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漫长的黑夜·2005年12月】
“早上好,莱因哈特,希望我没有打扰你工作。”
“啊!阿德勒先生!请坐!”
“不,不必了,我听说你昨晚没有回家,所以特地给你带了早餐,在这儿,希望合你的口味。”
“阿德勒先生——”
“别急着感激,想吃我的免费早餐可没这么容易,莱因哈特,我有一大堆工作要交给你——是时候抛售我们的所有地产了,我们将退出这场狂欢,但是不要急,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操作。”
“退出?为什么!阿德勒先生——”
“事实上,我在六个月前就已经想要退出,但综合考虑后,我决定坚持到今天,我相信,如果我们想全身而退,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还记得LiKa-shing的着名警句吗?”
“永远不赚最后一个铜板....”
“这就对了,去做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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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表】的碎片一接触到特雷希娅的遗骸就迅速渗入皮肤,让她的体表逐渐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不知道是现实还是错觉,她的皮肤正迅速从腐朽的颜色恢复正常。
远处的人们看不到这些变化,但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头顶上的星空和神像上,所以暂时还没有人来打扰这个过程。
只有帕贝尔是场中最紧张的人,为了执行复活死者的奇迹,一个人似乎无论付出怎样高昂的代价也不足为过。
要他付出一半的寿命,或者更多?这是最容易想到的答案,但可惜的是,帕贝尔有些惊恐地发现一抹纯白的屏障正在他的视野边缘蔓延。
他试图扭头来摆脱它们,却没有任何收效,随着特雷希娅逐渐恢复正常,视野中的白障也在快速扩散。
看来众神要夺走他的视力,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如果无法视物,他的试验将难以进行,如果还想取得任何成果,他就必须首先培养一些有足够基础素质,可以代替他双眼的人。
不得不承认,这一拳确实打在了他的软肋上。
艾琳发现了帕贝尔的异常,她紧张地凑近,小心询问:“帕贝尔,没事吧?”
这件事最好先别让艾琳知道,所以帕贝尔迅速整理好情绪,平静地回答:“我没....”
在这个瞬间,白障完全闭合,他彻底失去了所有视野,不仅如此,所有声音也在同一时间消逝,帕贝尔陷入了一个完全空白,寂静无声的世界。
“....事。”
看来不仅是视力,众神也决定夺走他的听力,他甚至没来得及听到艾琳的回应。
出于无奈,他只好重复:“我没事,给我点时间,我没事,只是需要点时间....”
在这一片纯白的世界里,他只能通过默数来确认时间,这样他就能预测现实的情况,可以应对阿尔瓦·玛乔里叛军的攻击,至少从这次意外里活下去。
就在他悍然释放出魔力,并默数至1062的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应该认识我,朋友。”
帕贝尔警惕又迅捷地回头,发现这纯白的世界里竟然凭空出现了第二个人,他穿着朴素的长袍,手脚被阴影遮蔽,几乎没有什么可供辨认的特征,但巧合的是,帕贝尔才刚刚见过一幅这样的肖像。
所以这里是又一个幻境,帕贝尔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或许事情没有走到最坏的地步,在现实世界中,他的视力和听力可能依旧存在。
“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但如果你来到这里,就说明你的【怀表】已经损坏了,没有它,你将再也无法和我们取得联系....我们的计划失败了,但你仍然有权利知道真相。”
亚鲁梅隆和帕贝尔离得很远,他们之间至少间隔三米,可出于警惕,帕贝尔还想继续后退,但他最终听从了理智的建议——
除了惹恼对方以外,拉开距离对于与神明交流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
看来对方的态度还算友善,可正当帕贝尔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对方用叙述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不想给他掌握任何主动权:
