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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王府中,自打从静安寺回来,赫连清便已然被软禁于院落之中。

她一颗心砰砰的乱跳,走来走去,可就是消不去心尖尖的一缕急切和惶恐。

不错,自己在静安寺是急了些,可难道就因为这样子,便要失了宣王世子妃的尊贵,从此以后便成为妾室之流?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这十数年来,她兢兢业业,费尽心思,用尽手腕。她除掉苏叶萱,斗了百里策招惹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拼命生下两子一女,又费尽心思讨好贵人立了功劳方才成为了这宣王世子妃。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地位。

难道就因为今日静安寺小小的一桩事情,就让自己十数年奋斗,尽数化为流水?

这慕容姨娘好生可恨,一朝得势,便是极为猖狂。

人家轻轻一句吩咐,这狐媚子却当了真,拿了鸡毛当令箭。

如今倒是真将自己拘起来,严加看守,竟不允自己对外透出那只字片语。

实在是可恨之极。

想要将她斗倒?没那么容易。

十多年前,她一介孤女,人家是海陵郡的尊贵郡主,和亲而来,金贵之躯。可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靠着自己温柔和心计,将一切尽数拢在了手中。

如今她赫连清,手底下暗中置办了资产,私房也颇为丰厚,还有两子一女,更有龙胤那些个权贵人物一些把柄。就算她一时不顺,毁了名声,必定可以徐徐图之,再东山再起。

赫连清内心这些个念头,一下子流转了心尖,却也是容色幽幽,颇为冷锐。

饶是如此,赫连清不知怎么的,却仍然觉得心中忐忑。

她竟隐隐觉得,暗处似乎有人编织了巨大的网络,要将自己缠绕住,将自己拖曳像黑漆漆的深渊。而这眼前一切不过是开始,有人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的,定要将自己拆了骨头,让自己万劫不复。

想到了这儿,赫连清竟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正在此刻,百里麟却推门而入,眉头轻皱。

赫连清见到自己儿子,如同见着了主心骨,顿时不觉哭诉:“我的儿,你可算是来了。今日母亲在静安寺,受了好大的欺辱。那个孽障,容他活到了现在,不知晓感激,反而反咬一口。早知晓,就让他跟他那个不要脸的亲娘,生生一块儿去死好了。”

说到了这儿,赫连清也不觉轻轻擦拭面颊的泪水。

百里策已然是让赫连清寒心之极,如今她只将自己全部的指望都放在自己这个俊俏能干的儿子身上。

百里麟眉头轻拢,眉宇间却也是不觉泛起了一缕不易察觉的焦躁之色。

“如今宫中来了人,和父亲透了消息,说要废了母亲世子妃之位。而父亲,他已然允了。此事,已然是定局。父亲特意让儿子来告知母亲一声,否则这里儿子还进不来。”

赫连清纵然是有所预料,却也是如遭雷击。

她脸蛋一点血色也没有,颤声说道:“你父亲,他,他好生薄情。我跟了他那么久,为了他做了无数事情,可是却半点不念情分。这些年来,我忍着他的那些个女子,我只做睁眼的瞎子。可是他呢,无情无义!”

说到了这儿,赫连清泪水涟涟。

百里麟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埋怨:“母亲,儿子早跟你说过了,对付那元月砂,儿子有全盘的计划。可是你呢,却横插一手,如今不明不白没了世子妃的位置。如今,如今我与弟弟妹妹的身份更是尴尬。以前我是宣王世子的嫡子,可是以后怎么算,也没这个例子。”

实则赫连清这般处境确实极尴尬,她既不是被悄悄处置,也不是休弃或者合离。如此罪不至死,又不愿合离,偏偏又褫夺了正妻名号的,也就这个赫连清。

百里麟心忖,若赫连清自请被休,也许还是好一些。那就是个下堂妻,以后跟宣王府没关系。可是之前生的子女,还是嫡出的。

偏偏,赫连清还要腻在宣王府,宁可以妾的姿态。

这话儿百里麟也不好提,提出来就是不孝,而赫连清也会不乐意。

自己这个亲娘,还捏着钱袋子,以后自己还要依仗赫连清的私产。

百里麟捉摸着,赫连清被人算计了,果真是有些糊涂,其实那些个私产还是自己管来妥帖些。不过,这自然是徐徐图之。

赫连清却没察觉儿子心中那些个弯弯道道,听了只觉得悔恨交加。

“麟儿,母亲上次听你那么说了,心里实在是担心得紧。你是无暇美玉,何苦跟那些个内宅狐媚子磕磕碰碰,弄坏了一点,我都是心疼。我宁可自己将这些个狐媚子处置了,让你安然无恙。谁料想,却是这个样子。可这全系于母亲对你一片怜爱之心啊。”

