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赶到的时候,我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睛上黏的胶布因为被水沾湿,所以粘不住了,然后我就把它给摘了下来。
等下车付钱时,司机师父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我看着眼前的那座破旧的楼,不由得心生感慨,一切恍恍惚惚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破旧的墙爬满了绿色的植物,颓废中的一丝生机。
就像我,杂草一般坚韧的生命。
只要坚持下去,哪怕胆战心惊,总有一天,也能遇到属于自己的阳光吧!
我不敢在外面暴露太久,径直走进了地下室,我当时很急,什么都没有留意就冲了进去,结果到了门口,当看到那赤果相贴的两具身体时,才忽然反应了过来,紧接着,便听到了那刮动耳朵绒毛的呻吟声。
他们听到动静后,先是上面的女人忽然坐了起来,胸前的浑圆暴露在了空气中,她连忙把被子拉起挡住,在看到我之后,吐了口气,仿佛虚惊一场。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以至于我真的被狠狠的惊吓到了,然后慌忙的道歉,边说脚步边往后退:“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我走到门口,刚要转身上楼,忽的听到背后传来一个虚弱的男声,柔软而低哑的说道:“桑桑,回来。”
当听到这简短的几个字的那一瞬间,浑身突然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僵直的连动都不能动!
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这一声桑桑,饱含着多少的辛酸与坎坷,以至于我站在原地,眼泪蓦的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师父……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我就这样站在原地,任凭被那种久别重逢的触动掏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连简单的转头动作都做不到。
直到那个慌慌张张的女人经过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到:“快过去吧,他一直在等你。”
我扭头,眼泪含在眼眶里看着那个女的,她以为我是因为她和落落刚才的那一幕而伤心流泪,所以小声对我安慰:“我跟他没事的,只是在演戏,放心,我不会暴露你们。”
她说完后,就微笑着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愕然了几秒,直到房间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我才拉过神似的,转身回到了地下室的门口。
忽然间,对上了那双,如同雾霭般深沉的眼睛,地转天旋。
他半坐在床上,洁白的被子遮住他腰部以下的位置,光洁的胸膛依然紧致而有力,清晰的锁骨,更加分明的轮廓,再往上,却是一张苍白的唇,上面带着淡淡的裂纹。
看到这,我的眼泪继续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落,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我甚至能感到他的鼻尖很凉,脸颊很烫。
他睫毛纤长的向下微耷,像一把浓黑的扇子,遮住他那饱含情绪的眼珠,我已经分别不清楚这种感情,我只知道自己心痛的很想哭泣。
他的眼神是哀伤的,却还要缓缓的拉扯起嘴角,对我微笑:“别哭了。”
“师父!”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的喊了出来,然后没有一丝犹豫的朝他扑了过去,抱住他不太宽阔,却有力的腰肢,整张脸都贴在他冰凉而滚烫的胸膛上,眼泪一片一片的染湿他的皮肤。
“师父,你怎么样?”我含糊不清的说,趴在他的身上不停哽咽。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捋着我的假发,想要说什么,却突然绷住了嘴角,大概是害怕自己露出情绪上的破绽……
有些话说不出口,有些感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我知道,那个想要逃离他,想要他去死的我,早就不见了,现在的我,只想让他好好的,哪怕牺牲自己,也想要他好好的。
不是因为欠债还情,而是因为心里的某种执念,连我也分不清的执念。
我只是试着来这里,却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他,没想到,他在无家可归的时候,第一个来到的地方,竟然真的是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他用手指抹掉了我的眼泪,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就是很安静的,将他的眼神投向你,并包裹你。
以至于我咬着嘴巴,不敢再哭出声,抬头看他的瞬间,正好撞向他坚定不移的视线:“为什么,为什么快上了飞机还要回来?如果不回来,你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哽咽着,越说越自责。
坐起身子,将袖口压在手下,一点一点的擦干净,留在他身上的眼泪,质问他,质问到我心口都在抽搐。
他看着我,眼神温温的,没有一丝的进攻,与退让。
“为什么要签合同?你让他整死我好了,师父,你明明说过不再管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的声音被硬生生的打断,他忽然将手掌覆盖在了我的手背上:“只因为的是你。”
多么动人的一句话!
当我错愕的抬头,看到他嘴角那发自内心的笑容的时候,眼泪又酸酸的团聚起来,是感动,冲破心脏的感动。
我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装的很强悍,唯独在落落面前不行,他总是那么容易的,就能激发我的眼泪。
尽管我告诉自己了一千遍,不要再哭泣,但是,在他的面前,这种执着,变成了一种可笑,因为他是我的师父呀,他会包容我所有的委屈。
当他的手紧紧的叩住我手背的那一刻,就仿佛漆黑的夜里,忽的亮起了启明灯,然后有人坚定不移的拉住我手,告诉我,不要怕,漆黑的夜里有我领着你,安安稳稳走下去……
“师父,你为什么这么傻啊。”我的手握成拳,轻轻的跌落在他的胸膛上。
“那你呢,我教过你什么,不要多管闲事,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话。”他忽然严肃的板起了脸,一副要教育我的模样:“我之所以会在这里等你,就是要跟你说一句话,不要再管我的事情,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的瓜葛,懂么?”
“我不懂。”我反握住他的手,忽然变得好任性。
以前我那么听他的话,但是这一句,我绝对不会听,至少,至少要我看着他离开深圳,至少要我看着他的病一天天的好转。
“不要感情用事,你应该冷静下来,想想你究竟要的是什么,你还有很好的前途,有很条路可以选,而我只是一个危在旦夕的亡命之徒。”他松开我的手,低下了头颅:“你认清楚这一点。”
“你不是!”我紧紧的盯着他:“师父,我陪你一起抢回——”
他再次冷冷打断我的话:“现在就走,否则我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
“我不走!我要看着你好好的离开这里,师父,这是我这么长时间,唯一的心愿,如果不是你,我或许早就冲动的去和久千代拼命了,是你让我理智下来,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让我做出不理智的事?!”
我望着落落那双黝黑的眼珠,死灰死灰的表面仿佛在一层层的裂开,然后有奇异的光芒透射出来,我寻找到了他宽阔的手腕,颤抖而坚定的握住他。
“师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变得就是人心,但是我只想告诉你,即使所有人都在变,我也不会背叛你,你不要害怕,也不要难过,只要你需要,我会像一棵树一样扎根在土里,永远的——”
守望着你。
我没有说完,因为他眼底那奇异的光只是短暂的,随即,便只剩拒绝,与冷淡。
他变了,变得更加敏感,更加沉默寡言。
所以,在我说完这句话后,他只是沉声的对我说道,没有一点点的感情色彩可言:“我只想见到你,看到你平安,并不想和你说太多,三声之后,立马离开这里。”
“三……”
“二……”
他最后的一句‘一’还未来的急说出,我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神经跟着紧紧一绷,想都来不及想,立马脱掉外套,朝他扑了过去。
柔软的唇,亲密又礼貌的停在离他的唇一指的距离,挡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悄声道:“嘘,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