“我们来自一颗古老的星球,并不受国王统治,而是被一个比我们更高等级的生命奴役,那就是那颗星球本身——在孕育出我们的先祖后,星球本身也拥有了意识,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在出生时,我们不知道这个消息,但当我们得知真相以后,就想尽办法逃了出来,很多同伴死了,只有六个人逃脱追杀,抵达这片荒芜之地,我们在黑暗中隐藏了几千年,确认宇宙之心——那颗星球的自称没有看见过这里,才意识到我们终于安全了。”
“什——”
帕贝尔刚刚开口又被对方打断,看起来这个人下定决心不想和他交谈,于是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并加倍认真地聆听和思考,以期从这些受到过主动筛选的故事里过滤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至于这个故事本事,它值得一听,且拥有被记载的价值,但和这位神明一样不值得信任。
“在最开始的时候,这里连一颗恒星都没有,但是我的其中一名同伴,天才魔法师利奥波德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成功把自己点燃,却没有让任何魔力溢出而产生可怕的太阳风暴,他化身成了一颗新生的恒星,而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六人小队失去了一名同伴,孤独折磨着我们,所以我们决定创造一些新生物,我们尝试了很久,才终于做出了一个和我们很像的生物,但实际上,我们失败了。”
一个新生物,听起来应该是利昂忒尔,按照他的说法,他是“第一个人类”。
“他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物,而且他的出现只是个意外,我们尝试了很多次,但是没有一次能够复现相同的结果,最后我们放弃了。”
“我们决定通过正常的方式来繁衍,但我们只有一位女性同伴,最后欧洛修普赢得了竞争,随着时间流逝,我们试图教导一些学生,但只有人类中最聪明的个体能学会我们带来的知识,而那样的人十分稀少,随着繁衍世代增加,人类的寿命越来越短,学会这些知识的机会也越发渺茫。”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阿尔索普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的思维比我们更加年轻,因此更加活跃,他想要把复杂的魔法学识转化成直观的数字,这样就可以更轻松地认识和量化这个世界,我们讨论了一段时间,最终确认这是可行的方案。”
或许这就是法术和卡牌的由来,如果采用眼前这人的说法,那么很多奇怪的地方就说得通了。
显然,他们一定没能完成这个目的,所以像引火术这种效果模糊的魔法以及奇迹这类部分信息明确的....物品,能够同时存在。
“和你想的一样,我们失败了,我们才刚来得及开始,就发现了一个惊天噩耗——我们脚下的土地也已经萌生意识,等我们发现时已经太晚了,它不像宇宙之心一样想要奴役我们,只是顽固地想要毁灭我们和所有人类,我们甚至没有提前准备,也没有时间回旋。”
“在一切结束之前,我们让米兰达离开了这里,她是最年轻且最擅长旅行的一个,有更大的机会找到救兵,阿尔索普没有浪费时间,我们不可能完成原本的工作了,但他仍在努力建立一个足够坚固且宏大,能够永久储存所有知识的大书库。”
米兰达....就是那个在沙漠里被美国佬抓住的女人,当时她看起来衰弱得快死了,但很明显,那女人就是把他抓到这里的人。
如果他就是那女人眼里的救兵,她一定不会只把帕贝尔一个人送来,而应该是两个人,只要有余力,她自己一定会回来。
她怎么能....
帕贝尔紧紧握住了拳头。
“考虑到我们随时可能死去,他开始拓印我们的能力,这样就可以让无知的后代也能使用我们的部分力量,但他遇到了难题——没有载体能够承担这样庞大的能量,最终,他决定选用自己的身体来打造一批最纯粹的载体,那就是你即将拥有....”
不,不是即将拥有,帕贝尔已经猜到了他想要说的话。
那位神明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错误,但出乎意料地,他沉默了很久,才修正了这个错误:
“....是你已经拥有的那些卡牌。”
他的语气变得低落,且又陷入了沉默,但帕贝尔没有再说话,他不想再经历下一次打断。
一直数到1633的时候,亚鲁梅隆才继续说:“我们的故事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会尝试预言你的问题,并做出回答....原谅我,一但我开始预言,就意味着我的生命就已经走到尽头,我必须加快语速,而你只能听一遍,一定要专注。”
帕贝尔忽然意识到,眼前站着的可能并非亚鲁梅隆本人,甚至不是他的灵魂,而是一段类似于影像之类的东西。
或许他意识到阿尔索普的计划可能失败,所以在属于自己的卡牌里留下了这段记录,唯一的疑惑是,他看起来并不像穷途末路的样子,但为什么要急着用这种方式抹消自己?