这样子说着,赫连清泪水涟涟,越发恨元月砂了。

都是这个贱婢,将自己闹到如此境地。

百里麟心里越发不耐,元月砂区区一个小姑娘,又算得了什么。

赫连清就是沉不住气,又一门心思将这些个心思尽数放在了后宅斗争之上。

正因为如此,方才招惹了这些个事情。

却也好奇,以赫连清的心计手腕,怎么就栽了。

“母亲,静安寺之事,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情?”

这般想着,百里麟却也是不觉开口垂询。

而赫连清叹了口气,也是将那静安寺的事情说了一遍。儿子跟前,她也无甚隐瞒,包括那些个见不得光的事情。

百里麟不觉皱眉:“母亲,素来行事妥帖,为何竟然这样子的不小心。那个宁儿,帮衬下了药,就应该除掉了。难道还当真留着,给她赏赐不成?”

“这些你道为娘没想到?罗嬷嬷行事素来熨帖,可惜却被那妖孽给克死了。我有心提拔许娘子,是瞧着她是宣王府的家生子,拿捏身契,十分忠心。想不到她行事,居然是这样子糊糊涂涂的。我让她除了宁儿,之后她指天发誓,说之前已经将宁儿活活打死。哼,她倒是会狡辩。宁儿被打死的尸首之后是在静安寺寻到,她以为这般就能将功赎罪。这样子一个混物,留着也不中用。”

百里麟也是没有将这个许娘子如何放在心上,却倒是真正琢磨起了元家那个旁支女。他原本对父亲的那些个女人并没有什么感觉,身为男人,三妻四妾也属寻常。以后百里麟成婚,难道赫连清还不允他纳妾不成?百里策只不过贪图美色一些,也不算什么很大的过错。每次见赫连清将那些个狐媚子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百里麟的内心之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觉。

可是这一次,这个女人,却是有些不一样了。

毕竟赫连清斗过那么多狐媚子,却没见将世子妃的位置给斗没有了。

这嫡出的名分可谓是极为要紧,倘若没有了,对前程可谓也是会有所伤损。

思及于此,百里麟对这个女子心中也是不由得油然而生一缕恨意。

他倒是真真切切的冷笑:“母亲放心,如今元月砂这个狐媚,装模作样的,拢得些许好名声。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豫王也偏心于她。不过,只需让她落入儿子的圈套,那么这个姑娘一定会活不了多久。”

赫连清虽然性子阴狠,善于算计,可终究不过是个后宅女子。

这使在了元月砂身上的手段,始终也是谈不上如何的大气。

而自己,却能让元月砂卷入一些朝堂上的争斗,那样子的惊涛骇浪,一定能让夹在其中的小小元月砂粉身碎骨!

而赫连清更是心醉神迷的盯着自己儿子,如今她所能依仗,却也是只有亲身骨肉。这男人在他身上费了多年的心血,也能够对自个儿狠心,可儿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都会向着自己的。

百里麟放缓了口气:“母亲暂且宽心,稍作歇息。服侍你的人,让儿子上下活动,换做你的心腹,也让你不必受苦。”

赫连清叹了口气,稍稍有些安慰:“你想个法子,让陈娘子来服侍我。她素来做事沉稳,比罗嬷嬷还要伶俐。可惜是逃难来的,不是家生子。罗嬷嬷死了,我让许娘子替了罗嬷嬷。那个蠢物,总是处处纰漏。北静侯府安排不周,如今静安寺更没将宁儿处置。早知晓,之前提拔陈娘子,陈娘子做事很仔细,知晓轻重,也至于如此。”

百里麟点头:“母亲瞧中的,自然是可用。”

此刻,见过了静贵妃的元月砂,方才乘坐马车缓缓回家。

一路之上,她心绪起伏,不觉若有所思。

和周世澜接触了几次,他这个人虽喜怒不定,人也轻巧狂浪,却并不像元月砂所以为的深沉阴狠的人物。

若说是他策划了种种阴谋,乃至于让整个海陵苏家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元月砂总是很难说服自己。

