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凡人、一个……”
殊焱偏着头,一双美目打量着夜瑶,抿着嫣红的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鸽子,小的是一只鸽子精。”夜瑶毕恭毕敬地回道。
在祈求尊长谅解方面,她还是颇有经验的,一定要先示弱,然后诚心道歉,最后保证绝再也不犯。就算她是天生的鸽妖,此时也要自降一等,谦称自己是只精怪。
殊焱伸出手,纤长十指染蔻如火。在她面前轻轻拂过,立刻摇着头说:“连妖丹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鸽妖?”
“小的根骨不足,尚未修出妖丹……”夜瑶哆哆嗦嗦回道。
就算内丹没给阿泽,它也不是妖丹。
冥王执掌一界,灵力深不可测。在她的面前说谎,风险可不一般。
“没有妖丹,妖灵深厚,却说自己是鸽妖?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还不速速从实招来!”脸上笑容尽褪,殊焱绝美的容颜顿时有些吓人。
明明偷看生死簿的是孟戌安,为什么被盘问的却是自己?!
夜瑶一阵腹诽,低头俯首道:“小的天生是妖,自小勤奋刻苦,偏就是凝不出妖丹来。自己也觉得奇怪,并不知其中缘由……”
还能为什么?她的内丹是“父母”帮忙凝成的呗!结合了“霜月之光”和“兑泽之力”,当然不是妖丹!
身为半妖,她当真是无能,修炼百余年都没有凝出妖丹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只有“家人”们知道,却一直是她心底说不出的痛。
在这儿说出内丹的隐情,无异于承认自己是只半妖。横竖便是一死,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但绝不能牵连到泽氏。
“六界众生中,除了人和灵、魅,就只有天生的天族没有内丹。”殊焱凝视着她,眼中跃动着幽蓝的寒光。
忽然间,周围寒灵四涌,水道中的泉水“呼——”一声腾起,瞬间凝结成冰剑,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阵。
多亏没喝这水,不然这会儿一定肚烂肠穿。
夜瑶心有余悸,直摆手道:“误会,误会——,我不过是只小妖,怎么可能跟神龙一族扯上关系!”
“哼!你当然不是神龙一族。天生的天族,又不止天帝一家。”殊焱银牙一咬,凤目一紧,“还有——早该死绝了的凤凰一族!”
“咳——咳咳——”
夜瑶凭空呛了一口气,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
她当然知道除了人和由人衍生的灵、魅之外,只有神龙和凤凰没有内丹,但是冥王的思维也太开阔了,竟然把自己一只鸽妖扯到他们两族身上去了。而且她似乎跟凤凰一族仇怨不浅,这要吃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能证明——她是鸽子精!我看过她的翅膀!纯白的,一点杂色没有!”孟戌安忽然插话道。
“闭嘴,凡人,被妖蒙蔽是你们的宿命。”
殊焱步步向前逼近,红得耀眼的指尖指向夜瑶,“灵元三百来岁,妖灵就如此强大了,若是让你盗得无字天书,岂不是要像昊天一样,搅得天翻地覆、生灵涂炭!”
“什么无字天书?”夜瑶顿时傻眼。
对她来说,无字天书是传说中的东西,存不存在还另说,怎么就被怀疑是来偷天书呢?!要偷她也得先知道它长什么样吧!
孟戌安将她挡在身后,“冥王陛下,是我闯入这里,看了生死簿。您要问罪,请冲我来!我们没看到所谓天书,更不可能起偷盗之心!”
“凡人,莫要被妖孽迷惑。你是看不到,但她的凤凰之目却能看到。”
殊焱双臂一展,长帔凝成一对赤焰宝剑,一左一右直指夜瑶。
“冥王陛下,您这么说可就严重了。《六界无难书》有契定,魔族护法往上、妖族长老往上,都不许进入冥界……一旦闯入,冥界可自行处置;偷盗天书更是天诛地灭的死罪。小的不过一只鸽妖,您强加这么大的罪名,就是不肯给条生路呗。”
夜瑶扯住孟戌安的衣袖,一步步往廊外退。
殊焱冷冷一笑,“生路?真可笑!地府本就是死地,哪里有生路可走?”
她目光一凝,双剑顿时化出无数虚影,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
说时急那时快,夜瑶拖着孟戌安拔腿就跑。
地府里,什么妖力、仙力都不如体力!
慌乱中,她匆匆结了一道法印。
“破——”
冰剑在她眼前破碎、坠落。
幸好,冥界的水也是水,虽然冥王能操控它们,但水族的法咒依然管用。
殊焱一愣,原以为她是凤凰一族的后辈,混进幽冥来是别有所图。但是她……怎么会神族的法术?
熟悉的眉眼,慌张中还顾着凡人。
她好像在哪见过……
“嘭——”
一道光直击她的天灵。
“殊焱,杀了她,立刻杀了她!”一个虚无的声音自天际传来。
父神?!
她调动起灵力,凝起无数风刀,脑海中却传来另一个声音。
“殊焱,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得去找他,不然六界就完了!”
这声音,是谁?
为什么会让她如此心痛?!
“父神,她是谁?她——”
声音忽然变粗,竟然像个男人,她惊讶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
“杀了她,杀了她——”
“放我走吧!放我走吧!”
……
两个声音在脑海中纠缠,殊焱周身气灵大乱,胸口阵阵闷疼。
“噗——”
一口鲜血喷出,她半跪在地上,几乎无力支撑自己站起来。
——
夜瑶扯着孟戌安,一路飞快地往山下跑。
“咱们能跑多远?”
“不知道!”
“能跑出去吗?”
“一定不能!
“那还跑什么?”
“不跑,难道和冥王斗法吗?!”
……
一路狂奔到山脚下,身后并没人追上来。前方就是城门,只要从这儿出去,便能用阴阳伞回到凡间。
希望终于燃起,夜瑶不禁加快了脚步。
“牛头马面,封城!”
一声娇喝从身后传来,掠过二人的头顶,殊焱红裙飘摇落在他们面前。
“隆隆——隆——”
城门慢慢合上,“哐——”一声紧闭起来。
“他们想要什么?”孟戌安问。
夜瑶哭丧着脸,“想要我们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