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国王·953年6月】
(沉稳的敲门声)
“阿尔科?请进。”
“吾王,克拉彭伯爵送回了最新的战报。”
“(急切地)怎么样?我们赢了吗?”
“是的,吾王,和您预料的一样,新式火铳和战车对诸国王的联军造成了沉重打击,有两个骑士团在接战之前就被迫宣布解散,活着离开战场的马匹不足来时的十分之一....但我认为除了胜利以外,吾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消息值得关注。”
“请说,无论你要说什么,我赦免你无罪,阿尔科。”
“感谢您的宽宏,吾王——我们的伤亡和敌人一样惨重,由于缺乏训练和保护,仅仅四十人发动的一次冲锋就导致了我们上百人的牺牲....我们在战损上占据优势,可....”
“(沉重地)我知道了,阿尔科,我们是支孤军,但敌人却有援助。”
“....”
(长久的沉默)
“吾王....”
“告诉梅耶和克拉彭,加强对国土的封锁,确保没人能逃离边境;派出信使去找伊丽莎白,告诉她我们需要更多奴隶,把目标从女人转移到男人身上;派人去教廷,告诉阿尔索普,如果他想得到更多权力,就给我们物资,我会帮他削弱诸国王的实力。”
“另外,以我的名义,阿尔科,取消女人的不贞罪和淫..乱罪,从现在开始,所有年满十六岁的女人必须在三个月内出嫁,且所有成年的女人每十五个月必须诞下一名子嗣,否则就把她们贬为奴隶,从现在开始,集中所有新生儿进行集体教育,同时对物资进行严格管控,收缴所有货币,禁止一切交易。”
“还有,取消任何即将宣判或还未执行的绞死,把罪人遣送到战场上,要确保把每一分力量都用在正确的方向上,这样才能走向胜利....去做吧,阿尔科,以我的名义,但也要做好压制暴乱的准备。”
“....如您所愿,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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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把卡尔王从沉思中唤醒。
“进。”
罗兰推开大门,看见这年轻,聪慧又充满活力的男孩,卡尔王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来这儿,孩子。”
罗兰顺从地坐下,又有些自责地问:“抱歉,父亲....我是不是打扰你思考了?”
“没有关系,那些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得出答案的问题,但....或许我该问问你的意见。”
“我?不,父亲,我怎么....”
“别贬低自己,孩子,你是我的继承人,你当然有资格和能力对我的政令发表意见——你对亚赫的文学怎么看?”
“等——文学?”
“是啊,文学,”
似乎没有看到罗兰脸上的惊讶,卡尔王微低着头,视线聚焦在地毯的边缘,神情专注地自言自语:
“在纳撒尼尔的领导下,一种新型的文体在短短几十年里占据了亚赫的艺术领域....他们的文字毫无优雅的措辞或韵律之美,像下等人一样用最粗鲁的语言来描述最艳丽的花朵,但换个角度来看,这竟然也带着一种坚韧和冰冷的美。”
“伟大的先祖啊....我不是要舍弃对美和优雅的追求,但我是‘皇帝’,我有责任对人民负责,我是应该遵循传统的教诲,禁止这种文体,还是应该出于责任而将它保留?”
早在年幼时,罗兰就知道思考是一项伟大的责任,是统治者的枷锁和监牢,但也是国王和贵族的荣耀所在,但罗兰王的苦恼仍令他稍微感到意外,他本以为他父亲思考的内容会更加....贴合现实。
但他没有鲁莽地提出自己的疑问,只有暴发户和野蛮人才会打断一位绅士的叙述,更何况正在喋喋不休的人是他的父亲。
“他们的音乐诞生在肮脏的工厂内,这种在泥腿子中间传唱的....‘曲调’,没有任何意义,但,那些亵渎,残忍,卑劣,却高效的政治框架呢?那些邪恶又恐怖的政策难道没有任何优势?”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果否定这点,那就是在否定我们的智力,孩子,他们竟然允许平民承担政府公职,让灵光一点的工人当贵族!你可能想象那个场面?”
“如果我要延续这些政策,我的儿子啊,就意味着你要被迫和那些血脉卑贱的人坐在一起,他们不懂得魔法,也不懂艺术,只会和你谈论金币和火药....他们身上可能会有泥土的味道,有硝烟味,馊味,甚至——”
卡尔王的话戛然而止,他表情纠结地犹豫了许久,最后一脸痛苦地说:
“我不想说那个词,就是那些从....后面掉下来的东西的味道,神圣的先祖啊,光是想到这点就令我心疼到难以呼吸....但在这些恶臭的思想带领下,亚赫的发展和实力有目共睹,我该怎么做?睿智的先祖啊,哪怕给予我一点启示——”
卡尔王的描述不太详细,罗兰花费了一点时间在思维里检索对应的物品,但当他得到答案时,他瞬间领会了父亲对贱民的厌恨,同时恶心地几乎要干呕:
“父亲!按照您的命令,我马上要前往战场,我该怎么做?”
