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和久千代都红了眼睛,随后坐在久千代的家里,我们斟了三杯落落最喜欢喝的茶。
喝完之后,久千代又独自喝起了酒,一个心情不好得人极其容易喝醉,所以没有多长时间,久千代这样的人也醉的像是一摊烂泥。
他抓住我的胳膊疯狂的摇晃着我瘦弱的肩膀,他用一种已经完全得变了调的语气质问我:“你说,是不是我害死的千落,是不是我害死的他!如果不是我,他一定不会这么早的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如果不是我,他一定会多活好几年!如果我把药给他……”
久千代说着说着甚至有些呜咽了,可是我只是平静的,不做任何挣扎的坐在那里。我其实很想残忍的刺痛他,我很想不留情面的对久千代说,是,这一切都是你亲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你的话,落落他还可以活更久更久,如果不是你的话,落落也不会这么早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更不会是以病入膏肓的这种可笑的理由!
可,我没有说,只是忍受着他失去理智的摇晃。
并不是因为落落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些话没有了再去说的必要,更多的是因为我心里清楚,即便久千代对落落做了这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可是落落一点都不怪他,更没有一点去害久千代的意思。既然落落都不怪他,那我为什么不按照落落的意思去做呢?
落落从来不反击,久千代害他,他就让他害,仔细想想,落落真的没有特意去反抗过久千代。
久千代歇了一会又有些发狂的自责道:“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到头来要我愚蠢得发现,他其实一直做着为我的好的事,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阻止我犯错。他这么自私,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做这么傻的事?!”
我也想知道,落落明明是那么骄傲得一个人,为什么同时又这么得傻。如果他不傻,又为何要做这样的傻事,为了当初那样的久千代,他至于么?
久千代喊得累了,发泄干净,也无话可说了。<>我就像是一个立在地上的沙袋一般,随着久千代的动作而摇晃,却绝对不作出任何的回应。
“久千代……”
我最后还是缓缓的叫出了他的名字,他怔了怔之后抬头看向我,我继续说:“我想知道一件事。”
我盘腿坐在他的对面,他得头发虽然是凌乱的,但皮肤却是光洁的,打理的非常干净的。
可是他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盒子里……”
他重复着我的这句话得时候,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就好像一个流落在街头得醉汉似的。
我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却笑了,傻傻的笑着对我说这个他从来都拒绝回答的问题:“盒子里的装的是,装的是……两把长命锁。”
长命锁?
他继续笑:“还有两张纸。”
两张纸?!
我更加的疑惑,这盒子里的东西,难道真的就这么简单?
一直被久千代认为能够剥夺他在清白会一切权利的盒子里面,不过是装着这两样子的东西?!
那这纸上,又写着什么……
久千代像是听到了我心中的疑惑似的,幽幽的继续说道:“那纸,便是我和千落得出身证明。<>”
久千代终于把他的全脸抬了起来,我竟在他那总是热爱面子的脸上,看到了他浑浊的眼泪。
那眼泪肆意的疯长,几乎浸泡着他猩红的眼眶。
他突然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大声嚎啕:“我和千落根本不是孤儿,他是我的亲弟弟啊!”
他砰的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头顶和桌面发出了撞击得声音。
当他喊出他心中积压已久的那个秘密时,他彻彻底底的醉倒了,松懈了,不省人事了。
我就这么看着久千代的头顶,良久良久,就连手臂都在跟着用力的颤抖,我终于知道了久千代这么痛苦的缘由,也终于知道落落为什么从来都不恨他。
其实这一切,我早该猜到的啊!
否则在落落走的那天,为什么仅仅是交给久千代盒子,久千代就会在这几年里对我如此的好?