要不然就是周世澜演技太好,要不然,也许此事关键在于周皇后而不是周世澜。

周世澜一时轻佻,招惹了风流孽债。

而周皇后长兄统共也就一个儿子,又是聪慧伶俐,周皇后为了侄儿前程,为了让周家以后的家主跟她最贴心,为周世澜筹谋这些个事情那也是说得过去。更何况,从十九皇子之死来说,周皇后和赫连清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寻常。

元月砂慢慢的曲起了手指,轻轻的抵住了下颚,一双眸子却也是泛起了涟涟凶光。

她想起从范蕊娘身体里面寻觅出的那根银针,以范蕊娘之死来陷害自己,这自然是赫连清的手笔。而那根银针,跟从死去十九皇子身体里寻觅出的那一枚,可谓是极为相似。

静贵妃的推测,显然是正确的。

赫连清身边豢养了一个神秘的杀手,而这个杀手,会悄然为赫连清除掉种种障碍。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是到了元家。

元月砂正欲下车,却听到了一道温和的嗓音:“我等待元二小姐多时了。”

说话儿的赫然正是莫浮南。

他容颜温润,在薄纱后面若隐若现,却隐约可窥得脸颊之上一道浅浅伤痕。这就好似美玉有瑕,这玉越美,那瑕疵便是越发令人惋惜和厌恶。

喜嬷嬷亦然在一旁:“老夫人说豫王相邀,既是如此,不可失了礼数。元家之中,别人只道二小姐因为受惊,还在静安寺休息一二。”

元月砂轻轻的点点头,瞧来元家已经义无反顾的站在了豫王这一边。

而这,自然绝不会只是元老夫人自己的意思。这必定是元家男人们共同作出的抉择,故而元老夫人方才掌掴周氏,当众打脸。

上了豫王府的马车,元月砂悄悄合眼,小憩一会儿。

面对豫王百里炎,这无疑是一桩极耗费心力的事情。

百里炎聪明得紧,而且咄咄逼人,心思难测,很难知晓他的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而自己既不能逃离,也不能对抗,而是要故意接近,加以利用,这无疑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她甚至没有让湘染跟随,在百里炎这样子的人跟前,湘染用处不大,而且容易露出破绽。

此刻,天已经漆黑一片了。

这个时辰,整个龙胤京城已然是步入了宵禁的时刻。

巡夜的士兵,倘若发现此刻还有什么人在街道之上晃悠,必定是会将之捉住,加以盘问。可如今元月砂所乘坐的马车是豫王府的,沿途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什么拦阻和盘问。

正因为如此,四周围出奇的安静,竟然没什么声音和动静。

元月砂半梦半醒的,眯了一阵子。

从小到大,她总是浅浅睡眠,就好似极警惕的幼兽,担心于外界的危险,总是无法安心入眠。

就算是在苏叶萱的香塌之上和苏叶萱一起睡时候,她也总是会下意识的蜷缩身躯,不肯失去了意识。

元月砂的休息,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的。

除非是,受伤太重,身体的机能无法支持,只能不得不失去知觉。

今日要去豫王府,而豫王府又是极为危险的,稍作休息不过是为了恢复精力,元月砂自然是不会失了警惕。

可待元月砂猛然清醒时候,却是忽而怔住了。

马车还在继续前行,可见自己并没有睡着多久。

然而纵然只是片刻的失神,已然是令元月砂一阵子的毛骨悚然。

如今虽然已经醒来,却也是阵阵的后怕。

若在自己失神那一刻,有人对自己不利,那又如何?纵然如今她在豫王府的马车之上,有豫王脸面,整个京城应当无人能掠锋锐,而百里炎如今对她尚算和善,有意笼络收买。可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自己也是决不能稍稍疏忽的。

她慢慢的沉下心,倒也找到了这样子古怪事情的源头。

就在方才自己朦朦胧胧的休憩时候,有一道幽幽弱弱的箫声响起。那悄然响起的箫声,非但没有引起元月砂的警惕,反而竟似纠纠缠缠,不知不觉,令自己渐渐沉睡。

如今元月砂细细去听,这箫声低沉优美,令人不由自主的让人沉醉。让人不觉好似到了空旷的原野,任由缕缕的清风拂过了身躯,御风而起一路前行,然后到了巨大的水潭边,看着瀑布倾斜入潭,水雾朦胧如烟,一旁还挂着一轮皎洁无比的明月。

