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谈笑间,又有一队人马从山下而来,看那风尘仆仆的模样,似是远客。
劳德诺探头瞧了一眼,见这几人穿着极为市井: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胖子,瞧打扮像是个商贾,左手拿着一个铁算盘,右手拿着一支铜笔,模样很是古怪。
胖商人身后跟着个铁塔似的汉子,身边还有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双颊晕红,容貌娟秀。
还有一对夫妇,穿着朴素,形貌质朴,看样子像是一对庄稼人。
这五人刚在山门前系了马,便听见那铁塔汉子扯着大嗓门粗犷地喊道:“莲花峰的人在哪里,俺们来了。”
听这口音像是关外人。
“真是不懂礼仪......”一个内门弟子嘀咕了一下,却被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铁塔似的汉子猛地一跃,三两步近身,一把将他拎起,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道:
“你刚嘎哈!”
“什么?”那内门弟子惊惧之下都忘记了反抗,脸上写满了懵逼。
“希敏,不得无礼!”
胖商人笑吟吟地叫了一声,铁塔似的汉子才将那内门弟子放下,一跃回到胖商人身边,虎视眈眈地望着劳德诺等人。
劳德诺心道,这江湖一脉果真是来者不善,一来就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暗自估量着,方才那壮汉虽有把力气,可真要斗起来,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胖商人接着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都是一家人,莫要伤了感情。”
正所谓人让我一尺,我让人一丈。对方给了台阶,劳德诺自然是要顺坡下驴的。
他上前拱手道:“可是云台峰神剑仙猿穆长老座下?”
这是北边云台峰江湖一脉第一次归山,就连劳德诺也没见过这几人。但就凭胖商人手上那副铜笔铁算盘,他也能猜出此人的身份。
“在下黄真,特奉师命回华山与诸位同门一叙。”
按照辈分,劳德诺得称他一声“师叔”。可这黄真却丝毫不拿架子,果真是如江湖传闻那般,这铜笔铁算盘是重利轻义,即便拜在神剑仙猿门下多年,也难脱一身商贾俗气。
“原来是黄师叔,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则个!”
劳德诺装模作样地自我介绍了一番,便让两个内门弟子领他们上山去。
望着五人的身影,劳德诺心中暗道:黄真身后那铁塔汉子,应该就是他的大弟子“伏虎金刚”崔希敏了。另外那个不苟言笑的庄稼人,应该就是穆人清的二弟子归辛树了!
穆人清门下三个弟子,这一次性来了两,果真是来者不善啊。
不过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九皇子之前给出的情报,竟然如此精准。就连黄真的小弟子安小慧这样的女流,他都了若指掌。
看来老谋深算的天子也看走眼了啊,这九皇子岂是寻常!
正在论剑台上跟岳灵珊眉来眼去的刘风,眼前突然飘过劳德诺好感度、忠诚度同时增加的字样,心道还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没过一会儿,山门处又迎来了第三波人。
这次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眉目清秀,俊雅潇洒,领着十来个蓝衣弟子。
劳德诺见了便是脸色一黑。
这是朝阳峰神机子鲜于通,武功平平,却是诡计多端。只因昔年黄山一役后,朝阳峰的高手尽数身殁,只余下师兄弟二人,却不知原峰主为何会突然失踪,让鲜于通捡了个大便宜。
鲜于通年纪比他还小,可劳德诺也不得不上前问一声“鲜于师叔好”。
鲜于通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其实内心大大的奸猾,而且为人十分势力,就连岳不群的岸然道貌也不装。
他轻蔑地瞥了劳德诺一眼,打开折扇摇了摇,道:“莲花峰是没人了吗,派了个老头来迎宾。”
劳德诺低着头没有吭声,心中暗道瞧你还能得意几时,今日这山你是上得下不得了。
鲜于通领着一众弟子趾高气昂地便向论剑台而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大队人马赶到,见高高那竖起的三面旗帜,剩下的内门弟子四目相对,愕然道:“衡山、泰山、嵩山,来者不善啊!”
总算来了!
劳德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可是等得好苦。
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乍眼看去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大部队停在山脚下,数十人下马步至山门前。
劳德诺站出来厉声喝道:“今日是我华山七剑试炼的大好日子,衡山、泰山、嵩山三家如此兴师动众不请自来,是为何意?”
