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瑶没有回答,她从来都知道——天命不可违!
事实摆在眼前,即便孟戌安加固了堤防,能够守住沧州上三郡,执行天命的人仍会想方设法让一切如期而至。
更可怕的是:河堤失修是“因”,三千人溺死是“果”。但同时,溺死三千人又是七千人染瘟疫而死的“因”。他的一个举动,断了因,阻了果。按冥王的说法,六界的平衡会被打破,天道不彰,妖魔出世,更大的灾难会降临人间。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不尊天命,必遭天谴!
对此,她不敢心存侥幸……
“你走吧,我们会看着办的。”她有些不耐烦地说。
“看来八九不离十。”
荼荼一改方才的怯色,露出甚至有些诡异的笑颜,“姐姐想救他也可以。七月二十,水漫沧州三郡,让那三千人按时去地府报到。我就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再不来打扰这位大夏王爷。”
“小丫头,你连剑灵都打不过,凭什么威胁我?”夜瑶冷哼一声。
“嘤——”光剑低吟。
而后红光一闪,轻巧地跃动了几下,似乎在应和她的话。
“就凭我百年来送走了百万生灵,才修炼成今日的‘夏瘟神使’!将来还要做六界第一个‘瘟仙’,不可以有一次的失败。谁拦我的路,我就杀了谁!虽说是洞庭君的妹妹,我看你的修为不过尔尔。怎么样?要不要切磋一下?”荼荼目露凶光。
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变起脸来还挺吓人。
一边是自家亲妹妹,一边是照章办事的小丫头,清澜顿时左右为难。
“瑶儿,稍安勿躁。荼荼,你……少说几句。”
一条人命连着一万条人命,对荼荼来说,比起完不成“天命”,擅杀凡人的罪过几乎可以忽略。更何况瘟神、煞星之类的地仙,总在凡间行凶事,难免有失手误杀凡人的时候,无人追究便会不了了之。但这渤海王,却有点特殊……
看他摇摆不定的样子,夜瑶有些来气。七哥果然靠不住,要是雪离在这儿,早就替她动手了。
“若是作法时失手,尚且说得过去。但你光天化日,闯入王府杀人,怕是将来功德无量也没资格飞升!”她疾言厉色道。
“我来这儿正是为了散瘟!若不是剑灵阻拦,那个渤海王早就病殁了!”荼荼不甘示弱,绕开她就要往侧殿闯。
夜瑶伸手将她拦住,“今日除非你杀了我,否则绝无可能伤害他!”
“哎——,能吵吵就别动手嘛!”
清澜快步上前,用折扇分开二人,“荼荼,你这就不对了。凡人犯了天条,也不归地仙处置。你看河伯……同样遇到了麻烦,他跟你这般冲动了吗?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精进一下修为,研究研究布瘟的新办法。”
言下之意,河堤被加固,最该慌的应该是河伯,而非她。应该沉住气,等待河伯的应对之策。
如此疯狂暗示,荼荼竟然充耳不闻,反而盯着夜瑶说:“你拦着我也没用。他中了‘阴风寒煞’,虽然侥幸熬了几日,但是必死无疑!”
“‘寒煞’?你确定?!”
夜瑶先是诧异,接着竟然露出一丝笑容。
“你笑什么?瞧不起瘟神吗?!天生神族有什么了不起,没有自己努力过,靠的只是血脉而已,有什么资格嘲笑刻苦修炼之人?!”荼荼紧绷着一张小脸。
“吵吵时也别口不择言。我还在这呢——”
清澜尴尬地咳了两声,“我看了,你的煞气虽然厉害,却并没能将他怎么样。”
“不可能!”
荼荼一声惊呼,忽然皱起眉头,“难道因为他是……”
话还没说出口,清澜连忙抢白道:“因为他身上有元阳之力,再熬上几天就能将你的煞气化掉了。就算我们不来,你一样杀不了他。还真是奇怪,完全没修炼过的凡人,哪来如此强的心火,竟然能够抵御瘟神的阴风寒煞。”
……
是龙肝……又救了一命……
感谢烛焰大叔!
夜瑶悬着的心已经放下,冲荼荼摆手道:“小瘟神,你先离开吧。一直呆在这里,会影响王府里无辜的凡人。天命的事,我再想想。三日之后,一定给你个答复。”
在凡间待的太久,与人相处一团和气惯了。若非荼荼一再咄咄逼人,她也不想伤了与华氏的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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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瘟神,剑灵的气泽更盛。悬在侧殿的内室中央,以仙灵凝成一个结界,继续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清澜站在榻前,将清润的仙灵缓缓注入孟戌安体内,替他纾解着体内的高热。
“他当真会没事吗?”夜瑶忧心忡忡地问。
“放心,死不了。”清澜没好气地说。
越想越不对,他们好像已经搅进浑水里了。
“七哥,你看这是什么?”
夜瑶凑到他身边,从腰后拔出一个团扇,轻轻给他扇了几下。
清风徐来,鬓发飞扬,惬意!
“明菡浮光扇!”清澜顿时两眼放光。
夜瑶将扇子一扬,“姑姑应劫之后,扇子被他的先祖捡到。如今传到他手中,它便有了新主人。不治好他的病,我们根本进不了扇中的灵域。”
清澜抽走团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激动地说:“你不是他的王妃么,他死了……扇子刚好传给你。”
仙扇和兵器谱上记载的一般无二,扇面所绘天镜盛景看的他如痴如醉,已然忘了之前慷慨激昂的天命之言。
“想得美!”夜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是大夏皇族,若是死了,宗室会帮他选个儿子。按照人族的规矩,扇子只会传给他的儿子。”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清澜狐疑地看着她。
想起之前孟戌安说的玩笑话,夜瑶忽觉脸颊有些发烫,赶忙道:“总而言之,别让他有事。等他好了,教他打开灵域的法术。早点找到‘封魂印’要紧!”
“顾左右而言他?有古怪……”清澜不依不饶。
说话间,卧榻上孟戌安动了动。
接着全身紧绷,不安地挣扎,口中喃喃低语。
“哪里难受?”夜瑶赶忙凑上去。
仔细听了半天,反反复复,他一直在说同一句话,“夜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