那夜色下幽幽的箫声竟然仿佛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魔力,让人眼前浮起了种种美好的场景。这除了显露吹奏者出挑的乐器造诣,竟隐隐有些个惑人心神的可怖。

方才失神小憩之后,元月砂也是不觉精神极佳。

她不觉撩开了车帘子,想要瞧个究竟。

记忆之中,这箫声也是缠绵一阵子了,声音并不怎么大,却始终纠纠缠缠,好似总在自己耳边响起一样。

这个时候,全城宵禁,那马车之外,一片黑漆漆的,竟没有一点儿灯光。

唯独那豫王府马车车头,系着一盏小小的风灯,因为防风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纱,只能隐约照见周围一丈的距离。

这个夜晚虽然没有落雨,可天空却是有一朵朵的云,遮挡住星辰光辉。

甚至连月亮也是被云彩轻笼,瞧不见样子,只透出一缕淡银色的朦胧月辉。

一眼望去,整个城市仿若沉浸在了墨汁之中,自然也是瞧不见别的人影。

唯独那缕缕箫声,仿若自然是从风中透出来来,天生就有,轻盈的在耳边回荡。

这京城的道路用块块青石板修葺得十分平整,加之豫王府的车夫车技实在是了得,故而行驶时候也是没什么声音。

马车头前那盏防风的纱灯轻轻的一晃一晃,映照在元月砂的脸颊之上,竟显得出奇的莹白透亮,好似透明一般。

入夜后空气也是变凉的空气令人为之精神一振,一股子凉爽的清风轻轻的吹拂在元月砂的面颊之上,让元月砂鬓边发丝轻轻的摇曳,拂过了白玉般的小脸。

马车转了个弯儿,元月砂眼前却是豁然一亮。

她眼前正是苏家在京城有名的七层琉璃塔。

苏侯爷所娶妻子是龙胤数一数二的皇商洛氏,手中财帛也是颇丰。

洛家身为商户,据说敛尽了天下财帛。后又恐被皇族忌惮,捐出了大半家资,更将洛家嫡女嫁入侯府。

从此以后,也是低调行事,故而免去了巨祸。

而在洛家捐出了大半家资时候,更以为杨太后祈福名义,在京城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之上,硬生生隔了一块地修建了一座七层琉璃塔。因恐逾越规制,高过皇宫,所以方才修了七层,而不是九层。洛家巨富,自然是将这琉璃塔修建得美轮美奂,极尽奢华。便是塔上一块块瓦片,都是上等琉璃所烧制。这一片瓦,只怕也够中等之家吃上十年。

然而如今,就是在这琉璃塔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塔顶多了一道浅浅的身影。

那人手指按着一柄翠绿的箫,指骨长长的,被闷闷的月辉一映,竟似有些白惨惨的味道,流转骨玉般的光泽。

虽是身影有些晦暗,以元月砂的聪慧却也是能分辨得出他的身份。也就是那一日一面之缘的长留王百里聂。

正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吹开了天上的云彩,让一轮明月皎洁,光芒如牛乳一样洒满了大地。

一时之间,那七层琉璃塔之间的片片琉璃瓦被月华一映,光彩流转,莹莹生辉。

百里聂那身衣衫颜色素白,也不知晓是什么材质,被月辉一映,泛起了淡银色的光泽。那发丝映着皎月的光辉,也似乎微微透明。

那风吹散了云彩,也将百里聂的衣衫和发丝轻轻吹拂,映着琉璃塔边一轮半圆的皎月,月亮将一边的云彩也映照的片片微亮。

而自始至终,那缕缕箫声也是流转不绝,丝丝入风,缕缕扣弦。

便算是元月砂,这一刻也是不觉微微有些恍惚。此时此刻,这明月之下,琉璃塔上,雪衣碧箫的那个男子,竟好似风姿曼妙的仙人。

旋即元月砂回过神来,慢慢的收敛了自己眸光。

这世上也没什么仙人的,只不过是这位长留王殿下天生风姿出众,又在那高处吟风弄月,吹拂碧箫,免不得让人心生错觉。

而载着元月砂的马车停了停,莫浮南更下了马车,与豫王府其余之人一并向着百里聂行礼。

百里聂箫声微顿,侧过头来,轻轻的点了下头,旋即又将萧凑到了淡色的唇边吹拂。

莫浮南也不以为意,重新领着元月砂上路。

似也是知晓,元月砂必定心中好奇,莫浮南已然轻柔的解释:“豫王有令,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长留王,豫王府上下都不可失了礼数。”