嵩山派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的大光头,额上有道好显眼的十字刀疤。
这是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第二位,左冷禅的三师弟,“仙鹤手”陆柏!
他与大嵩阳手费彬一起屠杀了衡山刘正风一家,因此凶名远扬。
陆柏并不清楚劳德诺的身份,他只同左冷禅一人单线联系。
陆柏阴恻恻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华山如此盛会,我三家怎能不来恭贺一番?”
“怎么,是你不欢迎我们,还是岳掌门?”
此话一出,他身后那些个嵩山弟子各个剑拔弩张的,像是一条条择人而噬的饿狼一般。
“不敢、不敢......”劳德诺微笑道,“诸位师兄弟远道而来,还请歇息则个,待我通报一声,再行......”
“呱噪!”
陆柏大手一挥,直接将劳德诺推开,几个嵩山派弟子蛮横地上前开道,将华山内门弟子挡在两边,泰山、衡山弟子便由山道鱼贯而入。
尽管劳德诺对陆柏知根知底,仍旧不由得暗叹一声,这厮行事当真是飞扬跋扈,不知给左冷禅暗中树了多少仇敌。
“嵩山十三太保,说起来是赫赫威名震江湖,实际上却也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想起九皇子之前对嵩山派的评价,说左冷禅空有枭雄之姿却难成大事,劳德诺更觉赞同。
“赶紧都跟上吧,他们人多,别让他们胡乱来。”劳德诺叹了口气,领着余下的内门弟子追了上去。
自古华山一条路,嵩山、衡山、泰山人再多,也得老老实实地排队上山。若是将长空栈道一锁,那便是易守难攻的险隘。只是如此一来,便形同孤城了。
劳德诺追上众人,仔细分辨了嵩山派的弟子,发现其中有三人穿着气势都与寻常弟子不同。
他借机凑上前去,试探性地问道:“三位师兄,这里有条上山的捷径,你们走不走?”
其中一个八字胡蛤蟆脸的暴躁中年人当即骂道:“眼瞎了吗?谁是你师兄,老子是你师叔辈儿的!”
“老二!”披头散发的大胡子拉住了他,深深看了劳德诺一眼低声道,“华山哪还有路能往论剑台?”
“三位师叔,且跟我来便是。”
三人对视一眼,倒是想看看劳德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便提着利剑跟了上去。
转过山崖到了峭壁前,劳德诺躬身抱拳道:“弟子劳德诺,见过封师伯、成师叔、丛师叔!”
三人齐齐一愣,最莽撞的成不忧手已按在剑柄上,不明白他们的身份怎会被对方看破。
封不平却哈哈笑了两声,打量道:“是谁派你来的,岳不群么?”
劳德诺摇了摇头,不紧不慢道:“弟子是奉了一位师叔祖的意思,特来请三位上山。”
“师叔祖?”三人齐齐眉头一皱。
能被称作师叔祖的,合该是他们的师叔辈。可当年华山剑气之争,老一辈的高手尽数身殁,哪儿又钻出个师叔祖来?
“师兄,小心有诈......”最为奸猾的丛不弃警惕地看着劳德诺,低声提醒道。
封不平沉思了片刻,眉头突然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惊喜万分道:“难道是......他老人家!”
“他在哪里?”
封不平激动之下,直接捉住了劳德诺的手腕。
劳德诺暗道九皇子果真是神机妙算,这三人还真是和他所讲的分毫不差!
“请师伯、师叔跟我来!”
劳德诺转身便领着三人向着论剑台的相反方向而去。
没走多久,封不平三人便认出来,这不是去往思过崖的山路吗!
“风师叔他......在思过崖上?”
见劳德诺点头,封不平三人顿时便如敲开的木鱼一般,乐得合不拢嘴。
此处他们回来,本就是为了争一争这华山掌门之位,就算得不到,至少也要夺回剑宗的一席之地。
封不平知道,当年剑宗有位剑法超群的风师叔,被人设计骗去了江南,否则剑宗不至于在斗剑中全军覆没。
他们三个幸免之人,逃过了那一场灾劫,在中条山一躲就是十来年。再这样继续下去,就该改名叫做中条派了!
可要返攻华山,何其困难!这些年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寻找风师叔,可他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是有意避着他们三个一般。
如今得知他就在莲花峰思过崖上,封不平三人如何能不心喜!
只要得到风师叔的支持,剑宗复兴便十拿九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