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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陵侧过身,瞧着薛采青,温声切切:“采青兄,你平时也是老老实实的,想不到你内心充满了非分之想。如今你也该知晓错了,好生招认你对贞敏公主做什么?”

薛采青内心充满了委屈:“我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做。我,我什么都没做过。”

姜陵轻啐一口,不屑:“好端端的,我瞧你见鬼也似离开,就好似做出了什么亏心事。若不是问心有愧,为什么这样子神色,一扭头就走。”

薛采青脸红了红:“我,我去了碧华宫,瞧见公主脸儿红红的,神色迷迷糊糊的,好似有些古怪。采青不敢久呆,怕有辱公主的清誉,所以匆匆离开,生怕中了有心人的算计。我连多瞧一眼都不敢,更没有做什么。”

姜陵嘲讽:“谁会相信你的鬼话,既然人人都来这儿赴宴,总不成你好似我一样喜欢到处闲逛,为什么你的腿带着你的身子,到了贞敏公主的住处。”

薛采青总不能提薛家非得让他亲近姑娘,这话说来不好听,只怔怔说道:“我真的只是想跟贞敏公主说说话,绝没有非分之想,逾越之举——”

姜陵打断了薛采青的话:“你是说你仰慕贞敏公主,所以只盼能跟她多说几句,才来到了贞敏公主的住处。其后你见到贞敏公主神色有异,觉得事情不对,恐怕毁及了贞敏公主的清誉,便立刻退出去。岂料你来时候没人阻止,离开时候,却有早埋伏好的侍卫出来,将你生生拦住。采青兄,你还说公主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让你觉得非常怪异。其实你若当真有本事遣散公主的下人,你这老实人要是有这样子的本事,又怎么会被突然非得要阻拦的侍卫给拦住?采青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薛采青苦笑:“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他是个拙于言辞,性子木讷的人,刚才脑子一塌糊涂,就算是宣德帝松口让他解释,也绝不会如现在姜陵这样子说得条理清楚。

薛采青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姜陵还小他两岁,可是不但武功不错,心计也很深,口齿也很伶俐。

他年纪轻轻的,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居然是这样子的聪明。

以后岁数大一些,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姜陵轻轻的眨眨眼睛:“皇祖父,虽然薛采青平时老老实实的,瞧着也不似会说假话的样儿。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陵儿也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切,还请皇祖父圣裁。”

他不过是个外姓皇孙,一口一个皇祖父,也是不知道避忌,亲亲热热的。

周皇后想要呵斥,又顾忌长留王是宣德帝的心尖子肉,一时迟疑。

宣德帝听了也是觉得微微有些别捏,只是一则姜陵样貌好看,生得十分俊秀,说话也很机灵。再来宣德帝又疑心姜陵是长留王外边偷偷生的一个,当真是亲孙子也说不定,故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计较这称呼。

姜陵轻轻的几句话,倒也有些道理。

最初的怒意过去,宣德帝也是不怎么相信薛采青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

他年纪尚幼,就算是一时血气方刚,糊涂得紧,也是没本事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

皇宫之中,守卫森森,想要以春药迷倒公主,行这样子禽兽行径,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更不必提被算计的还是宣德帝最心爱的女儿贞敏公主。

宣德帝内心之中,顿时不觉升起了浓浓的怒火。

而此时此刻,许多道目光也是顿时落在了一旁的莫容声身上。

谁都知道,贞敏公主最有可能嫁给他了。想不到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居然是生出了这样子的事情。金枝玉叶,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如今白玉之上有了瑕疵,也不知晓莫容声心里面是个什么滋味。好好的如花美眷,娇艳可人,却沾染了一些不清不楚的名声。

莫容声却容色沉沉,似瞧不出心中喜怒。

正在这时候,一脸憔悴的静贵妃,却也是匆匆的闯入了厅中。

她泪水盈盈,脸无血色,仿若受了重重的打击,又似隐匿了无边的怒火。

静贵妃顿时跪在了地上,整个身体轻轻伏在了地面上,身躯轻轻的颤抖,哽咽含酸说道:“陛下,陛下,臣妾真想不到这守卫森森的皇宫,居然是发生了这样子无法无天的事情。还求陛下为敏儿做主,为敏儿做主啊。”