“噢!我都忘了,这才是我找你来的理由,”
卡尔王愣了愣,才收回了发散的思维,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令他骄傲的孩子:
“对于战场,我没什么可说的,孩子,我不熟悉战争,我能给你最好的建议是:你要听从艾奇逊伯爵的命令。”
“他血脉尊贵,家学渊博,是当年白银智者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也是战争专家,只要你不干扰他的指挥,忽视他的意见,那么我们的胜利和你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
“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出现在战场前线,这可以让贵族们看见我们的决心,提升他们对指挥官的信任——信任很重要,孩子,这是一切统治和胜利的基础,除此之外,你也应该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去亲身体验那些残酷和荣耀,明白这绝不是儿戏,这就是我对你的所有要求。”
卡尔王的命令很明确,但这和年轻的王子期待中战场生活的完全不同,在短暂的犹豫后,他最终决定不要对父亲的安排做出质疑,可在离开前,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等待解答。
按照罗兰对卡尔王的了解,他已经含蓄地露出了催促的意味,但他少见地没有服从:
“父亲,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亚赫的制度比我们更加优秀,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学习呢?正如您所说....”
“不,儿子,我只是说他们的做法有可取之处,这不代表它就真的比我们更加优秀。”
不知道是因为问题本身的重要性,还是因为罗兰的违逆,卡尔王显得前所未有地严肃:
“你要记住,贵族制度已经经过千年的考验,这一定是最适合人类的制度,否则它怎么会延续至今?奴隶可以成为贱民,贱民也可以成为贵族,贵族可以成为国王,国王可以加冕为皇帝,这就是人类的千年之基。”
“但是父亲,已经有数百年没听说过平民....”
“那是因为他们不肯努力!”
卡尔王措辞严厉地斥责:“他们不肯学习贵族的礼仪,不肯学习魔法知识,对音乐,文学或者绘画一窍不通,就连一身得体的礼服也不愿意买,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贵族?难道你能容忍这种人和你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商议国家和人类的命运?”
“在国王和贵族的领导下,我们正蓬勃发展,连阿塔波斯的精灵也不敢和我们交锋,把自己封锁在荒凉的雪山和森林里,如果没有我们这样的领导者,人类会变成什么样子?孩子,只有这件事你永远不能忘记——贵族制度就是人类的根基,如果没有特权和财富,我们怎么让聪明且有才能的人挺身而出?”
光是这些话仍没有解决年轻王子的疑惑,他继续追问:“那么救世主大教堂和摩根领呢?帕贝尔·格兰瑟姆明明没有做出任何贡献。”
“你说得对,孩子,但他或许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就像我们的先祖一样,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一位神明,一个孩子走到和先祖一样的高度,这很难接受,但我们必须承认这种可能,所以我们必须做出准备。”
“一但这种情况发生,我们的投资就不会白费,他将建立新的家族来取代我们,但作为友善的回报,也为了他自己的血脉考虑,我们的家族将得以保留大部分特权,这是给未来可能存在的后来者做出榜样,这样一来,一种新的秩序将会形成,我们所有人都将再也不必担心我们的血脉会遭到灭亡。”
“所以记住,孩子,如果你能有幸在在位时看见那一幕,你要记住,千万不要阻止帕贝尔·格兰瑟姆,尝试从他手里夺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答案超乎罗兰的想象,卡尔王描述的未来的确非常具有吸引力,可是年轻人天生的逆反让罗兰下意识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他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安排呢?”
“绝不可能!”
在卡尔王的一生中,他曾无数次自信满满地做出回应和判断,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令他坚定不疑,心情激动。
即使纵览五十三年的施政,统合六百四十个月的贡献,或许在未来的历史上也不如今天做出的决定重要,当他说出这些话时,他毫不怀疑,即使他无法亲自见证,卡尔王的名字也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只有十五岁,却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聪明得多,他为了地位不择手段,又怎么会拒绝一项完美的提案?我已经老了,半身入土,但你,我的孩子,你要牢记....”
“一个崭新时代的序幕,一个将永远延续的伟大帝国将在你手中拉开序幕!你将为他奠定基石,成为旧时代最伟大的领袖!这就是我给你的最珍贵的礼物,孩子,你将成为先祖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