娼。
尤其北人的豪爽,似乎也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有些含蓄的姑娘,是在绣楼里,从窗户口探出了螓首,往窗外扔着些果核和瓜子壳,还专门往路人的身上扔。
看见有人瞧向她们,她们就抖一抖手绢:
“大爷来玩啊?”
而更大方一些的,则是直接花枝招展的在街上揽客,看到体面人路过,她们就上前拉住他们的胳膊,说上一声:
“玩儿会?”
但却没有一个人招揽朱雄英和朱棣的这一行。
虽说这行人中的少年漂亮英气,旁边的男子也是罕见的英武不凡,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恩客了,可...人家后面跟着老婆孩子呢。
就是兵马再多的地方,要带着老婆孩子逛窑子,怕也是不妥。
况且看着他们身边晃悠着膀大腰圆、按刀而立的侍卫,就知道他们身份不凡,真要是惹急了,怕是拆了妓院都不算难事。
做这行的,得讲究一个眼力见。
再次路过一个窑子,被眼热的姑娘们看的浑身不自在的朱棣,干笑着捋了捋胡子,对身旁的朱雄英说道:
“这几日先在城里转转,南船北马,北平的风情确是不错的,等歇的差不多了,臣再带太孙去卫所和长城上转转...”
“诶...”朱雄英摆了摆手:
“我是来找四叔玩的,又不是来视察边政的...主要是该回家了,家里那么多人,不好空着手回去,南北风情迥异,捎些稀罕物...”
“防务军政没什么看的,有四叔坐镇北平,皇爷爷和父亲都放心,我有不放心的...”
“呵呵呵...”朱棣自矜的捋了捋胡子,满脸的笑容:
“都是父皇和太子运筹帷幄...”
谁都喜欢漂亮话,尤其他这个大侄儿,说的话真不真不好说,听说是个瞎话篓子,可备不住确实好听啊...
狗掀门帘子,嘴好也是能耐...
朱雄英也笑吟吟的捏了捏怀里朱高燧的脸:
“是不是,小高燧?”
相对于朱高燧的两个兄长,他更喜欢这个五岁的小奶娃娃一些。
一路上,害怕朱高燧累着,他就把朱高燧搂在身侧,抱在怀里。
这一次来了兴致,又让朱高燧骑到了他的脖子上。
看着欲言又止的朱棣,朱雄英笑呵呵的说道:
“不要讲什么规矩,什么太孙...屋檐滴水代接代,一任旧人托新人,这是我朱家的传统...”
朱棣捋了捋胡子,干笑两声。
起什么狗娘养的高调子,你当我想夸你呢?我是怕你摔了我儿子!
朱雄英也没再搭理朱棣,只是随手在旁边买卖人的笸箩里抓了一把瓜子,笑吟吟的捏着一颗放在朱高燧的嘴边:
“尝尝?”
这一路他都是这样,走一路吃了一路,看上什么小吃零嘴就会抓上一把,然后随手递给朱高燧一些,或者放在嘴里嚼着,再或者分给身边跟着的朱棣一家子。
他这一招是跟着雷大虎学的。
雷大虎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不尝尝,怎么知道好不好吃?不知道好不好吃为什么要买?”
朱雄英觉得,他说的对,所以,他吃了一路。
当然,人家买卖人做买卖,也不是不让尝,可朱雄英抓一把,跟在他身后的雷大虎就也会紧跟队形的抓上一把。
尤其雷大虎的一双手常年握刀,又抓的实在,一巴掌下去就能让笸箩里的零嘴儿露个坑。
这个吃相就多少有些难看了。
所以这时,在买卖人的主家张开嘴却没骂出声的关口,再往后的邱福就会撂下几个铜钱。
然后可能是嫌亏的慌,他也会伸手抓上一把。
邱福也是个老兵油子,更是燕王府的兵头千户官,虽然不是北平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也对街面上的不同零嘴价钱知道的很清楚。
有时撂下几个铜钱和抓上一把后,他又觉得自己的铜钱给多了,一巴掌回不了本,他就会再抓上一把,然后再和身后的侍卫们分一分。
就凭这一手,邱福就觉得自己是个好样的,燕王府是阔绰,可也得紧着过日子不是?
谁的银子是大风刮的?可不敢便宜了这些街头巷尾的买卖人!
......
武夫之间,会有种天然的好感和亲近,更何况雷大虎是太孙身边的红人,邱福也有意亲近。
他和雷大虎都是定远人,老乡的身份,更让他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心情,所以他也不认生,自来熟的打趣道:
“少抓点吧,这么大岁数了,这种绝户手容易被人打死...你顺手把人家笸箩也给端走多好?”
雷大虎一边吐着瓜子壳,一边楞了邱福一眼:
“我恁么大岁数了?胡子一大把的人话都不会说?我大儿子才刚五岁多...”
“我们少爷吃谁的,给了他多大的抬举啊?再说,你不是给钱了吗?”
邱福也不惯着他,吐出一个瓜子壳,斜着眼说道:
“我给的是太孙和王爷、王妃的钱...”
雷大虎更不惯着他,端起附近的瓜干儿笸箩一抖搂,也不称重,直接给侍卫们分了个干净。
然后他一指旁边的邱福,对买卖的主家说道:
“管这黑厮要银子!”
“诶...”瓜干儿摊子的主家是个青袍的年轻人,中等个头,刀挑儿脸,他答应一声,又眼巴巴的看着邱福:
“这位军爷,您看?”
邱福嘟囔着嘴,小声骂骂咧咧的付了钱。
因为没秤斤两,所以他就多给了些,然后又在空笸箩旁边的笸箩里抓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