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重工业株式会社技术开发本部副部长前田正雄,后面还印着诸如:日本机器人行业协会、国际机器人联合会、机器人革命和行业iot倡议委员会等一系列名头。
钱兴国不说是日本通也对日本了解甚深,知道这上面的职位不是乱印的,不像中国越是皮包公司越喜欢在名片上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名头,如果有人一上来就拿名片给你,八成是推销员。
日本人对名片的态度还是相当谨慎的,虽然中国是才是最早使用名片的国家,但提及使用名片的礼仪那是差不多全还给老祖宗了。前田肯定受过正式的商务场合培训,递名片的态度十分恭谨,动作也相当标准,哪方对方只是钱兴国这样一个小人物。
别的不说,单是看这张烫着金字的名片就能感受到这些名头的含金量到底有多少,想不到9年前只是一位普通接待组长的前田如今居然有这样的地位,而这样的大人物又对自己如此恭谨,让钱兴国感动莫名,连忙又端起酒杯以示敬意。
前田正雄一摆手,说道:“不忙,此番偶遇钱君也是缘分,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沈州也是有任务的。”
“哦?”钱兴国很诧异,听他的口气自己似乎能帮上忙,自己不过是个开旅行社的,虽说主打日本游,可自己在中国却没有什么权力和地位,能帮上什么忙呢?
钱兴国倒没往犯罪方面去想,一来日本的法律是很严的,二来以对方如此高的身份在日本是有一定地位的,来中国就是为了搞走私犯罪?说出来打死也不会让人相信。
前田正雄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郑重地说:“康先生真的是言出必行的人,我们去见他时还看见了他办公桌上的那台旧计算机,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当年从日本回去的,只不过上面有一幅很旧的字条写着‘勿忘雪耻’。”
康承业办公桌上“勿忘雪耻”四个字人尽皆知,贴了这么多年没人会以为他在作秀,可就这么明晃晃地给日方代表看,绝对是主观故意的。
钱兴国深知这一点,曾经给康承业做过秘书的他知道这位所长有点“小心眼儿”,当年自己多少次建议加深与日方的合作,能尽快出研究成果,可是康所长就是不同意,宁可舍近求远,去美国、去法国、去德国寻求技术支持。
就算当年那件事很伤人,可总得有点儿大局观吧。
钱兴国这样想着,又听前田正雄一副很悲凉的样子说道:“本次我是向公司打了包票的,如果不能在中国完成二十台机器人的订单我就当着全公司人员的面前下跪谢罪。”
钱兴国吓了一跳,如果说过去最高的谢罪仪式是剖腹,现在就是下跪,日本人还是很重视礼节的,能说出这么重的话,可见前田真有点儿走投无路了。qqxsnew
“这么说除了我们研究所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啦?”
前田正雄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对呀,北上重工的机器人是好东西呀,平时市场上一台难求,得通过多方面的渠道转运,有的时候还偷偷摸摸的,怎么……”
前田正雄猛地抬起头,钱兴国赫然发现他的眼里竟然明显哭红了,他猛地想起一件重大的事件。
多年以前,北上重工干了一件难以启齿的事,结果在去年东窗事发,美国朝野上下群情激愤,对日本大举实施制裁,日本政府再三道歉,并出台了一系列法案,北上重工的日子开始不好过,随后于今年初,美国出台了对涉事公司的制裁法案,直接涉事公司市场表现遭受严重冲击。北上重工的下属机械公司在严厉制裁落地之后大幅跑输市场,在日经指数上涨95.82%的大好形势下,仅获得了2.91%的上涨。几乎要把北上机械置于死地,如果不是北上重工家大业大,这家涉事公司几乎就要倒闭了。
事件的严重性连累了北上重工多家子公司的业绩,其中北上重工的工业机器人遭遇滑铁卢,全球年均销量600台的机器人高新技术公司居然连100台的任务量都没完成。
在雪上加霜的局势面前,前田正雄声称下跪谢罪也就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了。
“当年所长可是很看好你们的产业的,迫切地想买一台机器人回来,如今你们要卖20台,他没有理由不买呀。”
稍纵即逝间,前田正雄的眼球在眼眶里打了个转,他捕捉到一个细微但却极为重要的信息,中国工业机器人远达不到日本的水平,而且从目前的市场表现来看,应该还没走出实验室,与报纸上宣称的成功还有着很大的差距,这与先前的分析如出一辙。
“可康先生的骨气……”
前田正雄马上又变回一副可怜相。
“唉——”
钱兴国也跟着叹气。
“我们所长……哦不,前所长,也不对,反正就是……”钱兴国觉得自己今天说什么都不朗朗上口,干脆又是一声叹,同情地说,“难呐!”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还望钱先生看在我们过去的交情份儿上帮我们一把!”
说着,前田正雄忽然站起来郑重地鞠了一个45度的躬,这在日语中被称为“最敬礼”,只有在非常重要的仪式上才能使用,甚至包含谢罪的意思。
钱兴国哪受得起,连忙站起来推托,随后又觉得应该还礼,幸好两人是在包房里,不然这不伦不类的前倨后恭肯定得让人围观。
前田正雄不起来,钱兴国也不好受。
“不是我不帮,主要是这……别说我不是研究所的人了,就算还在所里也说不上话的,咱们所长那个人……唉……您不是领教过了嘛……”
钱兴国哭腔都快出来了,看得出对方是走投无路了,可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呀。
前田正雄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起了身,他有些惭愧地说道:“我也没想为难钱君,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如果令钱君为难,那么……”
钱兴国啧着舌,看着对方如此诚恳,说道:“我说话肯定不好使,但我要是不说那是态度问题,所以我明天一早去所里,要是能见到所长就把这事儿说了。”
“如此,感谢啦!”
前田正雄像落水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再次深躬。
“别别……我说了肯定没用,只是看在你们这么为难的份儿上尽绵薄之力而已。”
“如此,有劳钱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