宣德帝也是觉得可惜:“爱妃先起来,今日这桩事情,一定是会给敏儿做主。”

静贵妃盈盈起身,手帕慢慢的擦去了脸上的泪水,掩不住一脸恼怒恨意:“来人,将宫婢素娥带上来。”

一名浑身染血的宫婢被扯着上前,容色也是格外的凄惨。

“陛下,这位是敏儿身边贴身侍候的女官素娥,我已然问过宫人,就是她散去了侍候的人,只留敏儿一个人独处。敏儿因为珊瑚珠子散了,回去换了一套崭新的衣衫,她趁机送上药茶,又留了敏儿一个人在院子你。陛下,陛下,臣妾实在是不知晓是什么人主使的,让着一个高贵的公主,居然被这样子一个下贱的奴婢算计。陛下,陛下,我只要想一想,就说不出的生气,又说不尽的心疼。事到如今,臣妾就只求一个恩典。”

静贵妃这样子几句话,无疑也是点燃了宣德帝内心之中的怒火。

宣德帝心中也是十分恼怒,他身为九五之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他的这份权力,却偏偏不能惠泽自己的女儿,只要想一想,就十分恼怒。

区区贱婢,居然胆敢算计那样子高贵的公主,这自然是让宣德帝内心之中涌起了难以忍耐的怒火。

“爱妃,你求什么,但说无妨。”

静贵妃轻轻的掏出了手帕,擦去了脸颊之上的泪水珠子,不觉颤声说道:“区区奴婢,也没这样子大胆子,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幕后指使。如今我将素娥带到了御前,就是要当众问个清楚。若她不肯招认,将她凌迟碎剐,不但如此,诛灭九族,父母也是要斩成肉泥示众。倘若她还不肯招认,那臣妾也是认命了。”

静贵妃在宫中素来就十分温婉,谁也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说出了这样子一番话。

言语森森,听着有些令人觉得十分害怕。

然后如今她女儿如此被人算计,这样子生气,似也是顺理成章的。

宣德帝更轻轻点头,淡淡的说道:“朕允了就是。”

素娥脸蛋也十分苍白,颤抖说道:“我,我招认就是。只因我家里面的人在宫外边,做了生意,亏了本钱,日子过得十分辛苦,连皇商名头都扔掉了。那些个追债之人,逼着还钱,更要取人性命。我求过公主,她不怎么理会。后来我盗了些宫里面的东西,偷偷换钱,可是此事却也是遮掩不住了。可偏生,此刻竟有人为我家里面还清了债务,并且要挟素娥。做出,做出这样子的事情。而这个人,这个人就是——”

素娥目光轻轻的扫过了眼前的宾客,那些宾客明明知道不是自己做的,可被这目光一扫,竟然是不自禁有些紧张害怕。

谁都知晓,陛下震怒,恨不得将此人五马分尸。

赫连清的唇角,竟然不觉绽放一缕冷笑。

素娥最后指向了元月砂:“这个人,就是南府郡的元二小姐!”

众目睽睽之下,一字字却也是清清脆脆的,任谁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而素娥那根手指头,更是稳稳当当的指向了元月砂。

无论素娥说出了谁,都不会比元月砂更让人惊讶了。

元月砂,怎么又是元月砂?

赫连清垂下头,想到了自己所经受的种种痛楚,更是不可遏制的生生挤出了一缕极欢喜极愉悦的笑容。

竟生生有些极致的愉悦和快意。

这个贱婢,今天要万劫不复。

空气也是不觉静了静。

元月砂冷冷说道:“胡说八道。”

她盈盈起身,也是伏在了地上,再轻轻的添了句:“我只是个南府郡女郎,怎么有本事掺和这宫中之事。更何况,我和贞敏公主无冤无仇,为什么算计公主。月砂也是不知道怎么了,来了京城,就处处被人污蔑攻击。”

