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瑶退后几步,躬身回道:“真命天子,当是通天之人。”
“你说朕不是真命天子?”明帝的神情愈渐阴冷。
夜瑶又退了退,“贫道不敢。”
“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大得很!吃定了朕需要你,不会杀了你?!吕归一,人知道的太多了,活着便同死了没有分别。”
说着,明帝一把抓过近身的“道童”,拔出腰间佩剑毫无征兆地捅进了他的胸口。
孟戌安还在愣神,忽然被抓出来练刀。回过神来时,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若不是身上有浮光扇护体,就凭他念“护心诀”的速度,恐怕早已一命呜呼。
其他“道童”,人人自危。
按照柳七的说法,那天除了他自己和太子,所有人都被杀了。
果不其然,明帝杀红了眼,长剑左劈右斩,瞬间放倒了玄真子三人,反身又去找方才拉红绸的靳羽和被他用傀儡术控制的敖沐浅。
“唰——唰——”
他手起刀落,又送两个无辜“道童”归了西。
夜瑶慢步走到他身后,扬声道:“陛下,其实能不能与上天感应又有什么所谓呢?您敬仰上天,便是天子;得百姓拥戴,便是人君。作为天下之主,又何须通过一个鼎来证明自己?”
“先皇遗命:能通过‘通天鼎’与天帝呼应的,才是真正的大地皇者。朕乃天子,不以此证明,难道还有别的?”明帝紧皱眉头,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国师今夜似乎有些不一样……
“当然——”
夜瑶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回道:“通天鼎既然不能上达天听,自然也不能下达天帝陛下的旨意。人供奉神,神庇护人,是相互的关系。三百年前,天界陷于危难,天帝诏人族驰援,幸亏高祖及时发兵,危机方得解除。那时的天子,可容不得一尊鼎不认他!您已是大夏皇帝,何必急于此事,总有天帝陛下……再次需要大地皇者的时候。”
被“国师”一言惊醒,明帝猛地后退几步。
任何王者,都不愿听命他人。成为大夏皇帝十载,他主宰天下不受任何干涉。天不认他,又有何妨?!
惊觉自己一身血污,再看看那尊满是铜锈的大鼎,他才发现自己多年来的执着,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陛下,人之所以成为世间灵长,正因为是天地间最有勇气、最齐心的生灵。万事虽有天命,但是人定胜天!”见他心志动摇,夜瑶索性又推一把。
她之所以如此冒险,就是希望能一举化解明帝心中的执念,让这个噩梦彻底消失。否则,就算今日大家顺利离开,将来他仍有可能被邪魔利用。寻常人便罢了,一朝帝王身上有这样的“漏洞”,实在太危险了!
“轰——隆隆——”
随着明帝心绪的起伏,脚下大地开始轻微震动,苍穹顶上闷雷声四起。
梦境即将坍塌,他就要醒了。梦魔若不出手阻止,大家也会跟着脱离这个梦境!
夜瑶难掩激动,退到孟戌安身边,探了一下他的“尸身”。还好,内息还算均匀。顺手捻了一缕仙灵,往他天灵上一拍,便将他给扶了起来。
孟戌安大口喘着气,惊魂甫定。
其他人见状,也三三两两地爬起身来。
眼见“死尸”动起来,明帝着实吓得够呛,再也端不住帝王之尊,紧握长剑躲到了铜鼎背后。年幼的太子更慌张无措,扯起红绸往身上一蒙,连滚带爬地躲到祭台一角,靠着支撑火盆的木架一动不敢动。
把孟戌安丢到明帝近身,夜瑶与靳羽对视一眼,默契地背对着背站到祭台中央。其他人也各出兵刃,围着他们保持防御的姿态。
望着面前胸口鲜血淋漓的“道童”,明帝再没有方才大杀四方的气势,抱着长剑钻到鼎下,任他怎么叫也不肯出来。
夜瑶有些无奈,这个噩梦即将崩塌,陛下怕是又要生出一个“见鬼”的噩梦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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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裂开一条细缝,透着橘色的微光,仿佛闪电划过的纹理一般。
一道惊雷划破长空,整个梦境地动山摇。
“啊——”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祭坛。
各人专注于眼前,谁也没留意到发生了什么。寻声望去,只见玄真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他被偷袭了……梦魔出手了?!
靳羽喊道:“大家都别动!唐枫,去看一下。”
唐枫本就离玄真子最近,一收到指示立刻上前。一瞧,一探,骤然脸色大变。
“道长的心……不见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心没了,便是没救了……
夜瑶心一沉——梦魔的道行竟然如此高!众目睽睽之下,竟能近身偷袭玄真道长,甚至把他的心给掏走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唐枫忽然捂着脖子,一下子跪倒在地,口中发出“唔——唔——”含混不清的声音。
这回,不等靳羽发话,慕容瑾立刻上前扶他。
“唐兄,你怎么了?”
“呜……呜……”
唐枫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好像十分痛苦。
夜瑶心急如焚,猛然打了个激灵。
哪来的一团红色?
蒙在红绸中的太子,不知何时已从火盆下移到了他们近身。
“小心身后!”她惊声喊道。
话音未落,慕容瑾忽然发出“啊——”一声轻呼。
他捂着脖子,侧身一个飞旋,退出去几步远,同时抛出了一截黑漆漆的法器。
小巧的法器极速旋转,瞬间化作一把大伞,把即将触到他红绸挡了回去。
红绸一击不中,“呼——”一声掠风飞起,凌空化作一件黑袍。一团浓密的黑气缠绕其中,撑起一个人形,浮在半空俯视着大家。
“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回荡在祭台四周,和着风声十分渗人。
小太子竟然是梦魔假扮的!
夜瑶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看唐枫,却见他已面无血色,脖子上还有两个小窟窿。
他的血被吸干了!
气息全无……没救了。
再去看慕容瑾,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也已经气息奄奄。
顾不得许多,她立刻盘坐下来,祭出汲水珠给他注入灵力。
……
“老家伙,你终于出来了。”
柳七从夜瑶的袖中钻出,抬头嚷道:“事情已经办完了,一切都结束了,快点打开梦境放我们出去!”
“说好的合作,大家都要得些好处才行。你说结束便结束了?我要的东西还没得手呢!”梦魔浮荡在夜瑶面前,裹挟着阵阵的阴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许你的报酬一样也不会少,难道还想坐地起价?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柳七骂骂咧咧道。
梦魔满不在乎地回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