“我不认识特雷希娅,但在你的时代会有一个带着特殊徽记的人,那枚徽记属于我,它唯一的作用是摒除一切时间和变化的干扰,让米兰达永远能找到正确的路。”
如果采用这种说法,就可以解释特雷希娅身上的异常——她有一部分超出常人的特性,但和自己,艾琳以及利昂忒尔比起来却弱得可怜,那是因为那枚给她带来力量的印记从设计之初就另有他用。
“预言的原理很复杂,你得去大....不,简单来说,世界就像一个线团,你扯开别人的线团可以轻松把它缠回去,可一但你把自己的线团扯开,没人能帮你重新缠好,一根线无法活在线团的世界里,所以你会消失。”
这绝不可能,地位越高的人,受牵连的事件也越多,对于一位神明来说,有什么事是和他毫无关联的?他一定在某种程度上说了谎,或者来不及详细解释。
“我不知道为什么米兰达会选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只带来一个人。”
帕贝尔又握紧拳头,但最终缓缓松开。
但奇怪的是,他的第三次停顿比前两次都长,一直到帕贝尔意识到这一点的二十五秒后,他才开始重新说话:
“记住,970年5月22日,晚上17点21分到17点29分,和风堡,哈定集团的主机,密钥是小w,小d,小b,大V,小a,罗马数字1,大p,罗马数字3,大h....”
帕贝尔精神一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970年,5月22日,晚上17点21分到29分,和风堡,哈定集团的主机,小w,小d,小b....”
他开始不再回答新的问题,只是咬字清晰,语速缓慢地重复这一条信息:
“970年,5月22日,晚上17点21分到29分....”
这是一串复杂的密钥,听起来像是经过多重加密,唯一的好消息在于,它不算很长,假如亚鲁梅隆能够坚持得更久一点,帕贝尔就能把这条密钥完完整整地背下来。
“9....70年,5月22日,晚上....”
在重复第四次时,亚鲁梅隆的声音已经开始衰弱,他的思维似乎不再连续,在说到“小p”和“大p”时,他突然沉默了很久,才又一次磕磕绊绊地开始重复。
帕贝尔知道,他已经抵达了极限,从他宣布开始倒数到这一刻为止,时间过去了14分32秒。
“9....7....0....年....”
他最终没能念完第五次,只重复了一半的密钥后,他就突然没有了声音,又过了几秒,他的身影开始扭曲,闪动,最后凭空消散,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意味着帕贝尔即将从幻境返回现实,但他已经顾不上这点,只是快速又坚定地小声背诵那串珍贵的密钥:
“小w小d小b大V小a罗马1大p....”
白障开始消融,朦胧的夜空变得越发清晰,那些消失的声音也正在回归,就像是整个世界突然从远处被拉进一样。
但帕贝尔没有在意这些,他不停地背诵:“小w小d小b大V小a....”
当艾琳发现帕贝尔从短暂的恍惚中苏醒时,她听见帕贝尔的第一句话就是一串没有意义,晦涩难懂的破碎单词:
“小w小d小b....”
她有些担忧地问:“帕贝尔——”
“纸和笔!艾琳!给我纸和笔!”
“在这里,别....”
“小w,小d,小b,大V,小a....”
艾琳不再说话,只是紧抿着唇,担忧又害怕地看着疯狂的帕贝尔在他珍爱的手账上快速涂写,直到某一刻,他的手腕和低语同时停下,并长吁出一口气:
“....我记住了,”
深吸了一口气,帕贝尔又如释重负地说:“我完整地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