元月砂所言也是有几分道理,然而宣德帝瞧她怒意并未曾缓解几分。

今日忽而闹腾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出来,谁都不知晓是怎么样子发生的,而且这一切,无不是显得匪夷所思。

元月砂是第一个咬出来的真正的靶子,自也是让宣德帝唯一迁怒的对象。

赫连清搅着手帕冷笑,这小妖精果真是巧言令色,能说会道,事到如今却也是一点惧色也无。

她必定以为,这一次的栽赃陷害,会和从前许多次一样,仍然是能让她轻轻巧巧的脱身。

只不过如今,元月砂那自以为是的轻妙的聪慧,根本是帮不了元月砂的逃脱这精细绵密的算计布局。

贱婢,你也是有今天的。

素娥却不觉泪水涟涟:“二小姐,我原本得了你的恩惠,收了了你的银钱,就绝不应该咬在你的身上。可是我若不招认,便是会连累家里面。说到底,我收了你银钱,也是为家里人谋些个好处,又怎么能忍心瞧见我家里面的人,因为我在宫中的过错,犯下死罪?事到如今,素娥只求自己一死,以图全家活命,至于如今还要说些谎话,来骗陛下来骗别的人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又怎么会说谎,为什么还要攀咬不相干的人。”

这话原也有几分道理,宣德帝处置不处置她的家里面人,是另外的话,可是素娥却是一定要死的。既然是如此,素娥也是委实没有必要,硬生生的去攀咬别的什么人了。

只不过如今,元月砂去害贞敏公主,究竟能有什么好处,谁也说不上来。

这总是有些难以令人置信的。

“至于这其中缘由,我原本并不想说出来,想要全了元二小姐的面子,却也是不得不言。只因为,因为元二小姐喜欢莫容声莫公子。那日御前比武,一见钟情,便是忘也忘不了。你心心念念,只盼望得到莫公子的垂青,含情脉脉,心意绵绵。你根本不喜欢北静侯,觉得他年纪大了,足上也有残疾,还有一双儿女。姐儿爱俏,如今你虽然定下了北静侯府的婚事,可是你的心里面全不乐意。你心里面嫉恨公主,恨她这样子的青春年华,为什么就能嫁给一个岁数差不多,又容貌俊俏的男子。你从我这儿打听到了薛公子想要和贞敏公主说说话儿,就故意让我这样子做,坏了贞敏公主的名声。以后就算是嫁入薛家,那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从今往后,你就瞧着贞敏公主过得不顺意,你的心里面才会高兴快活,欢欢喜喜的。”

素娥这样子一番言语,更是出人意料,曲折离奇,又骇人听闻。许多女孩子这样子听着,脸蛋都忍不住红了,以彰显自己的矜持。想不到区区一个乡下丫头,居然为了心中的嫉恨,而去伤害一个金枝玉叶,天之骄女。这样子的事情,自然是耸人听闻。可是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子奇怪,他们天性喜爱猎奇的东西,并且内心深处竟不自禁希望那些猎奇的事情是真的。

萧英面色沉沉,脸上肌肉抖动了一下,情不自禁的抚摸上了自己有残疾的腿。

那只腿,小时候是没有残疾的,是在海陵郡的时候,被海陵王的四公子临死前砍了一刀。那一刀带走了一片碎骨头,打那以后,这腿就是医不好了。这一直是萧英内心之中十分恼怒生气的地方,心里面更因此觉得遗憾万分。他的手指不动声色的抚摸过了自己的腿,有些阴郁的目光扫向了素娥和元月砂。

以他聪慧自然隐隐瞧出其中布局,可是仍然有那么一股子窝火的迁怒投映在了元月砂的身上。

元月砂冷冷说道:“你添油加醋,可谓是说得绘声绘色,可为什么不去天桥说书,赚几笔润笔之资。月砂是个知晓珍惜福气的人,满京城的人都知晓我如今抓住了福气,难道自己就这样子不知道珍惜。”

素娥更是不觉哭诉:“事到如今,二小姐何必矢口否认,并且如此冥顽不灵。你向莫公子示好,自己不好接近,就让我送送你的香囊,好让他知晓你的心思。可惜奴婢胆子太小,又怎么能有这样子的胆子?那枚香囊,你亲手缝制,如今还在我的手中。”

