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别丢下我!”
夜瑶从梦中惊醒,正对上孟戌安的双眼。
她一下子坐起来,“你怎么还在这?”
榻边烛火熄灭,一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
“做噩梦了?”孟戌安问。
“大约是雪离不在身边的缘故,我竟然做了一个梦。”夜瑶沉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湿帕子,囫囵擦了把汗湿的脸。
她生平第一次记得自己的梦境,竟然是被母亲丢在无边的黑暗中。若按《冥望经》中的说法,这是人思家心切、渴求安定下来的表现。也是,折腾了这么久,她真的很想安定下来。临仙镇是除了昆仑虚和扶桑宫外,她待的最久的地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
“梦到什么了?”孟戌安又问。
“梦到……,等等,你不是公务繁忙么,怎么会对别人做梦感兴趣了?”夜瑶狐疑地看着他,“而且,你在这待了一夜么?我又不欠你钱,怕我跑了不成?”
“哦——”
她瞪大眼睛,笃定地说:“你是怕我逃婚!”
“瞎说什么呢?!”
孟戌安不悦地拨开她的指尖,“爱说不说。”回身去了不远处的坐榻,慵懒地半靠着,扯过低案上的纸笔,心不在焉地写写画画。
“心法、口诀、手势都记熟了吗?”想起正事,夜瑶一下子坐起来。
昨夜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说动他配合自己打开扇中灵域,找寻“封魂印”的下落。操纵法器虽然是基础功法,但对从未修炼过的凡人来说却并不简单,少不得修习几样基础的仙术。想着趁热打铁,便将心法、口诀和手势背默下来,交于他先背下来再说。
“熟了,熟了——,可以吃了。”孟戌安举起身边的卷轴,重重打了个哈欠。
生平第一次被逼通宵读书,却是背一些读都读不通的文字和乱七八糟的符咒。打开所谓“灵域”还真麻烦,竟然要以十七八种仙术为基础,光背这些东西他就花了一整夜。
忽然嗅到一阵香气,夜瑶瞥了眼外室,圆桌上满满当当摆了各式早点。
做凡人,真的很“烦人”,她现在竟然会饿!
“那就好!一会儿我教你怎么用。”
她跳下卧榻,只见一旁洗漱之物全备齐。当凡人虽然烦,但做“王妃”还是挺舒坦的。
孟戌安四下打量,“你说剑灵仍然在我身边,为什么我看不到它?还有,上次你给我的狐狸之眼,初回来时见过几次亡灵,近来却再没看到了。”
夜瑶一边洗脸,一边说:“这里是凡间,剑灵是物灵,本不是一界之物。除非能够找到剑身,否则在这里……你永远看不到它。不过,放心……它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因为你是它的主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光剑在她和孟戌安之间跳跃,似乎是在表达对她的认同。
“还有,狐狸之眼并不会失效,只是最近……”她想了又想,才说:“最近这里比较太平罢了。”
“太平?”
孟戌安露出一丝苦笑,“都这么熟了,你何苦瞒我。巡河的时候,那阵妖风……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隐藏在闹市中的亡灵都逃走了,那么附近一定来了更可怕的东西。”
原来他都知道,夜瑶无奈笑了笑,“不打紧,我会替你解决的。堤坝加固进行的怎么样?”
半晌没听到回音,她匆匆擦干净脸,一回头,却见孟戌安正看着自己愣神。
“诶,问你话呢!有信心扛过十年一遇的大水吗?”
“夜瑶,我没办法——”
“什么事情没办法?”
“没办法……明知灾难会发生,却装作不知道,放弃拯救百姓的生命。可是,这么做了,真的会出现冥王所说的恶果吗?”孟戌安的眼神有些复杂。
回到封地,他权衡再三,才决定用有把握的事去对抗虚无缥缈的天命。相信人定胜天,或许很愚蠢,或许会惹怒上苍,但他不得不试试。
夜瑶认真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试过。”
一直以为,六界有序运转,天呼地应奥妙无穷,却发现一切都来自一颗灵珠。不止孟戌安不忍苍生蒙难,在她心中众生生而平等,凡人的性命不该成为仙、冥、妖、魔完成“天命”的牺牲品。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她说。
“真的——”
孟戌安眼中露出光彩。自他打算加固堤防以来,沿河各郡衙门极力反对,大户不愿纾财,百姓认为劳役沉重,巡河的时候又发生意外……在他最无力的时候,夜瑶回来了。她说……想要一起试试!仿佛一道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如果能找到灵域中的东西,或许可以和冥王讲讲条件。”夜瑶若有所思道。
虽然和阿泽定了约,但他也没说不能一笔生意两家做,更没说不能告诉旁人“封魂印”的消息。找到遗失的法器,告诉它的主人,不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地府里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女子,真的是冥王?”孟戌安问。
倒不是存有冥王不能是女子的偏见,只是她太过美艳,与传说中令人望而生畏的形象大相径庭。
夜瑶翻了个白眼,“就只记得别人好看。”似乎完全忘了,此前如何跟七哥形容人家姿容的了。
“不止,我还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孟戌安忽然一本正经,“所以才会担心,救下了百姓却扰乱了原本的秩序。如果恶果全由我一人承担,自然愿意,但如果无辜的百姓因此遭殃,我也难辞其咎。”
如此大无畏的人,也太罕见了!
夜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看到了,冥王的法力很普通,散灵重生的时间甚至比我的年岁还短。她的见识不过……这么……这么一点点……”
她指尖比划着,越压越短。
“所以,打起精神来!有以一己仙灵推动‘天之棱’运转的本妖帮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可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