元月砂轻轻点点头,她自打入京,便知晓豫王府的人是何等张狂。便是周家这样子的外戚,也不见有一点儿在意敬重。想不到百里炎对他这个皇弟,倒是颇为礼遇。

其实两人并非一母同胞,百里聂是宠妃之子,生母早逝,打小就受宠。而百里炎母亲则是区区宫婢,一遭有幸,得了恩宠,才生下了个皇子,这可是天大的福分。百里炎幼年时候,宣德帝甚至有些记不得有这个皇儿了。

这非同寻常的礼遇,要不然就是有非比寻常的情谊,要不便是当做了十分需要在意的对手。

元月砂这样子想着,一双眸子渐渐沉润,马车行驶了一阵子,那箫声也渐渐淡了,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便到了豫王府。

元月砂轻盈的下了马车,踏入了府中。

天色已晚,豫王府道路两旁结了纱灯,朦朦胧胧,虽然并不如何明亮,却已然能瞧得出整个豫王府修建得美轮美奂。

元月砂也听闻,百里炎喜爱享受,衣食住行,吃喝用度,样样都是要挑最好的。他甚至不乐意装一装,做一个俭约朴素,吃苦耐劳,心系百姓的贤王。

谁都知道,豫王性子霸道。

寻常之人,难入百里炎的法眼,可一旦入得百里炎的眼,只要你有本事,那么什么样的荣华富贵都可以得到。

金银珠宝、高官厚爵、美女俊男,这些个东西,虽然是俗气,可俗气的东西,喜欢的人也多。

就算你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要求,百里炎就好似高高在上的神明,只要你跪下来诚心诚意的祈求,神明就能赐予你恩泽,让神迹出现在你的身上。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唇瓣浮起了一缕淡淡的笑容。

只可惜,自己出不起让百里炎为苏家报仇的筹码,不能让这神明垂怜恩顾,更不能让神迹发生。

她低低的垂下头去,瞧着自己足下的路。

这条小径,铺的鹅卵石颗颗挑得圆润,在灯火和月光的映照之下,泛起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更似一条淡银色的星云仙路,让元月砂通上了天宫的琼楼玉宇。而她纤弱的步伐,一步步的踏了上去,慢慢踏入了这富贵烟云之中。

领路的丫鬟双蝶不觉开口:“这么些年,王爷还是第一次让莫公子领着个姑娘入府。元二小姐在王爷心中,果真是与众不同的。”

那言语讨好间,却不免有一缕若有若无的试探之意。

元月砂垂头笑笑,并没有应话。

而莫浮南却不觉淡淡的说道:“双蝶,不必多口。”

那口气也并不如何严厉,双蝶却蓦然打了个寒颤,竟不自觉的流转了几许惧色。

莫浮南一直斯斯文文的样儿,在百里昕跟前更似束手无策,可这样子一个初见觉得斯文温柔的公子,却轻描淡写逼迫周氏,更让豫王府婢女下人无不畏惧几分。

元月砂轻轻的侧过头去,只见朦胧灯火下,莫浮南俊俏的容貌若隐若现,而这一边的侧容之上,可巧就是那道猩红疤痕所在。

她记得那一天,自己一剑挥过去,那玉容的公子面颊之上添了一道疤痕。对方尖声叫着:“我的脸,我的脸!”

