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整洁的车间内,董正阳看见一群穿着白色防尘服的人在忙碌着,两旁是机器设备,中间有一条轨道,和他在美国参观时看见的设备有几分相似,底气顿时增添了不少。
这些人并没有因为董正阳的到来而过多的关注,而是专业做自己的事,不一会儿,董正阳看见小车沿着轨道移动了,越走越快。
“停!”
一名工作人员喊到。
但是小车没有停下来,而是一头撞向了堆积着防撞用的海绵垫上,轮子还与轨道摩擦出“吱吱”的声音。
“再来一次。”
“他们这是……”董正阳不明所以。
康承业有些无奈的回答:“我们的设备落后,只有这样一遍遍尝试,直到找出问题。”
董正阳这才发现小车后面居然还拴着一根绳子,这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几名工作人员戴着手套拉着绳子,把如脱缰野马一样的小车给硬拉了回来。
“这样的实验一天得上百次,如果我们有超级计算机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江道源面带遗憾地说。
“上次听说华兴进口了美国的agv,我们就觉得该搞这个项目,目前正在想办法把这个项目加入到‘863’计划中。”康承业说。
董正阳听过后有些汗颜,自己忽视了,可人家却重视了,说到底还是态度问题,不过也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如果有需要尽管来找我们,研究所就是为了这个成立的!”
康承业又带着董正阳参观了公司的其它生产车间,专业问题董正阳听不懂,他只知道这个项目正在攻关中,一边是敬佩康承业的高瞻远瞩,另一边也为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发愁。这个项目一共投资近1亿元人民币,是华兴成立以来最大的项目,这件事要办砸了,他这个总经理哪怕引咎辞职也难以弥补巨额的损失,几下里,董正阳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找到啦!”
关鹏想弥补过失,四处打探牧健生的下落。本想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但确切地说是牧健生找到了他,递交上了诺思公司最后的通报。
看着眼前的这份通告,董正阳的心彻底凉了,喃喃地念道:“这是让我们华兴也解体呀。”
这不是最后通牒,而是解约。
“我们告,我们告他。”
关鹏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了。
董正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那张单薄的通报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朝着关鹏大骂:“告!你上哪儿告?美国吗?这种国际官司我们打得赢吗?”
关鹏傻了,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强势、弱势,有什么公理可言?他们一定是吃准了这点才敢公然撕毁合同的。
董正阳这才发现,这不是一家的事,是美日联手给华兴公司挖了个坑,过河拆桥、上屋抽梯,三十六计玩儿得好啊,这就是所谓的契约精神!
这枚苦果真是难以下咽。
不过董正阳并没有颓丧地坐下,而是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你去告诉美方代表,这是我们最后的合作机会,今后就是他们想找我们合作也没有机会了。”
关鹏愕然,他不知道是什么给了董总这样的说话底气,难道是装腔作势?可这口气他也实在是受够了。
“你也是中国人,知道什么叫奇耻大辱吗?”
面对关鹏的质问,牧健生只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漠然一些,因为脸皮稍微一薄,自己就有可能哭出来。他只能喃喃自语般地说。仟千仦哾
“在中国,哪怕我熬到了高级工程师一个月也不到千把块钱,但是在美国,我一个月能赚到3万美元,我的工资是普通美国人的十倍,他们有实验室,有宽松的研究环境,这一切都是中国给不了我的。”
“如果中国人都像你这么想,那就活该我们被欺负!”
牧健生不语。
在消失的那段时间他除了回了趟老家就是试图联系上许美琴,他早已在美国娶妻生子,旧情复燃是不可能的,他只想看看许美琴现在的生活状态。钱是没有在美国赚得多,不过从电话里能听出她很满意,提及工作她言语不多,能看出来并不如意。国内的落后是事实,可是相比选择回来的她,自己什么都有,心里却是空牢牢的,末了没话说的牧健生却鬼使神差地提起了谢向明。
对这个人说恨之入骨谈不上,更像一根隐藏起来的刺,时不时地就扎自己一下。
听到谢向明去了德国,他居然心里稍稍舒坦了一些,说得那么义正言辞,到底不还是出去了?
起初听到关鹏那番话的时候,牧健生还稍稍内疚了一下,可是当听到他叫嚣着要告诺思公司之后,牧健生暗自笑了。
哼!哪有什么大公无私,说到底不都是为了自己那点儿利益。自己这个不算代表的代表都被他们巴结,如果自己不是来执行这种糟糕的工作,这次的中国之行该多么完美。
“不用美国产品?哼!太年轻啊,顺便带上他们的老总一起,以为这样的话就能威胁到诺思动力?不是你们不要,而是你们买不到!”
牧健生丢下这句话就转头走了,根本没时间听一个歇斯底里人的聒噪。他走着走着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如果自己到德国见到了谢向明,他会不会也说出一大堆不得不留在外国的理由?
……
……
“阿嚏!”
谢向明自认为运动神经不好,滑不得阿尔卑斯山的雪,他抽泣着冷风呆若木鸡地看着弗林斯像滑雪运动员一样从陡峭的高坡上滑下来。
这家伙好像什么都会,唯独没有一点儿科研人员的样子。
德国的生活真的很轻松,学业不重,至少对谢向明来说不重。弗林斯没来之前他除了去过柏林哪儿都没去过,但是这家伙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亚琛的温泉、慕尼黑的啤酒、拜仁的球赛,生活好像一下子丰富起来了。
“对新德国感觉怎么样?”
弗林斯这样问过他。
“什么新德国,我连旧德国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哪儿提得上感觉?”
弗林斯哈哈大笑,他就喜欢谢向明这种直率。
在国内,就算谢向明被人推崇,那也只是推崇,更多的人恨不得绕着他走。凭他那个性子很难交到朋友,但是在这里他却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突然就围上了一大堆好朋友,当然也包括卡恩,甚至藤原那个日本人对他的印象也不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思维差异?
打了一个喷嚏,谢向明清醒了一些,前几天老师来信了,信里委婉地问他什么时候回国,谢向明这才发现自己的公派期要结束了。他想回去,当然想回去,可是短短一年的公派期远不够他把现有的知识学全,而且国内没有这样的研究环境,他手头的课题还没做完呢。
正在纠结中,弗林斯要带他滑雪。
“才三天时间,三天你又做不了什么。”
“争分夺秒你懂吗?”
弗林斯耸了耸肩。
谢向明还是来了,索性让脑子清醒清醒也好。
刚做完惊险运动的弗林斯神清气爽地走到谢向明身边,最近他的中文进步得很快,可以称得上是“二把刀”了。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是回去还是留下?”
这家伙丝毫不管谢向明心里正烦着呢,直接向他提出最敏感的问题。
“回去!”
谢向明“嚯”地站起来,可是他又马上坐下来。
“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