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贝迪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扒着门框瞪着那个打开自己家门的男人,然后惊恐地迈开小步撒丫子直奔厨房跑去,奶声奶气的用着他最能表现恐慌的声音喊妈妈。.qqxsnew
冷蒙雨撩了一下额前的一绺头发,面色平静地蹲下来摸了摸谢贝迪的小脑袋,轻声说:“不怕,是爸爸。”
谢贝迪的小眼珠滴溜溜乱转,似乎在咀嚼这个词的含义。
冷蒙雨再抬起头时,谢向明的脸已经映在眼前。她没有表现出过于激动的神情,只是嘴角微微一翘,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他处。
“回来啦……”
“嗯,回来啦。”
谢向明盯着那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小家伙,本想说孩子都长这么大啦。却觉得没什么营养,结果他环顾了一下还没熟悉,现在又更陌生的家,说了一句更没营养的话。
“家里变样啦。”
“你都走两年多了,能不变样吗?”
两人对视在一起,尴尬地笑了。
在飞机上编好的一肚子话全都说不出来,谢向明顾左右而言他,看到儿子躲在妈妈的大腿后面偷瞄着自己笑道:“这小家伙这么胆小,将来出国可怎么办?”
“他才两岁,你就惦记送出国。”
谢向明边放行李边说:“国外至少比我们先进二十年,二十年后他二十二岁,正好出国。”
“出去后像你一样?”
“我怎么啦?”
“连个电话也不打。”
“不是打过嘛。”
“一年打一次。”冷蒙雨嗔怨道。
谢向明有些歉疚,他呆呆地立在原地垂下头,长呼了一口气,然后抬起头说。
“我想你了。”
冷蒙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哭着扑在了谢向明的怀里。
哄过了老婆,谢向明也不管小家伙愿不愿意,抱起来就举高高,吓得小家伙哇哇大哭。
“哪有你这么哄孩子的,快放下来。”
“不怕不怕,男孩子嘛,练练胆儿。”
冷蒙雨急了,一把抢过孩子,安抚着摸着他的头,嗔怨道:“你倒是胆大,孩子还小。”
谢向明这会儿倒像个孩子,连忙拉开行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玩具,在孩子面前晃来晃去说:“看看爸爸给你带什么回来啦,机器人儿。”
一个精巧的机器人形状的铁皮玩具让小家伙止住了哭声,好奇地盯着这个稀奇的玩意儿。
“又是机器人,你还没研究够呀。”
“没有,哪能够呢,才刚刚开始,这次回来的任务很多,归根结底就一条,把咱们的机器人技术向前推进二十年。”
“又是二十年,你和康老师一样,都快魔怔了。”
“这说明我们师生连心,要共创大业的……哎,你工作挺好哒?”
冷蒙雨故作怨怼,一字一顿地朝着谢向明嗔道:“好——极——啦!”
“快洗手吃饭!”
康老师太心疼他的宝贝了,知道了航班的时间特意派车去接,然后先把谢向明送到家门口,至于弗林斯另有安排。他虽然没露面,却特意让司机转达,叫谢向明在家多休息几天,不要着急上班,先和儿子熟悉熟悉。
冷蒙雨不放心,康承业却劝她说让谢向明多尽尽做父亲的责任,可谢向明哪是带孩子的料,才半天电话就打飞了,搞得冷蒙雨也无心工作。
“你说这孩子到底是什么动物啊?让他干什么都不干,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你是什么动物他就是什么动物,你得想办法先接近他,然后才能知道他想干什么。”
“……”
谢向明无语,一肚子愤懑,心说我倒想接近他,可他不干呀。
挂掉电话,索性坐在地板革上看孩子玩儿,这样一来孩子倒安静了,慢慢习惯了这个叫“爸爸”的动物的存在。
冷蒙雨的工作也很忙,前苏联专家进驻后,工作前脚接着后脚,多年来难以解决的技术问题眼看就要取得突破,她和很多人一样是充满欣喜的。
看着孩子像一只躁动的小兔子,一会儿拿着玩具举高高,一会儿又钻到茶几下面,有时会关注一下那个愣呆呆的存在,转而又四下乱跑,累了就打个哈欠然后乖乖地爬到他力所能及够得到的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谢向明的脑子里突然出来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神经元?
当下的计算机技术远远达不到模拟人类思考的能力,就像一个孩子正在慢慢成长,如果达不到成年人水平,那么能不能先达到孩子的水平呢?
可小家伙的运动能力似乎比机器人好得太多,哪怕是近年来日本人吹得神乎其神的“阿西莫”走起路来也是跌跌撞撞的,远远及不上孩子的运动能力。如果把孩子看成一个机器人,食物是能源,传输能源的是神经网络,那么大脑就是计算机……
“方向错了!”
谢向明根本不管老师这会儿在干什么,激动地把电话打到康承业的办公室。
“什么方向错了?”
康承业被这个归来还没见过面的弟子搞糊涂了,没分配给他工作任务呀。
“神经元的方向错了,从高往下建模很难,从低往高搭才是它的成长之路,国外的研究方向错了,他们都太注重人工智能的应用用途了,忽视了成长的根本。”
“你在说什么?”
“老师,我现在就过去。”
“哎,你家里还有孩子呢。”
谢向明已经挂了电话。
康承业的血压有点儿高,他连忙吃了片儿降压药,然后让秘书把冷蒙雨喊来。
冷蒙雨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小跑着来到长所办公室。
“你快回家,谢向明那小子要来单位,孩子没人看。”
“我的工作怎么办?”冷蒙雨一头雾水。
“先放一边儿,快!”康承业有点儿急。
可把冷蒙雨给气坏了,嘟囔着:“就他是宝贝儿,我上班还上错了……”
……
……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原来以为是社会问题,现在才感觉到,是技术瓶颈。”
做了好长时间的铺垫,谢向明才对在场的老熟人们说出了自己最后得到的结论。
“无论国内外在人工智能机器人领域同时进入了瓶颈期,德国研究机器人的单位不少,但出成果的寥寥无几,根据我的信息来源,美国和日本也同时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说明他们都走入了死角,人工智能的冬天到来了。”
“又是冬天?”
张思源不解,技术明明在进步,怎么到了谢向明的嘴里就成了冬天?
江道源点点头:“我也纳闷呢,原来道理在这儿,现有的计算机硬件远远满足不了科学界对人工智能的构想,思想跑得太快,技术手段跟不上,这是我们的好机会呀。”
其他几位被康承业同时召来的专家被说得一头雾水,一会儿冬天,一会儿好机会,这些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谢向明补充道:“我们研究所的水平并不差,差的是信息,将来谁掌握了信息谁就能引领世界,既然大家的信息源都差不多,那么就给了我们追赶的时间。”
张思源若有所悟:“我在韩国考察的时候也发现了,他们的技术水平和我们差不多,但架构思维比我们宏大,这就是信息带来的吧。”
康承业面色凝重,点头道:“对外交流还不够哇,只不过现在的国际形势不比80年代初,各国都把技术的口袋捂得死死的,生怕别人学去了。”
吴志超插言道:“那我们的开放政策是不是也得收一收,不然把底都露给别人看了。”
康承业摆摆手:“不,好容易得来的开放环境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们能学的徒有其表,我们的精髓他们学不走也拿不走。”
“精髓?”
张思源看了一眼谢向明,补充道:“就是单纯,思想单纯,目的单纯,只做好能做好的事。”
谢向明第一次附和这位名义上的大师兄。
“要做就做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