他手掌按住了脸蛋,血珠子从手指缝里面一颗颗的渗透出来,眼睛里面流转了浓浓恐惧。

那时候的他,可一点不像现在这等镇定自若的莫浮南。

元月砂甚至有些恶趣味的想,不知道莫浮南以后知道了自己就是那个曾经的刺客,也不知晓会是什么表情。

这一路之上,双蝶也没多插口,竟似哑巴了一样。

她到了一处院落,不敢踏步进去。

而莫浮南领着元月砂入内,这院子里面似种了许多花卉,皆是名种,在盛夏的时节开得十分鲜润灿烂,香气馥郁。

元月砂随着莫浮南穿过了门扇,踏入了内廊。

房间里灯火通明,点了很多根蜡烛,明晃晃的。

而地上铺的,却已经不是一块块的青石板或者一颗颗的鹅卵石,而是一片片的白玉。元月砂踏在了上面,只觉得那玉石上的凉意似也透过了鞋底,润透了足心。

难怪百里炎醉心于权柄,原来这就是权力说带来的种种令人迷醉之处。

婢女将一层层的流苏帷幕拉开,上等的丝绸让香料熏陶熏过,竟有一种奢靡到了极致,反而好似茶花荼蘼糜烂的富贵气息。

一名青色衣衫,温雅干练的女子盈盈而出,元月砂也认得,正是王府的女管事靳绿薄。

绿薄也不复那日宣州之时的脆弱,又恢复了平素温和而沉稳的样子。

“元二小姐来了,王爷正在沐浴,还请稍等。”

容色淡淡,瞧不出心中喜怒。

元月砂听到了水声,不觉轻轻侧头望过去。

入目却是一扇宽阔的屏风,那屏风之上勾勒了朵朵艳冶牡丹。画工画技了得,朵朵牡丹娇艳欲滴,竟似要破屏而绽放。

而就在那屏风后面,却也是隐隐约约,有着人影晃动。

瞧来隔着这扇屏风,就是百里炎沐浴的浴池,而此时此刻,百里炎便正只这浴池之中沐浴。

元月砂也就隔着屏风等待,听着里面沐浴动静。隔着一道屏风,自然什么声音都挡不住。元月砂瞧着莫浮南,对方倒是一直都是温文尔雅之态,并没有什么尴尬之意。

她听到百里炎问了一句可是元二小姐来了,莫浮南应了一声是,百里炎就没有说话了。

过了一阵子,隐约见百里炎起身,几个奴婢服侍他更衣,又取了干了的帕儿,为他抹去发间水汽。

待衣衫整齐,百里炎才从屏风后面踏步而出。

他一身淡墨色长衫,腰间缠着一条黑金蟒带平添几许的贵气。一头长发让人用帕儿细细擦去了一缕缕的水汽,又用玉梳子梳得整整齐齐的,却因仍有几许湿润之气,轻轻的披散,并未束起。

许是因为方才沐浴过的关系,百里炎周身似还染了几分潮润之气,淡墨色长衫微微松,锁骨若隐若现。可饶是如此,百里炎那一双泛着金属光泽的眸子,却仍然是沉稳得近乎没有丝毫温度。

“久等了。”百里炎淡淡的说了一句,许是因为此处淡淡的水汽,竟似让这一句久等了染上了几许的模糊。

眼见百里炎离开此处,元月砂盯着百里炎的背影,却也是不觉盈盈跟上。

百里炎换了一处地方,元月砂踏步进入之际,倒也不觉微微惊讶。

还以为豫王府内,必定是奢华处处,无论哪里都是描金绣玉,富贵逼人。

然而这件客室,却布置得清幽雅致,整洁干净。

一扇扇薄薄丝竹帘子被撩开,院子外景致被引入了房中,如今夜色沉沉,灯火一映,隐约可见种了许多翠竹。

而梁上丝囊里盛了了些驱蚊虫的香料,清香宜人。

百里炎落座,他面前几上摆的并不是灯盏,而是摆放了一颗明珠。

伴随这颗明珠幽幽吐露光华,染在了百里炎那淡墨色的衫儿上面,竟似给百里炎染上了几许书卷秀雅之气。

唯独那一双眸子幽幽冰冷金属冷锐光彩流转,竟似什么鬼魅凶兽。

一名俏婢领着元月砂落座,元月砂的座位离百里炎不远,几上摆着一具古琴。

那琴木材极少,上面的漆却有些老了,应该是一件旧物。

琴上有几个古篆,金丝镶嵌,元月砂不通古文,也不怎么认得。

百里炎不觉淡淡道:“元二小姐觉得此琴如何?”

