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大家是怎么知道,杀死梦境的主人,就可以破梦而出的呢?”夜瑶沉下脸色问。
敖沐浅一愣,“这……这不是常识吗?书上这么说,大家都看过。”
“常识?来自《附梦录》,还是《冥望经》?那两本书上说,梦主在梦中死去,梦境就会坍塌,本人便会从梦中醒来,六界众生不外如是。这个情况,似乎没考虑过梦境中有只魔类存在。雨族曾有位仙长,不爱修习法术,偏喜欢研究六界中虚幻缥缈的事物。他花了数百年研究凡人的梦境,还编写过一本小册子。那本书册上说,如果梦境足够稳固,梦主的元神便难以脱出。本人在梦中一死,梦境就会与外界切断联系,变成一个封闭的空间,自身元神也会被封死在里面。现实中这个人不会死去,只是成为一具有呼吸、能进食,却没有意识的‘活死尸’。”
“连城公子的《南柯集》?”靳羽脱口而出。
夜瑶正色点头,“师兄博学,正是此书。方才沐浅说,你们是被梦魔带进梦中的。我想……若是梦主死了,出去的路就会被封闭,这里很可能成为‘死域’。诸位身上仙灵封闭,不知又能熬多久呢?”
“夜瑶,你说什么傻话呢?我们这么多人,结成十方大阵,难道连个梦境都打不破?”敖沐浅的笑容有些僵。
夜瑶满脸忧色,“当然可以,只是……”
她心里很清楚,“十方天地诛魔阵”虽然威力无穷,但必须十方一心,虽然自己能补足鬼刀那一方,但若是不能说服“吕归一”,怎么也没可能再结大阵。
“有什么问题?”靳羽问道。
一旦说出“吕归一”的身份,大家免不得又要怀疑她的身份。
犹豫再三,夜瑶终于开口道:“万一梦主先被人杀了呢?”
“啊——”身边惊声一片。
他们不杀梦主,却保不准别人不杀……事情瞬间从刺杀明帝,变成了保护明帝,恐怕不是已经损兵折将的凡人可以完成的!
“诸位,你们先稳住妖阵,我去找出梦主。”夜瑶主动请缨。
靳羽神色难辨,“我随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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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亮,四下寂静无声。
青衿山下山的小道上,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前行。
“师兄,若是十方大阵结不成了,你还有别的阵法备选吗?”夜瑶忽然开口问。
就算制服“吕归一”,她也没信心能说服对方跟自己合作。
不过,阵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实在不行还能换一个。她演练过的阵法诚然不多,眼前这位天阶的师兄却不是吹出来的。
靳羽驻足回身,干脆利落地说:“你不是三十年前的夜瑶。”
“师兄……什么意思?”夜瑶稳住心神。
“你方才提到的《南柯集》,是件孤本,仅存于‘玉虚太清阁’。玄阶弟子学业过半,会有一次大考,榜首者可以进‘玉虚太清阁’读书七日。我记得最近一次是天元二百九十九年,也就是十三年前,优胜者正是天英门的夜瑶。三十年前的夜瑶,不可能读过那本书。所以,当年你根本没死。说吧!为什么要假死,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梦魔的同伙?”靳羽步步逼近。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再嘴硬也不成了。
夜瑶双手合拢,行了个后学之礼。
“师兄英明。正如你推测的那样,当年我并没有身死,这次也是从外界进入的。至于为什么来……是因为……察觉妖魔的异动,赶来支援你们。”
靳羽眉头紧蹙,目光如炬凝视着她。
他忽然问:“你当真不记得初棠?”
夜瑶微微一怔,今日是怎么了,人人都说“初棠”,那位风族小仙跟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见她神色迷茫,靳羽便不再多问,话锋一转道:“你方才说,若是梦主死了,梦境被梦魔彻底控制,这里就会变成‘死域’,到底还有什么依据?”
既然被识破身份,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一点。
于是,夜瑶吞吞吐吐、半遮半掩道:“我认识一个魔禽。他前阵子因为受伤……修为散尽。近来却听他说……有办法迅速恢复,于是想到梦魔可能会以梦境困住你们,炼化仙灵供他使用。师兄勿怪,都是瞎猜的……没什么切实的根据……”
“你说泫光?”靳羽的声音冷的要杀人。
夜瑶一惊,“师兄也看出来了?!”
没理由啊?!就算他偷带法器下山,现在的泫光气息也与凡人无异,几乎不可能被发现魔族身份的。
“你跟国师的义女是什么关系?”靳羽忽然问。
夜瑶真想抽自己,谎话只要一出口,便只能用更多的谎去圆。尤其面对这般聪明、修行又高过自己很多的师兄,她就不应该开口说话。
“她是玄真道长的徒弟,名叫云梦。”她苦着脸回道。
“云梦?”靳羽皱起眉头,嘀咕道:“她也有点不对劲。”
“她是个修道之人,没什么不妥的。”夜瑶心虚地帮自己辩解着。
她一边观察着靳羽的神色,一边试探着说:“那个……师兄,在沐浅他们眼中,我早已经死了。还希望你……”
“放心——”靳羽似笑非笑道:“我与你们年纪相仿,之所以能跻身天阶,正因为一心向道,从不多管旁人的闲事。”
辛亏这位师兄不是认死理的主,夜瑶长吁了一口气。
“走吧!去晚了,梦主就死了。”靳羽绕过她继续向前。
夜瑶快步跟上,“师兄,你是哪年出生的?”
“天启四万一千九百六十六年。”靳羽头也不回地说。
“巧了不是,我也是那年的!你该不会也是秋天出生的吧?”
“小丫头,别套近乎了!我顶多不揭穿你,可不会帮你掩饰。”
“好好好——,多谢师兄!”
……
青衿山,密林丛生。
二人穿梭林中,步履维艰。
好不容易行到山麓,忽见山下狼烟四起,喊杀声震天响起。
夜瑶诧异道:“人族在打仗吗?”
昨日她翻了整天的大夏史书,不见三十年前有什么战事啊?!
靳羽观望了一阵,摇头道:“不像。两拨人马的军服、盔甲虽然颜色不同,但样式完全一样,所用兵器也没什么差别。更像是自己人在打自己人。”
“自己人?啊——,是‘昌平叛乱’!”夜瑶惊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