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夜瑶她怎么了?”
敖沐浅花容失色,跌跌撞撞跑到崖边。
“师伯,她……她……化妖了!”陆琪一脸惊恐,扯着毕蒙直往后退。
“夜瑶——”
毕蒙趴在云端,哭丧着脸嚎道:“我只走了片刻,小淘怎么把咯吱打成这样!你又怎么了,练功走火入魔了吗?!”便要往夜瑶那里去。
陆箕忙扯住他。
两人一拉一扯,差点从云端掉下去。
逐越上神眉头一皱,指尖弹出一道银芒,将身边几名弟子定在原地。
夜瑶低头跪着,等待着师尊发话。
……
时至破晓,天地被白茫茫的雪山连成一体。
风雪停息的昆仑虚,静的可怕。
背后宽大的羽翅,不大受控地扇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夜瑶努力想控制,却是徒劳。
或许是她太弱小,“异羽”才是真正的主人。
她清晰感受到双翅浑厚的妖灵,它们不安地躁动着,仿佛不满意这里太过安静,非要掀起一番动静来。
这就是妖性吗?!
她第一次这般害怕白日、害怕晴天。
周遭的一切太雪亮了,让她感到无所遁形。
……
“夜瑶,你可知它是什么?”
逐越上神俯视着她,面色十分凝重。
这对羽翅,显然属于妖类。三百岁才生出妖翼,这个孩子无疑是只“半妖”。
身为天英门的上师,这是他生平第二次见到“半妖”,却没想到是自己最喜爱的弟子,还是泽氏天吴族长家的幺女。
神族混入了“半妖”,不仅泽氏无法向天帝交代,就连自己这个师尊和整个昆仑虚也难辞其咎。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必死无疑!
思量片刻,他回转过身。
面对着敖沐浅、陆箕和毕蒙几名弟子,掌心腾起一团幽蓝的气泽。
气泽蔓延开来,罩在三人身上,他们一个接一个无声地倒下。
夜瑶知道,师尊将封印他们的这段记忆。
等到明日醒来,他们都会以为,在崖上发疯的是咯吱。
它杀死了小淘,吃掉了自己的主人,最后被师尊引天火焚化。
从此,昆仑虚再无夜瑶与咯吱。
……
被人暗戳了下胳膊,夜瑶偏过头,对上孟戌安努力克制着恐惧的眼神。
“别看我。”她低声恳求道。
“你……是妖?”孟戌安指着她的翅膀问。
夜瑶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他们要杀你?”孟戌安又指了指正在施法的逐越上神。
夜瑶无心回答他,便随意嗯了一声。
孟戌安一听,猛地抓住她的胳膊,疾声道:“起来,我带你走!”
一瞬间,夜瑶泪如雨下。
当年,她多需要一个人对她说句:我带你走。
她真的不想听师尊那句——你走吧,不许回家,不许入天界。也许这样,她就没有和昆仑虚、和家族彻底割裂。
她哭的泪眼婆娑,任孟戌安将自己拉起。
“别哭了,怪难看的。”他说。
接着,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真大,刚好将她的手握进掌心。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夜瑶麻木的手指终于有了知觉。
“走——”
孟戌安攥着她的手,奔向雪地中下山的小道。
夜瑶提着裙边,不管不顾地跟上他的步伐。
两人越跑越快,足下的路越来越绵软,步子越来越轻盈……
师尊、沐浅、毕蒙、陆箕,他们的形貌和周遭的一切一起渐渐扭曲。
眼前忽生一团耀目的白光,俩人手牵着手冲进了那片虚空之中。
……
白光骤散,周遭一片漆黑。
踩到踏实的地面上,俩人即刻驻足,各自喘着粗气,却半分不敢妄动。
刚才,是又穿进孔隅里了吗?!
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借着一缕照进地堂的月光,夜瑶看清了身边的半面窗扇。
这雕花、制式……很像是大夏皇宫的宫室。
他们回来了?!
她动了动肩膀,身上的疼痛消失无踪,背后的异羽也不见了!
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也来不及高兴。
头稍稍一偏,夜瑶险些惊呼出声。
她竟然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你是谁?”
她打了个激灵,想要甩开他,手却被抓的更紧了。
“夜瑶——是我。”
那孩子的脸上,是超出他年纪的沉静。
虽然变成了孩子,脸型、轮廓却依稀还是……
“殿下,你……”夜瑶惊诧不已。
一眨眼的功夫,孟戌安怎么变成小孩子了?
难道,这里是他的过往?
现在还是十二年前?!
“小点声——”
孟戌安压低了声音,拉着她绕过一座香鼎,躲进一道缂丝的朱槿帘幕后面。
显然,这里是他很熟悉的地方。
夜瑶回望来处,那里却是一堵冰冷的墙。
与孟戌安一起蜷在帘幕后,她捏着嗓子低声问:“这是哪儿呀?”
“南熏殿。”孟戌安回道。
夜瑶瞪大了眼睛,匆忙撩起帘幕一角,不住地向外张望。
宽敞的宫室,高大的玄关,缭绕着烟气的铜鼎,金丝帐内精致的牙床,还有……那个妆台!
这里可不就是那天遇到怨灵的南熏殿,只是陈设新了很多。
迅速从腰间拔下乾坤铃,加清音咒,解除封印,探查妖灵一气呵成。
“小铃铛,你是坏了吗?”
夜瑶拍了拍乾坤铃,苦着脸将它再次封印,重新系回了腰间。
忽然,身边的孩子一阵哆嗦。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夜瑶紧张地问。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能不能离开这说不准要看他,这位小爷可千万别有个好歹。
孟戌安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色煞白道:“我知道这是哪里。”
夜瑶撇撇嘴,对他的话深表怀疑。
自己堂堂博览群书的得道“半妖”,难道不如一个连国教都不好好信奉的凡人?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事,难道被他先想明白了?
“这里是……我的噩梦。”
孟戌安牙缝了挤出几个字,让她后脊一阵发凉。
他沉了口气,继续道:“这个梦,我从小到大做过无数次……不会错的。”
夜瑶不知如何回答。
她从没做过梦,更别说噩梦了。
“那……刚才?”她指了指挡住来路的那堵墙。
“刚才那个地方,是你的噩梦。”孟戌安笃定地回答。
脑中嗡嗡作响,夜瑶用力揉着自己的脸,“等等,你让我捋一捋。我的噩梦……你的噩梦……你的和我的……”