说到了这儿,素娥顿时也是掏出了一枚香囊。

元蔷心忽而眼前一亮:“是了,这枚香囊当真是元月砂的手笔。”

元老夫人不觉呵斥:“你胡言乱语什么。”

元蔷心心里面充满了嫉妒之意,不觉冷冷说道:“母亲,孙儿也不是瞎说。那日北静侯夫人做寿,我们这些小姑娘,也是凑不到什么有钱的玩意儿,也是各自做了绣品给送过去。那时候月砂做的绣品,就是这样子的刺绣指法,一模一样。”

萧夫人也蓦然开口:“是了,那时候月砂这孩子做的刺绣,我也还是记得的,正是这样子的模样。月砂,月砂,你不乐意嫁给英儿也就罢了,可是无论如何,也是不应该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出来。公主金枝玉叶,何等尊贵,你实在不应该这样子做。”

萧夫人说的是实话,并没有污蔑元月砂。

更何况,萧夫人内心深处,是有些并不乐意让元月砂嫁入萧家来的。

萧英那个病,发作起来也可谓是十分的厉害,稍稍不慎,也是不知晓会怎么样。萧夫人实在不乐意,让自己儿子又变成了那样子的嗜血恶魔,狠辣无双。

元月砂心里却是在冷笑,那日她根本无心讨好萧夫人,那绣品只不过是让丫鬟绣的,随随便便的就交差。自始至终,元月砂都是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

不错,两件绣品的手法是很相似,说不准当真就是一模一样。

之前北静侯府那件绣品是画心绣的,只要再让这个元府丫鬟再绣一次。

若是刻意算计,那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自己若是提出来,没亲手绣贺寿礼物落个没脸也还摆了,别的人心里面却也是定然是不会相信的,更会认作自个儿说谎。

原本素娥说的话匪夷所思,原本元月砂和贞敏公主也很难扯上关系。

可是如今这个关系居然扯上了,居然还当真像那么一回事情。

众人听了,竟隐隐不自觉觉得,元月砂喜欢上了莫容声,嫌弃萧英,因此算计贞敏公主,那也是有可能的。

而莫容声盯着如今跪着的纤弱娇美,楚楚可人的身影,那心里面却也是不由得浮起了浓浓的古怪,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这位南府郡的元二小姐,并没有给莫容声留下什么深刻无比的印象。

若说她已然将自己爱之入骨,甚至因此做出了一些个疯狂之事,莫容声想想也觉得格外的荒唐。

他虽也有自己得意自己的地方,却难以如此自恋,认定居然能撩得元月砂如此疯狂。

可是事到如今,莫容声说什么都是有些难以置信,只不过如今,却实在是不知晓说什么才好。

宣德帝更是冷怒呵斥:“可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不觉冷冷的盯着了元月砂,眼中冷意越浓。

虽无十分证据,可那盛怒之下的迁怒之意却也难以遏制,更不觉浓烈了几分了。

赫连清越发得意,她甚至有些厌恶元明华,若非元明华的愚蠢,自己今日不横生枝节,那也不会出丑。此刻自己更不必担心会被如何处置,而只冷眼旁观元月砂的下场以愉自己好了。

偏生元明华那样子的蠢物,自个儿一时的心软,帮衬一二,竟然是沾了一身泥。

赫连清不动声色轻轻的抬头,却与张淑妃轻轻的对视一眼,流转了几许心照不宣的光彩。

如今十七皇子百里璃颇受宠爱,年纪还小,已然是聪慧伶俐。

张淑妃看似活泼开朗,十分大方,没什么心机成算,可实则这宫里面的女子,没一个不是具有心机成算。

周皇后无子,豫王非嫡非长,只不过是在第一任太子被废赐死之后,最具有权势的一个王爷。宣德帝身体健康,好生调养,再活个十多二十年,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自然是不眠,让张淑妃内心之中滋生了别的心思了。