青白会的会长为了久千代和苏千落同时为自己效力,将两个人刻意激化成死敌,这样强大得存在,只有对立,才能维持住权利的平衡,才能让会长的位置不受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为了双保险,他甚至用毒气来控制他们的身体。
我还记得落落的书架上摆着一本书叫《奥斯维辛集中营》,那个用毒气杀死犹太人得控制室,或许就是落落和久千代生活的真实写照。只是我不明白,落落为什么没有把盒子里的东西早些给久千代看,为什么要自己独自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
我不明白,久千代也不明白。<>如果他明白,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醉的不省人事得趴在桌子上,嘴巴里面不停地,无意识的重复着三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
我起身,把久千代的手下叫了进来,然后让他们把久千代给抬到床上去,我帮久千代拉好了被子,对他的手下说:“照顾好他,半夜他可能会吐一回。”
说完之后,我才离开。
想到了久千代说的那张出生证明,记忆错乱的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曾经听过这样相似的话。
是五年前杀死鼎爷那天么?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因为我满脑子里突然出现的都是那天在地下拳场,我在台上被久千代威胁着和一个很胖的女人决斗。落落被上了手铐,他吐着鲜血,为了保全我的性命,毫不犹豫的签下了久千代立下的合同……
婚礼越来越近,我和霍启盛的好友其实并不怎么多,可九爷的圈子那就海了去了。基本上江湖上能说出名字的人,和他多多少少都有几分交情。
虽然九爷说了,接下来的日子只想安心养老,不再去过问任何江湖上的事情,但是还是有无数的人等着给九爷接风洗尘。如果深圳的黑到也像娱乐圈一样,那九爷可算是刘德华那样的超级巨星。毕竟九爷出狱在圈子里可算是轰炸性的大新闻了,他的儿子结婚那些人自然个个知晓。
九爷推辞不过,只好自己做东,邀请了十几位自己的拜把子,铁哥们,在酒楼里摆宴席。
这请的人,都在救九爷出狱这件事上出了力,才能让霍启盛在短时间内,能汇聚这么强劲的人脉。虽然大家都重情重义,但九爷出狱的这事之所以耽搁了这么多年,这其中原因有二。
一个就是霍二爷得阻拦,而大家都不知道二爷其实才是幕后黑手,还纷纷为霍二爷提供人力物力,却不曾想到他们越是资助霍二爷,九爷就越不可能出来。到最后,救九爷出狱这事石沉大海,反而是喂饱了二爷这只老鬼。
第二个原因呢,就是大家虽然都有心去救九爷出来,但各自都是自己行业里的老大,谁也不服谁,这里没有一个主导人,拉拢大家齐心协力去做一件事,这事自然也就难办了。再有个三四年一过,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谁又还有精力去日日记挂别人的事情呢?
看的出来,各位叔叔伯伯很器重霍启盛,觉得这小子,将来定不会比九爷逊色。
就是因为器重,所以一大帮中年人的聚餐,硬是把霍启盛给叫上,过两天我们两个要在大宴席上唱主场,所以大家提前见见面也是好的,好知道谁亲谁远。
我也去了,就坐在大家的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几个人像是话里有话,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的样子,我想连我都发现了,九爷也应该能感觉到了。可他既然没点破,我一个小姑娘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
不过好在场面还算轻松,我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
几个老哥聚集在一起就开始算,算当初除了霍二爷到底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这次九爷风光出狱,一定要来个秋后算账,把当初那些个孙子全部收拾一遍,要不然难解心头这口恶气!
九爷随意的摆摆手,随即提酒,说:“陈年旧事情了,不要提,都不要提。”
几个人被九爷这息事宁人的态度给弄的压根就不买账,虽然大家年纪都大了,但是当初的那股热血还在啊!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也该让它沸腾了!
九爷有些反常,就是不肯表态。
他这往牢里一座就是十几年,他心里面怎么可能能放的下,这最好的光阴都消磨在里面了啊!
九爷喝一口酒,叨一粒花生米,放到一个光头叔叔的小碟里,说:“吃,你以前就喜欢吃这玩意。”
光头叔叔脸上有一道刀疤,他忘记了挥洒他的热血论,看着那一粒花生米,有些发愣的说:“不是我跟你们吹,九爷真变大方了,那以前都是半颗半颗的给。”
酒过三巡,这事又提起来了。
一叔叔也接着酒劲凑过来说:“九爷,你打算怎么搞那个叫景雄的?不就是个深圳的那什么么,我要是早几年知道他也参与了这件事,他现在尸体都不知道埋在哪个山头了!”
听到景雄后,我犹了犹,不过马上就想到景雄和二爷的关系一直交好,要不也不会有最初的两家联姻那一出。原来,他们在陷害二爷的那会儿,就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子。
话说到这,酒桌上的气氛再次变的有些沉闷了。
九爷也不吭声,眸色深深。
当初景雄还正当权,如果不是他的暗中‘帮助’,九爷又怎么可能会被定这么深的罪。
最初那个看起来有些话中有话的叔叔终于在沉默了好久之后,接到话题,开口了。
“提起景雄,我想起他身边,好像还有个女人参与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