元月砂手指轻拢,拨了几个弦,有金石裂云之音。

“豫王殿下这具古琴,音色美妙,很是不错。”

绿薄轻柔的说道:“这具古琴焦墨,是以前的名匠乐云子的作品。后因为战祸,辗转流转,最后落入了一个穷苦的琴师手中。王爷得之,花了许多的心血,令人修复。王爷喜爱音律,故而对这些乐器等物,向来爱惜,也是不知晓花多少心思收集网络。近些年来,王爷所收集的乐器之中,便属这具焦墨,最是让王爷喜爱了。”

百里炎淡淡说道:“听闻如今元二小姐在元家亦有学习音律,好似绿绮、妙风这样子简单曲子已经是练熟了,如今又学了兰陵曲。”

元月砂答道:“正是如此。”

她不觉心忖,瞧来自己一举一动,百里炎竟似了如指掌。她在元家学习什么,学到哪里了,百里炎居然一清二楚。

这固然是显得豫王府势力庞大,什么都弄得清楚,可也有一种被人死死盯住,宛若被当做猎物看住的不悦之感。

百里炎那双眸子,涟涟掠动了宛如金属般的光芒,竟似不由自主,添了几许的野兽之气。好似无论什么东西,让百里炎一旦盯上了,那就死死纠缠,怎么都不肯放。

元月砂面上倒没什么异样之色,仍然是一派沉润之气:“兰陵曲才学几日,也还没谈熟。”

这兰陵曲,据闻是兰陵王妃所谱写,是一首很难学的曲子。想要弹好,一个调都不走,便是宫中琴师,也是少有如此技艺的。

可百里炎却说道:“劳烦元二小姐弹奏一曲兰陵曲如何?”

元月砂目光闪了闪:“就怕技艺浅薄,污了豫王殿下的耳朵。”

百里炎唇瓣蓦然浮起了一缕淡淡的微笑,谁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不要紧的。”

元月砂也没说什么,手指轻拂,按上了琴弦。

她轻拢慢敛,弹奏这一曲兰陵曲。

元月砂才开始学,整个调记得,却弹得不怎么好,时不时错了音。

百里炎这样子听着,却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喊停,只端起了杯子,缓缓饮了一杯清酒。

绿薄亦是名门出身,精通音律,这样子听着,她忍不住望向了百里炎。

瞧着百里炎没有说话,绿薄心中有些惊讶。

百里炎对什么都很挑剔,别的也还罢了,于那音律之事,可谓是极上心,容不得别人有半点错处。

曾经京城有个琴娘叫芸芸,一手好琴技,琴曲弹奏得十分美妙。那时候,也是不知晓惹得多少达官贵人追捧,一掷千金。豫王听到了芸芸的名声,将这艳娘请入府中,让芸芸抚琴一曲。那琴姬受宠若惊,来到了豫王府,却因为紧张弹错了一个音,百里炎也就挥挥手,让她就这样子走了。那芸芸此后名声大跌,少了许多追捧。她容貌美丽,琴技也确实不错,可百里炎却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护花惜花之情。这绝美容颜,稀世技艺,在百里炎眼里竟似尘土不如。

可元月砂这首曲子谈得生涩,调子一声声错了,曲调不好听,对于精通音律的人而言更是一种折磨。

然而百里炎不但没有呵止,反而认认真真的听着,听得竟似极仔细。

绿薄实在不懂,元月砂那糟糕至极的琴音,又有什么好听的。

元月砂却没什么惭愧之意,她早说了自己技艺不精,可百里炎自己要听。既然是如此,弹得不好,她也是不必有什么惭愧之情。

莫浮南却忍不住在想,这首兰陵曲极为复杂,元月砂才学几天,就能弹奏到如此地步,殊为不易。她虽来自南府郡,从前不懂这些风雅之事,继母也未曾将她好生教导。可是天赋异禀,聪慧异常,到了京城又能刻苦学习,如今在豫王跟前也能泰然处之。这份心性与天赋,莫浮南自认是不如的。

一曲琴声弹奏完毕,百里炎也没说什么,让人取了焦墨放在了自己跟前。

他用水净手,洗去了手掌上沾染的浅浅水汽,旋即又用丝帕将手掌擦拭干净。

百里炎手指按在了琴弦之上,弹奏的正是元月砂方才弹的兰陵曲。

琴声淙淙,却自是与元月砂弹奏的有天渊之别。

绿薄一双眸子里面,更不觉流转了迷醉之色。

世人只道豫王狠辣果决,又怎么能想得到豫王自己也精通音律,文采琴技也十分了得呢。

也唯独这样子的男人能扣动绿薄的心房,让绿薄念念不忘。

百里炎一曲抚完,轻轻的抬头,瞧着元月砂:“元二小姐好生练习这首曲子,以后再在本王面前抚这首曲子,不能够有一点错。”

纵然是命令语气,却也是不觉让绿薄有些不自在。

百里炎这样子相待,终究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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