百里璃娶了薛五做正妻,薛家是宣德帝的宠臣,掌握京城的兵权,可谓是心腹之人。

这一次贞敏公主婚事,看似和张淑妃没什么关心,可是张淑妃却打心眼儿里盼望能让薛采青娶了贞敏公主。

贞敏公主是宣德帝最宠爱的女儿,而静贵妃在宫中也是有一份常年绵绵不绝的恩宠。

若将贞敏公主嫁入薛家,也自自然然的给贞敏公主身上打上了十七皇子的印记。

薛采青性子木讷,没有讨女孩子喜爱的心计和手腕。更不必这一次的御前比武,不乏惊才绝艳的少年,若照着正经路数,想要薛采青抱得美人归,那也是并不容易。

然而纵然是在茶中下了什么春药,就算薛采青得手,必定也招宣德帝生气怀恨,不能饶恕。虽有机会让宣德帝出于遮丑嫁了女儿,可这毕竟是有些说不准的风险。

所以一开始,便没打算让薛采青得手。

薛家也是笃定,以薛采青古板的性子,瞧着贞敏公主如花娇艳,投怀送抱,他非但不会动心,却会扭头就走。

到时候,早就埋伏好的侍卫,却将薛采青给扣住,并且将这件事情闹腾开了。

就好似如今,宴会上的宾客,无不都知晓贞敏公主被了下了药,而薛采青又被人扭着抓住在宫中之事。

只要将一切罪过推给了元月砂,那么薛采青也不过是个被人设计,误中圈套的可怜之人。既然是如此,陛下也是不会对薛采青颇多苛责见怪,反而怜惜他被人算计了。

然而薛采青虽口口声声,只言未曾对贞敏公主做什么,贞敏公主是完璧之身,清白之躯。可是别人却也是绝不会这样子想,或者不如说不乐意样子想。

那些瞧着贞敏公主高高在上的男男女女,他们只盼望听到看到,曾经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被凡尘的污泥所沾染,不能够清清白白白嫁人了。

闹出了这样子的事情,薛采青虽然无辜,贞敏公主也只能嫁给他。

这也是唯一的可能。

当然,金枝玉叶高贵公主被玷污的罪过,陛下的雷霆怒火,这一切的一切,自然是需要一个替罪的羔羊来承担。

而这个替罪的羔羊,则叫做元月砂。

赫连清的爱子百里麟是百里璃身边的侍读,这就好似一道桥梁,将张淑妃和赫连清给连接起来了。而张淑妃当然也并不介意,挑了元月砂做替罪羔羊。

张淑妃花了一大笔银子,为素娥家里面的人还债,买通了这个素娥,让她为自己做事情。而这些银子,实则是买了素娥的一条命,让素娥将所有的罪过都是推到了元月砂的身上。

接下来,就等着素娥当众自尽,吞下毒药。

那么元月砂就算是有十张嘴,那也是说不清了。

耳边,却听到元月砂哭诉:“陛下,陛下,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啊,我真的都是冤枉的。”

赫连清听得内心想要笑出声,说不尽的愉悦。这个元月砂,以为能够飞黄腾达,攀上枝头当凤凰,成为侯夫人,以后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打今日以后,元月砂以为拥有的东西,如今却也是什么都不会有了。

萧英虽然喜欢她,可是又怎么会再容忍这么一个水性杨花的玩意儿。

如今萧英,都没张口为元月砂说那么一句半句开脱的话儿。

素娥也柔柔说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一缕狐疑的阴云涌过了赫连清的脑海,让赫连清的心尖顿时涌过了一缕乌云。

照着原本的剧本,早有的打算,素娥应该是跑去自尽了才是,怎么现在,啰啰嗦嗦,仍然是不肯去死?

她蓦然不觉眯起了眼珠子,难道素娥这贱婢胆小,舍不得死了?

