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聪明了——”
白川笑着伸出手,还没触到她便停了下来。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世间女子再可爱,也不是用来爱的……
“一个婚约而已,又不是让你立刻嫁给我。如果舍不得与那个人之间的情谊,不如我们做笔交易——我帮你修复他的肉身,而你只需要点个头,成为天家的王妃。就当……为爱牺牲。怎么样?很划算吧。”
“是挺划算的。”夜瑶有些发懵。
孟戌安如果还有救,她当然愿意与白川交换。可是,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用仙法打造一个木偶人,当然很简单,但要想凭空塑造凡人的血肉,纵然他法力高强,也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
看出了她的犹豫,白川说:“你可听说过‘七曜藤’?”
七曜仙藤——生死藤!
夜瑶心里一个咯噔。
她怎么会没听过,甚至上一刻还在想世间是不是真的有此物?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该上哪里去碰碰运气?
“你能给我生死藤?”她试探着问。
百川摊开手,“你就算信不过我,也应该相信自己的价值。天吴神尊唯一的女儿,你的婚姻是六界中最有价值的裙带关系。”
“可是……”
心意乱成一团,夜瑶脑中嗡嗡作响。
救命要紧!生死藤的诱惑太大,她很想一口答应。然而,这些年的历练,让她清楚了一件事——所有东西的价码都不仅是写在表面上的。
与白川交往越多,越发现他的深不可测,婚约的背后还有什么利害关系,她根本猜不透、算不清!
“神族和天族的婚约,岂是说订就订的!也不是我点下头,天帝陛下与我父母就能同意。而且六界皆知,我已经‘死了’十几年……上次昆仑虚的事情,连七哥都看出来了,父亲不可能没有一丁点儿怀疑……而且我还是……”她一边拼命想办法说服自己答应,一边却不断生出新的顾虑。
白川终于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大概不知道,神尊有多疼爱你这个女儿。他刚一到天宫,便去了天官上元覃恩府,递帖任你为云梦泽水君,连族内推举的表面功夫都省了。旁人免不得议论他偏私、破坏规矩,但你应该很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
“父亲他……”夜瑶怔住了。
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诛杀在籍的地仙需要三界合议,父亲急着让她成为云梦君,是为了保护她。明知道她身份可疑,却毅然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水神,铁了心让整个家族与她祸福共担。
父亲这般为她考虑,她便更不能随便同意白川的建议了!把泽氏与一位皇子绑在一起,本身就是天大的危险。
“你猜,如果父帝随便从我或者三哥中选一个领兵平叛,他会指派哪家的神兵上阵?”白川说。
“泽氏——”夜瑶脱口而出。
魔族叛军在西海,出征必然是水战。天兵并不擅长水战,因此从神族调兵最为合适。天帝陛下眼下最想消耗的,显然是泽氏!
事情并非简单的平乱那么简单,一切仿佛隐藏浓雾中的忘川。看似一条死水,实则暗流涌动,一着不慎便会被恶浪吞没。
驻足原地,必死无疑。
向前走一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答应你——”
她终于点头,随即伸出手,“给我生死藤!”
“这么着急吗?!”
白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抵在长廊的石柱上。
夜瑶屏住呼吸,眼见他一点点倾近,却丝毫不敢妄动,生怕他忽然反悔。
“你怕什么?”
白川失笑,把她细白的手腕拉到眼前,继续说道:“做凡人很危险,我早把它放在你身上,给你作为保命之用的。”
夜瑶惊诧的目光中,手环瞬间断开。
他接住散开的“细丝”,放到她的手心上。
“这就是……生死藤?”
端详着交缠的细丝,夜瑶怎么也没想到,白川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和木莲子一起交给她。
忽然觉得有些羞愧,一下子耗费他这么宝物,欠下这么大一笔人情债,将来可怎么还得清!
“记住一件事!”
白川的口气忽然严厉,“妖火不可以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净珠已经没有了,以后……你要管好自己。记住——你的身上,系着你父母兄长们的命,整个泽氏、甚至神族的安危,还有……我的未来。”
*******
拨开细密的光丝,夜瑶把生死藤放在孟戌安的胸口。
触到将死的躯体,黑白两道细藤瞬间复苏,昂起“头”,同时扎进了他的心口。
……
“咯——咯咯——”
是他体内血肉生长的声音!
传说父神散灵之地生长出的“七曜仙藤”果然不同凡响!六界众生,只要灵魄尚存,都可以被修复!
殊焱仙灵绕成的光丝,一点点消失,融入他的精神力中。
夜瑶立刻祭出龙珠,滤出部分灵力,缓缓注入他的身体。他已经接受过一次元阳之力,这一次应该能承受更多。
……
“瑶儿——”
孟戌安惊醒,一把抓住抚在自己脸上的手。
还好,她还在!
噩梦中,她走了,在一场大雨中消失不见,只留给他一个模糊的背影。
发生了什么?方才明明在正堂,现在却到了寝殿,天也快黑了!
他有些头疼……不只是头,五脏六腑,全身骨骼、筋脉,没有一处不疼的!
“我怎么了?”他问。
“你醒了。”
夜瑶淡淡笑着,“吓坏我了,忽然就晕倒了。一定是淋了雨,染上了风寒。”
“风寒?”
看着身上新换的丝袍,孟戌安将信将疑。
他明明记得,晕倒之前,胸口憋闷,吐了一口血。
风寒,怎么会让人吐血呢?
“来,喝药了——”
夜瑶转过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并没有苦涩难闻的气味,反而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不急!”
在枕边摸索了一会儿,孟戌安找到一个漆盒,打开来托到她面前。
“嗯?那对耳坠……”
看着锦缎上的明珠,想起当日送礼的情形,夜瑶心中忽然有些酸涩。
“还是先喝药吧。”她说。
“试试——”
孟戌安把她拉到身边,从盒中取出一个耳坠来,露出藏在锦缎中的部分——以极细的金丝编织成的“凤凰展翅”,背后增加了一道细细的“金钩”,连着另一端闪烁的明珠。
“我让工匠改了款。把它挂在耳后,明珠依然在耳垂上,就算没有耳洞,一样熠熠生辉。”他不无得意地说。
“我喜欢,谢谢。”
“谢什么!我母妃说过,一生所爱,或许一生也难寻。若然有幸寻到,就要用一生来爱。”
“你倒是很听母妃的话。”
“以后我也听你的——”
帮她带上一对明珠,他终于满意地笑了,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夜瑶坐在宫灯下,看着他渐生困倦,看着他慢慢合上眼睛,替他掖了掖被角,终于起身离去。
阿泽让她为爱牺牲,他错了!
她没有为爱牺牲,只是……牺牲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