她真傻,事到如今,也是不死不成了,就算不自尽服毒,宣德帝也是饶不了她。

这样子畏畏缩缩的,除了给自己完美的计划平添几许变数,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元月砂眼中蓦然流转了一缕嘲讽的眸光,一闪而没。

赫连清可真傻,这世上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此,那就是以为坑了别人入陷阱时候,其实自个儿早就掉在了坑里面。

她为了赫连清千百算计,万般用心,所费心思非同小可,无非是想要赫连清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被坑掉。这样子一番心血用心,赫连清也是应当好生消受,好好品尝才是。

元月砂的耳朵比别的人要敏锐,她已然是听到了有几分熟悉的轻柔的匆匆的脚步声,她更听到了少女清脆恼恨的呵斥:“素娥,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是不肯说实话。”

少女盈盈而来,赫然正是贞敏公主。而这个时候,也唯独只有她,拥有这个资格,呵斥素娥。

贞敏公主一身湖水色的裙子,伴随裙摆的摇曳,那些白昙花刺绣一朵朵的轻轻的飞舞。

当她到来的时候,自然也是惹来了许多留意的目光,惊讶的神气。在许多人的眼里,她已然是破瓜之身,残花败柳,毁去了龙胤公主的高贵和清白。她此刻自然应该是躲在了宫中最僻静的角落,哭哭啼啼的,诅咒着算计自己的恶徒,哀悼自己失去的清白。

然而如今贞敏公主充满了怒火的现身于人前,她衣衫整齐,头发也是梳过才来,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着一股子的怒火。

这反而打碎了许多人的幻想,质疑那些无聊的猜测。

“父皇,女儿并非心里不厚道的人。素娥家里若当真因为周转不灵,因此欠下重债,乃至于走投无路,她是我贴身的宫婢,我怎么样都是会帮衬一二。可她家中几次做出违逆朝廷法度的事情,她欲图借我公主身份,坏了龙胤律令,女儿自然是不允。想不到这素娥,居然是因此怀恨在心。她在我宫中时候,已然是被我查出与外人勾结,私相授受,传递消息,对我这个主子不忠心。我原本要留她脸面,只将她逐出我宫中,不加以治罪。而她,却一时恼羞成怒,居然是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事到如今,女儿并不想隐瞒这桩事情了。素娥,我虽不知道让你下药,对我算计的人是谁。却是知道,替你家里抹去罪过,还清欠债的人究竟是谁。更知道,与你一直勾结,处处算计的人究竟是谁。这个人,可并不是元二小姐。”

张淑妃心中升起了一股子的惧意。

这小蹄子,这算个什么意思?

她也是知晓,贞敏公主打小就伶俐,样子看着冷冷清清,可是心里面却也是有许多弯弯道道。

张淑妃不觉心忖,倘若贞敏公主当真咬了出来自己,宣德帝必定会相信她。

到时候,谁都会认定,这一切都是自己主使的。

想到了这儿,张淑妃的身躯却也是不觉轻轻的发抖,竟不自禁冷汗津津。

当她听到贞敏公主开口说了句十七皇子时候,张淑妃更粗暴无比的打断了贞敏公主的话儿,恼恨的说道:“贞敏公主,你作为姐姐,怎么可以这样子污蔑自己的弟弟。”

贞敏公主冷笑:“我说的是十七皇子身边的侍读百里麟,方才敏儿来之前,那些与薛公子与姜公子发生冲突的侍卫郎已经被扣住。他们本不应该在这儿轮班,却尽与麟公子是相熟的同僚。”

百里麟是侍读之余,也与百里冽一样,兼任龙骑禁军。

这一点,张淑妃也心知肚明,她听到了周围阵阵哗然之声,面色更加不好看。

却已然是无法阻止贞敏公主说下去。

“而收买素娥,让素娥算计过我,又推罪给别人的人,正是百里麟的亲娘赫连清。”

张淑妃倒是怔了怔,赫连清,怎么会是赫连清?

赫连清虽然有所合作,可也不过是献完计策,再让儿子帮忙。

赫连清已经没了私房,哪里有钱收买素娥。

可是贞敏公主说是赫连清,她虽然摸不透其中用意,却也是不觉竟似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是瞧向了赫连清,张淑妃也是忍不住瞪着赫连清。

方才这两个女人都以为胜券在握,这一切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却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会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

这好似早就布好的局,做好的阴谋,如此算计,可是她们却一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一切明明是两个人处心积虑算计出来的,可是一转眼却也是分明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素娥更颤声说道:“公主,公主,原来,你,你竟然找就知道了。你,你居然都知道了。我以为,以为你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呀。只不过清夫人要挟我,说我若是不听话,便是让麟公子弄死我的家里人,我也肯定是会要死的。既然是如此,我,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宫婢,在宫里面也是只能想法子自保了。”

那样子看似懊恼忏悔的言语,却也是让已然吃惊的赫连清不寒而栗。

这一切是很熟悉的,这是赫连清脑海之中排演了千百次的场景,只不过震惊恐惧的人应该是元月砂,而不应该是自己。

元月砂,元月砂这个妖孽!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

素娥挪动膝盖,想要抓住了贞敏公主衣衫,苦苦哀求。

然而贞敏公主一脸恼怒之色,却也是将素娥一把推开:“主仆一场,我待你这样子的好,可是你为什么却要这样子待我,这样子对我不好呢。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隐瞒的,无妨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素娥垂泪:“清夫人和元二小姐早有仇怨,却也是存心算计,恨不得将元二小姐就这样子生生弄死,万劫不复。那些香囊,那些言语,都是她所教导,让我便是被人挑出来,也让元二小姐做替罪羔羊。唉,其实事后,我原本便会被贵妃娘娘寻出来,逃也不能逃。难道能插上翅膀,飞出皇宫。”

“不但如此,清夫人觉得能一石二鸟,她心疼儿子前程,这样子设计了,能让麟公子讨好张淑妃。如果张淑妃不肯提携麟公子,便能以此事加以要挟,别人都绝不会相信,这件事情会和十七皇子没关系。如此一来,她的儿子就能拿捏十七皇子。公主,我什么话儿都说了,只盼望,盼望我家里能够好好的。”

素娥不觉泪如雨下。

赫连清气得浑身发抖,她极尽心思,陷害元月砂。

可是如今自己被陷害了,这样子的滋味却也是一点儿都不好受。

她却品尝到了这等百口莫辩,被人冤枉的滋味,她颤声说道:“你,你胡说八道。”

可是赫连清却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嗓音是多么的无力,多么的没精神。

她气坏了,努力想要自个儿冷静下来,这个贱婢,言语之中必定是会有什么破绽。

只要自己抓住了,就必定能够反驳,必定能够出这口恶气!

然而就在这时候,素娥口中却也是喷出一口黑血,分明就是因为吃了毒药,连血都是发黑了。

她脸蛋白白的,也是分明活不过来了。

饶是如此,弥留之际,素娥却也是仍然忍不住颤声低语:“我,我说的话儿,句句属实,要死的人,不说假话。就是,就是清夫人逼着我做这样子的事情,我才会,才会这样子的做。”

她忍不住伸出了手指,指向了赫连清。

因为没什么力气了,一根手指头却也是轻轻的颤抖。

赫连清身子也是轻轻颤抖,她甚至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是却也是知道躲开没有什么用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将之瞧得清清楚楚的。

自己,自己是当真被污蔑上了,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这正是自己为元月砂所设计的绝妙剧本,素娥应该咬了元月砂就去死的,而不应该这个时候死,死前还说了这么多多余的话。

赫连清控制不了自己身躯的颤抖,明明品尝这一切的人,应该是元月砂啊,为什么不是元月砂呢?

素娥脸上沾染了黑血,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来了,蓦然手一软,就这样子垂下来了,再没什么活气儿。

就这样子,气绝身亡。

张淑妃的心中飞快的心念转动,如今这情势,也比人强。

她忍不住算着,自己可有给赫连清以及百里麟留下什么证据,什么破绽。

仔细想想,除了密谋几次,根本未曾留下什么只字片语。

她飞快的的想着,而脑海里面的念头却也是不觉凝聚成形,而张淑妃也是迅速有了决断。

张淑妃飞快站起来,悲愤无比的指证赫连清:“清夫人,我一向待麟儿很好,又与你很有交情。想不到啊,真正想不到啊,你居然是会做出这样子的事情。你,你居然如此算计我与璃儿。最毒妇人心,你好狠的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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